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问道:“听说你把一家极好的陪房送给了七公主?”
温彩用帕子拭着嘴儿,轻声道:“这原是我与殿下给安阳预备的,七公主上门要讨人,我想着安阳还得过上几年才招驸马,便先给了她。这不回头还得另挑一户人家,先调教着学些东西。”
周氏听到这儿,眼珠子一转,“雍王妃与农技书院的山长搭得上话,能不能帮我也求一个会种苞米、木棉的。”
唐宛芹垂着头,只眼里看到一抹笑容。
董氏带着几分讥讽,就只得二百亩的陪嫁田,也要讨人去种苞米,也不晓得她如何支付这聘金。
梁氏不想让温彩为难,道:“七弟妹,听说聘请农技书院的学子回家传授种植经验,这聘金可不低,一年最少年五十两银子,这还是一般的,若要好些的一年就得一百两银子。”
周氏惊呼一声:“一年五十两银子,比请几个秀才先生的束脩还高,怎不去抢?”
唐宛芹不紧不慢地道:“七嫂嫌贵,这京城各家就是这价儿还不定聘得上呢。学得技艺的学子人家还不乐意呢。”顿了一下,道:“我上次回娘家,就听我父亲说,全国各地进京聘请种植能人的可不少。各府各州或派师爷、或派幕僚入京,皆许了八、九品的农事官,这要是干好了,不比去富贵人家当庄头的强?”
种植秀才,这是农技书院学业有成的学子的称呼,就是说明此人是种植庄稼方面的秀才;能人,等同于读书人里头的举人;能手,则如同读书人里的进士;种植状元,则如读书人里的状元郎一般,是数一数二的。
你就算给五十两银子一年的聘金,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
董氏道:“侄女儿,我想从我们二房庄子上挑六个机灵、勤快的,就先到你庄子上学学,待他们学好了,再让他们回来。”
温彩点头应道:“怕得两年才能学好,中间不能离开,得踏踏实实待在庄子上。”
“是,这是应该的。”
早前还有几拨能人、能手听说各家许以重金便离开了,后来又见有州府衙门的师爷、先生来请人,不仅有聘金,还有官做,一去就是一州、一府的农事官,最好的是正八品,也有从八品、九品的,那未签契的人就不愿意再去富贵人家了。陆续有一些人跟着各地师爷、先生离去,后头还在学的更是信心百倍,干劲十足。
董氏想到了温子林,不由得心头来气,“你二叔现在忙得镇日不见人影,我说送几个人去官田学习种苞米、木棉,他硬是不应,还把我给训了一顿。说那是朝廷分给农局的试种田,要是人人都跟我一样,就乱规矩了。
我可听说工部有好些官员都送了家里的小厮、庄头去学,到了我们家,他死活都不应,我要是再多说几句,他就跟我急。
唉……近来晒得又黑又瘦,一回家沾着枕头就睡熟了,连说梦话都是他的苞米、木棉,一个堂堂五品官员,弄得自己跟个乡下农夫似的……”
温彩笑盈盈地。
唐宛芹怕董氏说得太过,忙道:“婆母,那是翁爹看中朝廷的差事。”
“我是心疼啊,这才多久就瘦成那样。”
这农局郎中一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这可是皇帝因着温彩的缘故,给温子林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温子林怎会放过?
唐宛芹道:“听翁爹说,不仅是他,还有工部尚书、二位侍郎也常去试种官田,与他一样挽着衣袖下地干活。上司如此,翁爹自得比他们更辛苦些,他是执掌农局的官员,朝廷还等着明年在京城一带推广苞米、木棉呢,需要很多的种子。”
梁氏、温彩必不会往旁处想,但周氏、何氏却不一定,周氏待何氏一走就在说温彤的事,许是看出温家不待见温彤,但唐宛芹生怕周氏到外头乱说话,方补说了几句,也免周氏误会。
梁氏道:“二婶是心疼二叔,我们都能理解。”
周氏看往董氏的眼神有了两分鄙夷,“我母亲常说,男人在仕途奔忙,很是辛苦的,这做妻子的就要支持,更要把后宅打理好,如此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二婶今儿说这等话……他日二叔给你挣来诰封夫人的尊贵,还不是你的荣耀,这给朝廷办差,哪怕是一二分的小事,也得付出十分的用心。”
董氏原就是一说,周氏这话是说她不体谅温子林。周氏的话了出口,董氏又气又恼,周氏是在瞧她不懂窍么?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话被周氏一说就变了味儿。
董氏脸色一变,正待开口,梁氏忙道:“七弟妹误会了,二婶是赞二叔公而忘私,更是严守规矩,不肯为自家事徇私情。”
温彩慢吞吞的道:“正是,若是大燕朝的官员人人都能如二叔这般兢兢业业该多好。”
董氏笑着道:“我就是心疼他,也常劝他,保重了身子,才能效忠皇上和效忠朝廷,可他说这是皇上交办的差事,不敢有半分慢怠,定要亲力亲为。近来又带着家里的小厮试种官田帮忙,除杂草、给木棉掐杈,阿绯也跟着去了好几回。”
唐宛芹生怕董氏说得越多,让人误会越多,对董氏微微一笑,柔缓地岔开话题,笑道:“七嫂,你与彤姑姐相处得可好?”
周氏原就厌烦温彤,一回家便吵着何氏给她添新裳,何氏没有好衣料,便打上周氏的主意,说昔日他们成亲的聘礼里头有些不错的衣料,让她送温彤几身颜色鲜亮的衣料。
周氏对这些东西看重得很,哪里舍得,但又不能拒了何氏,回头再给她扣一个“薄待姑子”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温墨妻早前便是因为容不得温彤,被何氏给赶到了乡下庄子上。“她住一小院,我又住一院子,素日只在给婆母请安的时候能遇见,平日倒见不着,也谈不上相处好与不好,彼此都相安无事。”
看似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但大家却能听出周氏对温彤的不满。
碧柳领着几个丫头进来,将一盘盘洗好的鲜果摆上,温彩津津有味地吃着,即便是吃了吐,吐了吃,每当吃东西的时候,温彩吃得有些少了仪态,总之给人的感觉那就是:这东西真好吃。
周氏不由得吞咽了一口,拈了枚橘子剥开,放了一瓣到嘴里,立时酸得眼泪直冒,抿了一下,“叭”的一声就吞到小碟里头,“真酸!”
碧柳微笑道:“这一盘是梁婆子专门给雍王妃挑的,知雍王妃爱吃酸的。七奶奶想吃,就吃那盘熟透的橘子,你没瞧这盘杏子都是青黄色的?”
周氏讪讪一笑。自当是府里给温彩的指定都是最好的,这才专从温彩跟前的果盘里取,哪里晓得自己根本吃不下,拿着那青黄橘,搁下不是,吃又不是,就这样讷讷望着。
唐宛芹有些控抑不住,那青黄色的个儿是大,可一瞧那颜色就知道是酸的,偏周氏就往那盘里的拿,咬一口又嫌酸。
董氏勾唇一笑,心里暗道:何氏早年就爱显摆,现在她娶的两个媳妇,个个都不如自儿个的。唐宛芹言行之间多是维护着她,可周氏一见何氏离开,就开始表示不满,这放到一处比对一番,谁优谁劣立时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