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塞可独自坐在御花园一处隐蔽亭台，萧华今日前去赴宴，父亲大寿之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塞可漠然扶着廊壁发呆，其实她的双眼，并非全然看不见，只是看任何事物都如同覆了一层白雾，只恍惚看得见几个模糊的影子。
每日出现在她眼前的影子，除了萧华便是那侍女，只是此时此刻，她似乎看到了几个陌生的影子，在朝她逼近。
“那个女人好生眼熟，在哪见过。”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那个害死万妖王大人的女人吗？”一个声音似乎认出了她。
“哎，大人竟为了一个女人下跪，真是难以理解。”一个声音痛心疾首。
“切，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一个声音带着满满不屑。
“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去勾引大人。”一个声音冷若冰霜。
“确有几分姿色，不知这女人尝起来怎么样？能让大人如此着迷。”一个声音充满淫笑。
“嘘！小声点，别被她听见。”
“听见又如何？你们看她呆若木鸡的样子，估计已经傻了吧。”
旁边随即传来几声附和，夹杂着不怀好意的邪念。
“要不要去试试？”
“可是听说这女人并非凡人，有几分道行。”
“怕什么？你没注意到她眼睛看不见了吗？”
“我早就想尝尝了，从前有万妖王大人在谁敢啊，如今我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就在几名小妖跃跃欲试时，忽然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小妖们顿时止住议论，齐声唤道：“暮羽大人！”
暮羽？那个名字清晰地传入耳中，塞可忽然坐直身体，那一天黑暗的记忆，夹杂着染血的悲恸，再度回到脑海。
沈星尘被他最信任的属下偷袭，一击毙命，倒在了血泊中。
仿佛被抽走的力量瞬间回到身体，伴着那个刻骨铭心的画面，唤醒了她深入骨髓的恨意。
仇恨，眼中只剩仇恨。
一道火龙反手祭出，喷涌着熊熊烈焰，朝暮羽的方向呼啸而去，她根本看不清暮羽的位置，只依稀辨认出几道人影。
暮羽不屑地勾起唇，衣袖一挥，便化解了攻击，“你这幅样子还想报仇？”
塞可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再度幻化出一道长长的火鞭，霎时，空中掀起无数团大大小小的橙黄火焰，夹着滔天火龙，朝目标出击。
可到底道行有差，这些攻击在暮羽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更何况塞可如今双目失明，根本无从辨别他的准确位置。
暮羽冷笑，忽的平地生雷，一道蓝白电弧拔地而起，猛地将塞可祭出的火龙一斩为二，下一秒，暮羽的身影一掠而入，冲至塞可面前，狠狠扣住了她的喉咙。
塞可毫不示弱，顺手抄起袖内一把剪刀，朝暮羽挥去。
“幼稚！”暮羽冷声低喝，手起刀落的一瞬，指尖施展力道，将刀刃稳稳夹住，又反手钳住塞可的一双手臂，彻底将她制住。
“哐当”一声，剪刀掉在地上，伴着小妖们的肆意嘲笑，这不自量力的女人，拖着一双残缺的视线，竟妄图攻击暮羽大人。
“为什么要背叛他？他那么信任你！”
塞可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哭喊，仿佛这些天来，所有忘却的眼泪，所有压抑的悲恸，所有被刻意掩埋的绝望，全部都回到了身体，又被那瘦弱的身躯无情地释放出来。
暮羽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他早已不配做万妖王，是你这祸水害死了他。”
塞可怒极反笑，双眸如血，“明明是你自己想做万妖王！才勾结天帝背叛他，你这该死的叛徒，你一定会有报应的！就算我杀不了你，你也会被其他叛徒杀死，我等着那一天！”
暮羽眯起眼眸，露出几分残忍，“那也要你能活到那一天再说。”
“我一定会活到那一天！”塞可一字一顿道。
这些天来，她承认自己一直在逃避，逃避沈星尘已死的事实，她屈服于自己的懦弱，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却只是虚伪的自我保护。
可是现在，她却忽然不想再逃避了。
几名小妖露出猥琐的奸笑，“暮羽大人，这女人早晚都要死的，不如死前，您就发发慈悲，赏给我们吧，反正天帝都发话了，让她从二殿下眼前消失。”
暮羽的眉心不易察觉地动了一动，缓缓开口道：“你们听好，谁都不许碰她，若被我发现谁敢以身试险，别怪我扭断他的脖子。”
小妖们闻言，立时露出失望之色，却都不敢违逆暮羽，皆是唯唯诺诺地点头。
“不过，你们说得对，我也很好奇，她为何能让万妖王大人如此着迷？”
“不如，你今晚告诉我。”暮羽撩起塞可的发丝，附在她耳后轻声说着，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