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5月19日）
如何增强企业特别是大中型企业的活力？国务院最近提出了若干条，内容很好，很实在，也很需要。我看这些条条，归根到底可以归纳为两点，一是企业自主权，一是职工积极性。有了这两条，企业才有活力；没有这两条，讲增强企业活力是一句空话。
第一，什么是企业自主权？这里讲的自主权，是指《企业法》赋予企业的那些权利。企业权利是企业经营机制的中心问题。说得更清楚一点，就是政企职责分开，两权适当分离。只有做到政企分开、两权分离，企业才能够真正成为一个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的社会主义商品生产者。前几年，我提出把乡镇企业的经营机制引入到国营大中型企业来，我的这个观点当时有些人不同意。今年年初，在中国企业管理协会和中国企业家协会举行的第六次执行理事会上，“两会”执行理事、杭州万向节总厂厂长鲁冠球同志就如何搞活国营大中型企业问题的发言，引起与会的一些大企业负责人的强烈反响。鲁冠球同志说：我这个企业，每年除了把20%的税后利润交给乡政府以外，企业日常经济活动只要是守法经营，乡政府一概不过问。这就是我的经营机制。他说，他所经营的企业，没有无穷无尽的检查评比，没有像托儿所保姆对托儿所孩子那样的摆弄，好像企业还没学会走路，需要政府部门拉着这个的手、牵着那个的手。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样的企业家也难以把企业搞活、搞好。依法经营，依法上缴税利，除此之外，其他一切权利都由企业自主，这就是乡镇企业的经营机制。这种经营机制为何不能引入国营大中型企业！问题出在有些人把乡镇企业的经营机制说成是靠违法乱纪、投机倒把，靠行贿送礼等乌七八糟的机制。对此鲁冠球作了严肃的回答，他说：我打开产品的销路一不靠行贿，二不靠送礼，三不靠偷税漏税，靠的是自己产品的高质量、低成本、优质服务，因此，现在我的产品不仅占领了国内市场，而且打入了国际市场。人们可能要问，乡镇企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经营机制？回答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经营机制，是一个真正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经营机制，是一个靠企业产品在无情市场竞争中锤炼、考验而自担风险的机制。这正是国营大中型企业需要的。可是我们的国营大中型企业，大小决策权都在上面，何谈自负盈亏，何谈自担风险？只要人们能够仔细分析，善于学习，定会发现乡镇企业的某些经营机制国营企业是可以借鉴的，它符合发展商品经济的需要。搞活国营大中型企业，除“老乡”的经验外，还有“老外”的经验也可以借鉴。最近看到一个材料，说的是上海“斯米克现象”。
上海有个拉丝模厂，这些年来受到各种各样的干扰，效益一直下滑。去年，这个厂和英国斯米克公司合资成立了上海斯米克有限公司。公司从去年7月成立到去年年底，外国的资金并没有到位，设备也没来，外方只来几个经营管理人员，而公司中方负责人也是原来的厂长，公司员工的80%以上仍然是原来的职工，可是合资仅五个来月，到年底总算起来出口创汇比上年增长了1.7倍，人均劳动生产率增长了60%，效益不仅停止下滑，还比上一年增长了4.8%。对此，人们叫它是“斯米克现象”。看到现象就应注意本质。本质是什么？这位中方厂长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讲：合营以后解决了我长期面临的三个难题，一是过去厂长难以把全副精力用来办厂子的事，要用1/3甚至1/2的时间应付层层的检查、评比和一些说不出名目的干预；合资以后，他们不来了。二是企业本应是围着市场转的，可是过去难于面向市场，因为有一个上级，所以我一天到晚得围着上级转，眼睛要盯着上级，要看上级的脸色；合资以后，上级干预少了，只要求我按时报送有关资料就可以了。三是企业的用工办法和工资奖励，过去都是上级决定；合资后，权在企业，半年来，发的钱虽比原来增加了25%，可是劳动生产率增加了60%，假如不是合资，这在财务大检查中厂长就过不了关。上述“老乡”、“老外”经营机制的一个共同点，就是经营自主权问题。所以，我认为，当前搞活大中型企业的当务之急是政企职责分开，真正转变企业的经营机制，给企业以经营自主权。具体方法要因地制宜，但其中不妨认真研究一下“老乡”、“老外”的经验。我认为，引进他们经营机制的适用部分是重要选择。其实“老乡”、“老外”也是我们自己近几年创造出来的经验。当然，国营大中型企业和乡镇企业、合资企业还有不一样的地方，有好多大中型企业在生产原材料方面担负着国家的指令性计划，完全照搬有一定的难度，但问题是要向这个方向走。
第二，如何调动职工的积极性？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的《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中有一段话讲得非常清楚、非常明确。《决定》指出，“企业活力的源泉，在于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的积极性、智慧和创造力”。怎样把企业的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的积极性、智慧和创造力充分调动起来呢？我认为，主要是靠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国家的正确政策和党的思想政治工作。同时，在企业内部要真正把严格管理和民主管理密切地结合起来。企业没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没有严格的管理是不行的，企业若纪律松弛，就不成其为企业。企业是产业大军所在的地方，它是个有纪律的队伍，严格的纪律同严格的管理是分不开的，而严格的管理又必须建立在充分民主管理的基础之上。我们是社会主义企业，必须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充分发挥职工的积极性。没有职工积极参与的民主管理，如何调动职工积极性？现时在企业里，民主管理依法有三个层次：企业的管理委员会、职工代表大会、班组民主管理，都需要一一地落实。要搞好企业民主管理，必须把依靠职工和提高职工素质很好地结合起来。就是说，要把依靠和提高结合起来。一方面，企业必须有一个依靠全体职工的强烈意识；另外一方面，职工参与管理则必须提高自身素质。提高职工素质也是企业的责任。调动职工积极性，我们有丰富的经验和做法。早在50年代，毛主席在“鞍钢宪法”里面提出的五条原则之一就有“两参一改三结合”，即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领导干部、工程技术人员（按说应该包括管理人员）和工人很好地结合起来，发挥他们的作用，把企业办好。调动职工的积极性，说到底就是要把企业活力的源泉挖掘出来、解放出来。
第三，给企业以自主权，政府做什么？政企分开以后，政府难道就无所事事了吗？我认为，政府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例如，政府要牢牢地掌握国家的政策和方针，进行宏观调控。我们十年改革成绩巨大，1988年出了点毛病，毛病出在哪里？是因为微观搞活了，还是宏观调控能力弱化了？我看不是出在微观搞活了，活得还不够；主要原因在于政府对国民经济运行的宏观调控能力弱。我认为，政府第一个职能就是使社会总需求与社会总供给保持基本平衡。政府第二个职能就是要进行严格监督。企业要守法，要进行正常的经营活动。政府对企业则必须依法进行监督。政府第三个职能是服务。就是说，企业围着市场转，政府围着企业转。企业围着市场转，就是围着顾客转，既有对路的产品，又有周到的服务；政府围着企业转，就是既要监督，也要服务。搞好为企业服务，这是政府转变职能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