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遇神算子时,正是他与马如意喜结莲理之后,夫妻二人相携游历大好山河。那日,神算面露愧色:“贫道此生,曾犯下一件大罪便是逆天而行,改了凤女命格,方造成了今昔天下乱局之相,令天下生灵伤亡无数。也罢,也罢,就由你来结束天下乱局,贫道曾得到一枚螭龙玉佩,今将龙佩赠予阁下,可保阁下平安。”
那一次偶遇,神算子便瞧出慕容标是大燕雍王慕容恒之子,是凤女、真命天子的儿子。因为他当年受金银俗物所诱,私下改了温彩与冷晓的命格,竟造成了天下的生灵涂炭、战火纷飞,而他更受天谴,病魔缠身,浑身时常散发出恶臭,每每愈了又起泡,泡灭便溃烂,溃烂后又生出新肌新肤……这是一个轮回,十余年来,他一直受着病魔的折磨,生不如死,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唯有一切回到本来的轨迹,他才可以得已解脱。神算子曾做法事:如果来生他再做出有违天命,私改凤女命格之事,甘愿被轰五雷轰顶至死。
慕容标心里暗道:神算子是世外高人,是天下第一神算,能卜前生,能问来世。前世那年,他方十九岁,便得遇神算子卜卦,事后,神算子却只收了他两文的卦资。而今生的神算子,却在二十多年前便被雷霹死,世间再无神算子。
神算子说他只有“百日帝王命”,算得还真准。可今生,慕容标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竟比前世早了三年出生,就连容貌也起了变化,前世他是外甥肖舅,长得像温青;今生他却长得像天乾帝慕容烨,如果五官里三分随了父母,剩下那七分都随了天乾帝。
更离奇的是,前世的螭龙佩是神算子赠予他的;可今生,皇帝听闻雍王妃产下一位可爱的皇孙,便将螭龙佩赏给了慕容标。
这,是天乾帝送给慕容标的礼物,随着慕容标出生不久被封雍王世子的旨意一道送达。现在,这螭龙佩就挂在慕容标的腰上,他用手紧紧握住老坑玻璃种羊脂玉佩,神色略带些臃懒。小时候,这螭龙佩是挂在脖子上的,在他十六岁时,便从脖子上解下,习惯性地挂在了腰间。
今生与前世有许多地方不一样,慕容悰被贬庶人、圈禁皇陵,一辈子与帝位无缘;慕容恪应是在恢复皇子身份的家宴上被毒害,可现在他却活得好好儿的;他的安阳皇姑母依旧嫁给了未来的叛贼孙建华;慕容慬还是顺王,在他母亲温彩仙逝后五年,顺王会第一个带兵造反,在封地称帝,设了小朝廷与慕容悰分庭抗理,指责慕容悰谋害天乾帝、逼死天乾皇后等等;随后,现在的六皇子、八皇子也相继在封地起兵自封为帝……
这么多的叛臣逆子想当大燕的皇帝,肩上的胆子何其沉重。
前世,战火纷飞,命如草芥,生灵涂炭,整个大燕天下更是涂上了血色。北边的启丹人趁机夺下北疆十二州,就算慕容标后来辛苦征战,却亦只收回四州失地,但他却成了南燕朝廷的第一个皇帝,即便是当了一百天,无论是长子还是次子登基为帝,那都是他的儿子。
唉,也不知道前生的马如意到底扶了哪个儿子当新帝,无论是长子还是次子,年纪都太小了些。
他曾要马如意与镇远候温青父子打好关系,偏生温青那个妻子徐氏真不是个东西,为了打压徐氏,打到洛阳时,他便让温青娶了洛阳名门大世族梁小姐为平妻,这是他赐的婚,亦是他牵的线。那时,徐氏远在西北,待她知晓时,梁氏的儿子都满地撒欢。
徐氏竟仗着是他舅母的身份,跑到皇宫大闹,他一怒之下,一道圣旨就将徐氏贬为贵妾,又将平妻梁氏抬为嫡妻,还将这名门小姐的儿子封为镇远候世子。
自此,梁氏便可以行事强硬地打压徐氏,连番出手,让徐氏看到了畏惧。温青的后宅方才消停,而温青在落魄了二十余年后,方才活出了男儿尊严。
前生,他能够如此顺遂地一统天下,平息战乱,温青功不可没。温青是个有才华的人,偏生被那个泼妇徐氏压制了二十多年,他看到徐氏就讨厌,明明是温青当年有情有义,偏生像是个讨债的一般,处处拿温青的承诺说话。
可今生,徐氏早早被温青休弃,而温青现在的妻子也姓梁,但不是洛阳名门的梁小姐,而是京城人氏。
看来,冥冥之中,温青的良缘都不在徐氏身上。
早前他还觉得是自己为难了舅舅温青,现在看来,他前生所为,是对温青最好的报答。
今世,温青有五子两女,个个都是嫡出,尤其五个儿子各有特色,但看得出,现在的镇远候夫人梁氏更堪大任,将镇远候府打点得很好。
安乐候府老夫人柳氏(慕容悰妻妾)看着慕容标投来的目光,不由得浑身一颤,望向温蓝,结结巴巴儿地道:“妹妹,你有没有觉得太子看人的眼神比刀剑还犀厉。”
温蓝一扭头,视线就看着旁桌的儿子身上,转而落到了安宁候身上。
慕容悰在雍和八年冬病逝,现在的安宁候慕容林是慕容悰与崔氏所出之子,而温蓝也育有一子,唤作慕容柏。
慕容恒登基为帝后,于雍和元年秋,恩赦慕容悰一家,赐封慕容悰安乐候,赏府邸,同时又赏了一县封地。这一县在河南,是个不算富庶却也不算贫寒的一县。每年,安乐候遣家中忠仆前往打理,带了收益就回京,安宁候府在京城,是曾经的大半个冷府。
柳氏心里没底,担心是不是安乐候又犯了皇帝、太子的某些忌讳,生怕他们拿了府里的不是进行处罚,低声道:“妹妹,回头备了礼物,你去凤仪宫走动,我……担心林儿、柏儿两个许是犯了错被太子抓住了把柄。”
她们胆颤心惊,到底是在天乾帝时犯过大过的人,她们的平安、荣华,全都掌握在慕容恒父子手里,但慕容恒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惧内。
整天大燕天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谁都知道雍和帝怕皇后,听说皇后一生气,整个京城抖三抖。
慕容恒搁下酒盏,朗声道:“各位爱卿,朕今日要宣布一件大事,太子已经成亲,从明日开始,太子监国处理政务,朕辛苦了近二十年,也该享享清闲。朕将携皇后迁往畅园行宫休养,各部院遇大事找太子商议,再有难定的军机大事,可前往畅园寻朕定夺。”
立时间,众臣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皇上正值壮年,四十余岁,这还年轻着呢,居然说要把事务交给太子。”
“这怎么能成呢?”
“太子还年轻啊!”
慕容恒眸含深情,握住温彩的纤手,“太子成亲便是大人,就当是对他的磨练,待三五年之后,朕将帝位传于太子。各位爱卿当好好辅佐太子才是。”
立有大臣起身,抱拳问道:“皇上此去畅园,不知何时归来?”
慕容恒摆了摆手,“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
虽说是让太子监国,这分明就有甩手不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