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真的想,用力地想……
脑子里掠过一个画面,恍惚看到一个穿水红衣衫的丫头对他拳打脚踢,奇怪,他怎么会记得这样的画面,在这冷府,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他还不得把那人的手给剁了。难不成他在做梦?
冷昭的视线锁定在面前这个娇俏、可人的温彩身上,她正俯身蹲在地下收拾锦衾,很用心地,将被子叠成了豆腐块,方方正正,只是这一下冷昭竟有种意外的感觉,她怎么能把被子叠得这么端方呢?
“温彩。”
他的声音一出口,温彩立马就应了一声“我在。”转身把两床被子塞进了衣橱,一脸恭谨,小心翼翼地站在床侧,低头垂眸,面露惧意,用颤微微的声音问:“大将军……有何吩咐?”
一定是他在做梦。
这就是个娇弱的姑娘,哪里敢打他,这不是在老虎身上掳胡须,又或者是昨晚喝大了,在哪里跌摔了几跤。
冷昭瞪了一眼,他可不喜欢这样胆小的姑娘,但也不让他讨厌,这样就好,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摆件,不会让他觉得心烦,也不会打扰他已经习惯的生活,“天癸来了记得告诉我。”那时她就是大人了,他们就可以圆房,他就可以早些让她生孩子。
“天癸……他是我们家的客人吗?”温彩继续装,一脸无辜地想知道答案。
冷昭道:“回头问你奶娘。”
“我们家没一个叫天癸的亲友,她肯定也不认识,大将军就告诉我,这人是谁?要不,他来了我也不知道……”
冷昭挑了挑眉,温彩快速地低头垂眸,再不看他,在他眼里这是害怕了,当真和他打听到的一样,是一个胆小怕事、软弱、顺从的姑娘。
“本将军的规矩,得与你说说。”
他有规矩,她还有一大堆的规矩,只要比温府的规定少就好,要是多了,她还不如住在温府。
“第一,我住的内室、练功房、书房,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踏入半步。第二,要听话、顺从。本将军叫你往东,你不得往西,就是往西瞧一眼、想一下都不行。第三,要牢记《夫训》。”
冷昭的手往枕下一摸,掏出一张纸来,往她手里一递,“给你一天的时间,把这《夫训》都背熟了,晚上本将军要考核。”
温彩接过,一展开纸,够大呀,再展开还有一倍大,最后捧在手里的竟是一扇门大小的《夫训》,黑里个咚咚哦,这哪是什么《夫训》快成城墙上贴的通告了,也就是说,她必须服从上面写的每一条规矩。
她很怀疑飞骑大将军冷昭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异类,写得通告一样大的纸上,字却少得可怜,“夫训”两个字写得那个大,估计百丈之外都能看清楚,条款上写着:
首要,顺从。
再次,无条件顺从。
最后,遵从以上两点。
还以为里面写了什么,就这么几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写得大,当她视力有问题,还是怕她记不住,总之一句话,他就是要听话、顺从的妻子。
到底是名门世家的大公子,这字写得就是好啊,比她的硬笔书法还要好。最好别让杜鹃瞧见,否则又该说她的字实在没脸见人了。冷昭这字太正了,一笔一画都刚劲有力,弯折之中犀厉如剑,一笔拉下就如刀,一看就是出自武将之手。
貌似他的字,比他本人顺眼多了。
就在温彩还在看着字发呆时,这字是不是他写的时,冷昭大喝一声:“备早点。吃饭时间一刻钟,在我更好衣之前,必须备好洗脸水、漱口水。在我漱口之前,必须备好早点。在我用过早点前,必须备好我出门的车马……”
哪里是让她当妻子,分明就是找了个管事丫头,要管他的吃、穿、行,还要一切顺从他。
冷昭见她未动,不满地瞪了一眼,温彩看看自己,还穿着中衣呢,调头跑出内室,拉着偏厅侍立的杜七婶:“奶娘,我的衣服呢?还有我该挽什么发髻好?”
杜鹃一脸无奈,出了偏厅从厢房里取了一套温彩以前穿的衣袍。
初来乍到,最好还是依着他,至于旁的么,待她熟络再慢慢想应对的法子,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温彩道:“奶娘,你和杜鹃立马把早点备好,就搁到偏厅桌案上。”她一面说着,接过衣袍,直接就在偏厅里穿上,然后一扭身坐到了菱花镜前,三两下就挽了个干练的发式。
当冷昭更衣、洗漱完毕时,温彩也一样弄好了。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看着她依旧挽着少女的发式。
杜七婶立马回过神来,轻声道:“小奶奶,你现在得梳妇人头。”
妇人头,她没梳过,也不会,过往她学会的只得三种最简单的发式。
冷昭用挑剔的目光道:“你不会告诉本将军,一会儿你就这身打扮去敬新人茶?”
温彩垂下头,微嘟着小嘴,用低沉的声音道:“这是我最好的衣裙了。”
冷昭走近温彩,伸手扯着她的茧绸衣裙,“是打算穿这个入宫见淑妃娘娘?”
那可是皇宫,就算不是贡缎、宫绸,好歹也得她所有衣裙里最好的衣料,而且这身浅蓝色的衣裙,如果他没记错,八月初十他在温家上房偏厅里看到她时,穿的也是这身。看来,就和他打听到的消息一样,她是温家不得宠的小姐,又因在乡下长大,便是这寻常的茧绸在她眼里都是最好的衣料,最美的衣裙。
不得宠便好,她无娘家可依仗,到时候就更会乖乖听他的,他想把她捏扁,那她就是扁的,是方是圆全由得他做主。
他想要的就是一个不会对挚爱彩云够成威胁的女子。
冷昭的神色又沉了一沉,似乎对温彩越发不满了。
一名穿着黑色罩甲的小厮快奔而至,站在偏厅外,打千儿道:“大爷,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都到上房花厅了,大太太说不能让长辈等久了,让你赶紧过去。”
冷昭厉声道:“你的聘礼里,有一抬装的是四季衣衫,每季两套,赶紧寻出来。”
杜七婶回过神来,立马往厢房行去,所有的嫁妆都搁在这院子里的一间屋子,这还没来得及整理呢,婚事办得急,她们又是刚进门的,那份嫁妆单子也没来得及细看,杜七婶大字不识几个,杜鹃倒识些字,可温彩就还是个孩子。
一时间,杜七婶和杜鹃在厢房里手忙碌脚乱,把一抬抬包红绸、裹红纸的聘礼、嫁妆箱笼全拆散开来,寻着冷昭所说的那口箱子,那可是六十抬东西,这一时半会儿就只得杜七婶和杜鹃两个人寻,就算一抬抬的拆开,至少也得大半个时辰。
冷昭坐在桌前,几口一扒拉,吃了一大碗粥,两嘴一抹,看着垂首的温彩,这都叫什么事,今儿敬新人茶,她居然穿成这样,没的让人见了笑话,是,她是乡下长大的,不懂世面,可这也太让他失望了。
“待找到了衣裙,你让杜七婶给挽个得体的发髻,再挑些喜庆的锦袍穿上。我先去上房,你稍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