夏意微微抬头望着表情温柔的刘响,咬咬嘴唇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我怕赵阿姨就是会把人的魂魄喊走的……”刚刚洗碗的时候赵阿姨牵了牵自己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的时候,她的手是温热的。所以夏意没办法把“鬼”字说出来,但是郑兵的死,一定和赵阿姨有关,一定很“喊魂”有关。
在刘响的安慰和催促下,夏意还是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赵阿姨的房间。
赵阿姨关了灯就躺到门边临时架起的小床上,不久就传出均匀的呼噜声,夏意这才安下心来,一天路途劳累涌上来,才昏昏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夜已经幽深得弥散着冰寒的气息,夏意隐约听到一下下清脆的敲击声,还有女人悲凄的哭喊声。猛然睁开眼睛,摸索着手机,用手机微弱的光往门边小床上探照。小床上只剩下被子和枕头,赵阿姨没了踪影!
夏意来到日辉和刘响打地铺的客厅,低声唤着两人的名字,手机的电量似乎快没了,光芒变得越来越微弱。但夏意还是清楚看到客厅地上也只剩下被子和枕头,日辉和刘响也不见了!
敲打的声音,一下下落在夏意心脏上,女人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夏意鼓起勇气推开木门,头发蓬乱的赵阿姨跪在火盆面前,一手用明晃晃的菜刀在地上拍打,一手从碗里抓起米粒洒向四方,嘴唇已经一直在火边烤着而干裂鲜红,喉咙里不断发出凄凉的呼唤:“小宝回来啊,快回来啊小宝……”赵阿姨正在喊魂!这一幕,完全跟郑兵所拍摄到的画面是一样的!
小宝是她孩子的乳名,谁是小宝?夏意想起日辉说过西谷村有小孩在父母的保护下存活下来。夏意大步来到赵阿姨面前,使劲摇晃赵阿姨肩膀追问:“您看见日辉和刘响了吗,知道他们两到哪去了吗,赵阿姨?”
赵阿姨映照着火光的眼睛充满迷雾,力气变得很大,一把推得夏意跌坐在地,继续喊魂。不远处响起警车鸣笛声,夏意顾不上拍去身上的尘土,快步向河边跑去。那里是郑兵遇害的地方,公安人员在电话里说,郑兵早在一个多星期前就沉在河里。郑兵遇害前,曾被注射了大量软毒品,一定是那些毒品导致他神智不清,也让助手以为他中了邪。
是谁给郑兵注射了大量软毒品呢?夏意紧紧咬住嘴唇,直到血腥的气息弥漫口腔。如果自己不曾在日辉越野车后座座位底下发现注射用的针筒,如果自己不知道一个多星期前刘响曾借走了日辉的越野车。
警车的灯在幽黑的夜里闪烁着耀眼的光,仿佛能够照亮整座西谷村灰暗的夜空。夏意赶到河边时,公安已经及时将被注射了麻醉剂,险些也被刘响推进河里的日辉救获。
因为日辉知道,“小宝”是刘响的乳名,刘响被收养前姓赵。就像发现著名摄影师的儿子不过是西谷村一个间歇失心疯的老妇的儿子的郑兵一样,日辉的灵魂和身体差点也要被西谷村吞噬了。
“对不起,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西谷村是我的家,我真正的亲人,真正的家。”被公安戴上手铐的刘响抬起满是悔恨泪水的眼睛,突然回头大声向夏意喊着,“帮我照顾好母亲!”
洪水灾难后,赵阿姨和刘响分别被救,赵阿姨忆子成疯,一直以为儿子被大水吓坏,不见了。只要每夜喊魂就能把儿子喊回家,就这样一直徘徊在荒芜的西谷村里,喊了二十多年的魂。
高中时代看完那纪实节目后,刘响瞒着日辉独自回过西谷村,在树林里遇见失散多年的母亲。不能放弃的优越家庭和地位,希望成为世界级摄影师后再把母亲接出去住。可惜刘响不知道,赵阿姨呼唤的,期盼着的儿子,不是什么世界级摄影师刘响,而是她唯一的小宝。
“小宝,回来吧,回来吧,小宝……”温热的火光跳跃着,赵阿姨不停地呼唤着,突然嘴角拉开了欣慰的笑容。也许,她看见她的小宝回家了。
特殊的车票
“苏嘉,你哪来的车票啊?”
地铁站里,刚才还拥挤潮热的人群,这会都匆忙赶上到站的地铁,厉风般,有黑色的气流在地铁里飞逝。风灌进落雅长长的白色长裙里,飞扬起来,苏嘉神色茫然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地铁。风过,远远望见买好票正向她们跑来的顾瞳,落雅骚动而不安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拍拍独自出神的苏嘉瘦削的肩膀,发现苏嘉手心里,紧紧握着一张白色红字,类似车票的小纸。
如果苏嘉愿意放手,无论是顾瞳,还是那张小票,或许,幸福就会成为三个人共同拥有的东西。
落雅望着空寂的车站,寥寥几个穿黑色西装、行色匆忙、脸色彷徨的男人抱着黑色文件包四处张望,焦急等待着下一班地铁。风在黝黑的地铁轨迹上巡逻般来回呼啸,苏嘉没有回答落雅的问题,把手中的车票紧紧握住,惶恐丢失一样,慢慢走近铁道。
“苏嘉!”几个黑色人影把张望的头缩回去,急急往白线外退,苏嘉却仿佛失去灵魂的躯体,被什么吸附着一样,径直往铁道走去。迎面闪烁的金黄色灯光,还有猛烈吹来的风,地铁进站了!落雅用全身的力气喊出苏嘉的名字,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空气中,有飘渺空灵的音乐响起。顾瞳飞身抱住即将走下铁道的苏嘉,地铁擦身而过,将苏嘉长长的黑发抚起,香草的味道瞬间弥漫在空气中。落雅出神地望着一脸紧张的顾瞳,是演技太好,还是,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守护,落雅眼里,难以掩饰的一丝忧伤。那个神情疲倦,脸色苍白地向自己诉说烦恼的少年,是否只存在盛夏那一夜?
“啊,我的票!”苏嘉手中的票飘飞起来,被地铁带入了铁道上,消失不见。顾瞳长长舒口气。
“很危险的!笨蛋!你在干什么啊?”看见还想靠近铁道去寻找丢掉的票的苏嘉,顾瞳不禁责备起来。为什么苏嘉会着魔似冲向铁道呢。曾经担忧过,这样的欺骗是否会给苏嘉带来危险,但落雅说过,当真相操纵在人类手中的时候,就不会带来预计以外的伤害。
“对不起……”苏嘉仿佛梦初醒似地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担忧的顾瞳。
“那张车票,到底是哪来的?”站里人潮开始多起来,有穿着华丽的少妇,有时尚打扮的高中生,他们成群地嬉闹着,从苏嘉他们身旁走过。
苏嘉努力回想,自己是怎样得到那张票的呢?那张票的样子,说实在的,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
突然,苏嘉抬头瞟见一个穿北中校服的女生边跟朋友聊着边挥着手中的车票——白色小纸上一小排鲜红的数字。这个影象与刚才自己记忆里某个部分重叠交错起来。
“这是什么?”
“神秘的车票,只要得到这张车票,就可以到达自己心中的天堂。”手里挥着车票的女孩,微笑起来有浅淡的梨涡。
“得到车票的人,可以到达心中的天堂”,苏嘉脑海里不断回旋着女孩充满期盼的声音,但是,对苏嘉来说,有顾瞳的地方就是天堂。只要落雅顺利升学到其他学校,以后,就不再是三个人的世界,苏嘉期待着那份只属于自己的幸福到来。
“车来了,走吧,快迟到了。”顾瞳接过苏嘉肩上的书包,拉着苏嘉往另一方向进站的地铁走去,从顾瞳手心传递的温热,让苏嘉感到安心平静。发现落雅还在身后伫立不动,苏嘉自然地回首微笑着招呼落雅:“落雅,走吧。”落雅点点头,挤出笑容加快步伐。
为什么不敢回头,不愿亲口唤自己一声,总是让苏嘉用骄傲的姿态来同情被遗落下的自己。落雅紧紧攥着拳头,白皙的皮肤下,血管呈现青蓝的颜色。
落雅往苏嘉耳朵里塞进冰冷的耳塞,低沉悲哀的吟唱,苏嘉惊讶地望着落雅,何时开始,只喜欢快乐旋律的落雅,也会选择如此哀愁的音乐。恶魔组曲吗?听起来非常压抑的钢琴演奏,苏嘉恍惚又回到空寂的地铁里,灯光之外,毫无人烟,苏嘉拼命喊着落雅,还有顾瞳的名字,但只有寂寞的回音回应她。地上,平躺着那张小票,苏嘉颤抖着把它捡起来。
“欢迎乘坐零号线地铁,终点站——地狱。”地狱?那个陌生的女孩分明说过,是能够抵达天堂的列车,为什么,自己的终点站,会是地狱?顾瞳的身边,怎么会是地狱呢。
“苏嘉?苏嘉,快醒醒。”苏嘉一头冷汗,惨白无色的脸惊恐地抬起,是落雅熟悉的脸,还有顾瞳温暖的手轻轻摇晃着她。
“怎么了?做噩梦了?我们到站了。”顾瞳的声音温柔而轻盈,仿佛,苏嘉是他手心里珍贵的公主。那低柔的声音,自己也曾拥有过,即使,只是短暂的时光。顾瞳,始终还是舍不得吧。那张车票,一定不是他故意拿给苏嘉的,也许是某个向“零号地铁网站”许愿的人,得到之后又随手丢弃的。
“快走吧,迟到了,教务老头又要罗嗦。”顾瞳扶起苏嘉,帮她擦拭额头上细细的冰凉水珠。
原来是梦,但苏嘉却变得更清醒,刚才那张特别的小纸确实是车票。上面红色的号码以零开头,后面则是意义不清的类似数字的图案。
零号地铁?这里从来没有听说过零号线路的地铁。终点站是地狱。苏嘉乌黑的瞳孔突然恐惧地放大。
“哪不舒服呢?”顾瞳皱着英气的眉毛担忧地询问,那张车票,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明明,只有自己和落雅,才会持有,顾瞳眼中的疑云,落雅察觉到了,开始后悔,这场游戏,本来就不该开始。如果,最后成为自己一个人的游戏,那将比现在,更加寂寞吧。
“顾瞳你先进去跟老师说下,我陪苏嘉去校医室看看吧。”苏嘉想说不用,但头却晕眩起来,只好在落雅陪同下向校医室走去。
遗失的车票
“校医好象还没上班,真是的。”落雅边张望着边撅着嘴抱怨迟到的校医。
“没关系的,我躺一会就好。”苏嘉脸色苍白地勉强拉开嘴唇微笑着安抚落雅,见落雅还是不停地往门口探头,一副着急的样子。苏嘉只好引开她的注意力:“落雅,我书包里有随身带的药油,擦下就好。”
曾经,在那条古老的小巷里,落雅和顾瞳是最要好的青梅竹马,苏嘉承认,自己害怕顾瞳会喜欢上性格爽朗的落雅,在每次的游戏里,苏嘉不小心的受伤,甚至,常常因为落雅大意而受伤。顾瞳变得越来越重视紧张苏嘉。“顾瞳跟落雅是很要好的青梅竹马,苏嘉真羡慕。”但落雅只能永远是青梅竹马的朋友,苏嘉期待着这样的命运轨迹。
一切似乎都按苏嘉希望的上演,顾瞳的自行车后坐上,总是自己。顾瞳温暖的大手里牵着的,也只是自己。每次落雅掩饰不住的失落,苏嘉的心就矛盾地挣扎起来,不能让出已经属于自己的爱情,那么,就暂时给予一点友情吧。让落雅以好友的身份,留在他们身边,只是,苏嘉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种莫名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