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里是外人眼里的冷宫,但对我们来说,是避风的港湾,更是温馨的家园。既然是我们的家,为什么不把这里变得更漂亮、温暖?到时候萝卜丰收了,或切丝晒干腌制,或储藏起来,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吃饱穿暖……”
德妃微微愣怔,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呢?说要在冷宫的院子里种韭菜、萝卜,还说要把这里变成温馨的家园,这些话当真是闻所未闻,稀奇古怪得紧呢。
小十此刻心情大好,接过话儿道:“我们还可以在院子里种上几丛花儿,这里也能变成花,可以四季花开。”
温彩笑着附和,拉着小十的手儿,“对!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旁人为难我们,我们却得让自个儿过得更好些。”
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彼此很是高兴。
德妃无奈地轻叹一声,到底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她在这儿为一双儿女的婚事、将来担忧,可小十还在想着种花的事,今儿过节,她也不忍泼了两个孩子的冷水。
德妃轻声道:“再吃些糕点。”
自被打入冷宫以来,这是一个最特别的中秋节。与儿女相聚,还有客人来访,更有欢声笑语,这里似乎不再像冷宫,而像家!
像温彩所说的那样,日子会越过越好。
德妃满脑子都是慕容恒说的话,一门心思想的是温青的妹妹如何?品性怎样?是否贤惠?又是否能顺遂的与慕容恒结下良缘。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妙,没有早一步,也没晚一步,偏偏在这个时候相遇、相识,虽是刚结识,却能一见如故,就如温彩与十公主。
可怜的小十!
温彩想:她虽是公主,却比寻常宫娥都不如,即便生活艰辛,可小十还得活得这样的坚强,常被其他公主姐妹欺负,她没有半分怨恨过德妃。德妃病了,她跑前跑后的煎药、侍疾,甚至到太医院求太医给德妃取药、问诊,每一次都要说一大堆求人话,太医们才肯帮忙,谁让德妃是冷宫弃妃呢。
冷宫里,第一次有了笑声,在这冷傲的月光下,就像宫外所有亲人团聚的百姓,有多少将士因着北疆大捷得已重返家园,与分别数载的妻子、家人相聚。
宫宴结束,有臣子抱拳向今夜被晋封的刘维忠、温青道:“恭喜刘元帅!恭喜温将军!”
人家拿性命挣来了爵位,可不是应得此封赏的么。
参加宫宴的人陆续离去,唯有冷昭坐立难安,等着慕容带来新的消息。
近三更了,可现在还没有找到温彩。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皇宫这么大,要寻出一个人来当真不容易。
温青好奇地看着冷昭,对头相见,份外瞧彼此不顺。
在温青心里,冷昭就和他的姓氏一样:冷酷、不通人情,骄傲得有些让人无法理喻。
在冷昭的眼里,温青就是个自以为是,惯会拍马屁的人。
但在人前,温青还是礼貌地抱拳,道了句:“恭喜冷将军。”
冷昭道:“同喜!”
徐氏笑着问道:“冷将军,你不是昨儿成亲了么,怎的没带新夫人同来参加宫宴?”
蓦地忆起,今儿圣旨授封,封了冷昭的祖母、母亲,却单没有封他娶的夫人,这当真是件古怪事。今晚,皇上也封赏了徐氏,她现在也是诰命夫人。
冷昭面容有些窘色,“原是带了来的,只是她身子不适,就没让她参加宫宴。”
徐氏道:“冷将军,我们先走一步,告辞。”
温青拉着应付自如的妻子徐氏离了太极殿。
两刻钟后,早前歌舞升平的太极殿,只余十几名收拾盘碟的宫人,大总管看着急得来回踱步地冷昭,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大总管正待细问,却见慕容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与冷昭摇了摇头。
“她到底跑哪儿去了?”
明儿就要回门去温家,要是温彩不出现,他如何像温家人交代,冷昭坐立难安,心里更被温彩训骂了千百遍。
他骂她,不是因她笨,而是她被他害死了,指不定宫里人如何笑话他呢,他一世的美名,就要被这个该死的温彩给毁了。
慕容道:“母妃遣了宫人四下打听,有瞧见过的宫人说,黄昏时有人看到她与华阳打架。”
温彩和当朝七公主打架?
冷昭愣了一下,当即道:“她……会和公主打架,就她那性子……”他第一个就不信。
慕容道:“知情的宫人是这么说的,后来惹急了华阳,下令把她送到暴室杖毙……”
这不会是真的吧?
他那个千挑万选的听话小妻子,胆儿小的见谁都怕,会与人打架,肯定不是她,也许是哪家被娇纵坏的小姐。
慕容道:“要不,你到我宫里住一宿。母妃找着了人,会派宫人来通晓。”
一道离的冷府,更得一道回家,这才是规矩礼数,否则会被世人说道的。
慕容恒道:“我可以对外说,你今晚多喝了几杯,吃醉了酒,是我留下你们夫妻的。”
冷昭轻叹一声,“也只好如此。还得劳你与淑妃说一声,得尽快找到温氏,明儿上午得去温家回门呢。”
慕容恒今年十九,虽有几位司帐、司床服侍,可身边一未娶妻二未纳妾。
皇子们的通房称司床、司账,给大富人家少爷、公子伴枕的就叫通房。
冷昭躺在客房的榻上,一想到温彩就心烦得紧,对她的厌恶又更深了一层。
就在他百般担心温彩的时候,温彩和小十、德妃挤在一张榻上,睡得甜美安祥,睡觉前还和小十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阵的话。
德妃睡不着,依旧想着慕容恒说要娶温青之妹为嫡妻的事,担心皇帝会反对这门亲事。
温彩用脚踹了一下,一脚踹在德妃的腿上,直疼得她呲牙裂嘴,到底是个孩子,连睡觉都不老实,被子给踹飞了。
想到温彩说的话,德妃心里暖暖的,只知道这丫头叫顺娘,还没问过她的姓氏,甚至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
这大人还真够放心,自家的小姐走丢了,一大晚上了,也没听说谁在寻人。
今晚一样失眠的还有淑妃,想到冷昭居然会弄丢了温彩,可见他心里当真没温彩,否则也不会到了宫筵才发现人不见了。整个重华宫的宫人倾巢而动,从御花园到六宫,到处都打听个遍,就差没挖地三尺,偏温彩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淑妃听宫人们说温彩和华阳打架,还把华阳的脸颊和脖颈给挠破了,便是她生的九公主庆阳也没得这等胆量,可不是个胆儿大的么。
冷昭还寻思着挑个听话、顺从的妻子,瞧瞧这温彩干的事儿,要么是华阳激怒了温彩,要么就是温彩的顺从、软弱都是装出来的。
冷昭那样骄傲的人,居然被个小丫头给骗了,更重要的是,如果温彩的软弱是装的,那么冷昭绝对是看走了眼,往后这冷府只怕要鸡飞狗跳。
淑妃坐在贵妃椅上,用手衬着头,到底是她最倚重的娘家侄儿的事,也不敢睡,只等着遣出宫的宫人传回好消息,偏这个时辰,六宫各宫门已经下钥,想要打听更多怕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