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寒冬里那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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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谁言寸草心(8)

儿子说什么也不放手,哭着说:“我们学校,有位同学的父母也是残疾人,他们靠卖中华结,也能赚钱。你不是会吹糖人的手艺吗?你去吹糖人,一定也能行的。”

于杰的祖上是以吹糖人为生的,那时,在榆林城里,吹糖人的于家几乎是无人不晓。于杰小时候,父亲曾手把手地教过他,可是他对那个活计不感兴趣,带带拉拉地学了一点,也没学精。儿子小时候,为了逗儿子开心,他曾经表演过几次,没有想到儿子至今还记着。于杰不想在儿子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他含着泪点点头。

于杰找出那些多年不用的家什,让儿子把他推下楼。其实,这一切都是做样子给儿子看的,他想好了,只要是儿子一走,他就立刻挪上小学旁边的天桥,从上面翻下去。他是一个刚强的人,不想拖累任何人。如今社会竞争这么激烈,一个身体健全的人都疲于应付,何况自己这个残疾人。儿子费力地把他推到小学校边,说:“爸爸,你就在这等着吧,会有很多学生来买的。”于杰苦笑了一下,说:“爸爸能做出好多好多样子好看,又好吃的艺术糖人来的。你不用担心,好好上学去吧。”望着儿子走进校园的背影,于杰的泪涮涮地流下来。他暗暗地说一声:“儿子,永别了。”调转过轮椅,向天桥挪去。

这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学生,跑过来,说:“叔叔,你是吹糖人的吧?”于杰笑了笑,说:“小姑娘,叔叔是吹糖人的,但是今天不吹了。”那个小女孩瞪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为什么?”于杰叹了口气,说:“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那个小女孩还挺固执,“叔叔,今天我真想要个糖人,你就给我吹个好吗?我有钱。”说着她拿出一些零票,递给了于杰。看到小女孩那企盼的目光,于杰想,在自己临死前,就满足一下这个小女孩的心愿吧。

于杰拿出了模子,取出糖稀,笨手笨脚地吹了一个小胖娃娃,由于长期不摸索了,那个吹出来的小娃娃又丑又小。小女孩却高兴地拍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接着,她向陆续走进校园的小学生说:“快过来看啊,这有吹糖人的,好吃又好看。”很快,他的身边围了一大群小学生。他们扬着渴望的小脸,等待着他吹的糖人。于杰的心软下来,他想在自己临死前,能给这些孩子带这么多快乐,也是一件积德的事,于是就认真地吹起来。那天早上,他数数零钱,有五十多元。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赚钱,不用靠别人,也能活着。于杰心平静了许多,他又看到了一丝生存的曙光。

他开始挪着轮椅,在小学校门口吹糖人,但是,从不去儿子所在的学校,他不想让儿子的同学知道,他有一个瘫子爸爸。为了生存,他不断地翻新着糖人的花样,很受小学生们的欢迎。不久,他吹的糖人,在民间食品工艺展上,获了奖。于杰便产生把这祖传的手艺发扬光大的想法。

在中华街路口,于杰选中了一个小店,一问价钱,他的心就凉了半截,一年的租金两万多元。他跟人家好说歹说,人家看在他是残疾人的份上,降到了一万八。就是一万八,他手里的钱还差一大截。有人劝他,到偏僻一点的地方,租个店算了。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一方面是那个小店前,学生的流量较大;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从那个小店里,他能看到天天上学的儿子。

在这座城里,他除了儿子和前妻,再也没别的亲人,没有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找到了前妻。前妻又嫁给了一个下岗工人,他们的家境也并不富裕,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帮他。望着前妻那无奈的表情,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打道回府。一路上,失落和沮丧占据了他整个心灵,望着滚滚的人流,他潸然泪下。

他来到他家的胡同口时,已是华灯初上了。突然,儿子满头大汗地从后面追上来,怀里抱着一个小提包,说:“爸爸,这里是我和妈妈给你凑的钱,你看够不够?”于杰打开一看,啊!数一数,足足有一万多元。其中还包括一些零散的硬币,显然那是儿子的零花钱。于杰把儿子搂在怀里,哽咽无语。儿子悄声说:“爸爸,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好不好?”于杰明白,这肯定是前妻背着现在的丈夫弄的,含泪点点头。

一年后的一天,他再次去了儿子的学校。他已经被市残联树成了身残志坚的典型,是作为一个成功者,去儿子所在的学校做报告的。做完报告后,老师悄悄地把他拉到一边,拿出儿子的成绩单。三门课,门门不及格。

“怎么会这样,我儿子的成绩,曾经一直是很好的。”

老师拿出儿子的表现记录,经常旷课,还常常把同学打得鼻青脸肿,也有在社会上小偷小摸的记录,更有甚者是,曾经被派出所审查过。老师的评语是:行为怪异,性格孤僻。

回到家,于杰心潮起伏,这时,儿子又准时来看他。他怒斥道:“你给我跪下。”儿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怯生生地跪在他面前,“儿子,爸爸都残疾到这份上,还能奋发图强,你怎么不学好啊。看到你这样,爸爸还不如当时死了心净。”儿子一语不发,泪水如注。

“两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常常听到邻居们夸奖你,那时,我是多么高兴啊。”说着于杰奋力地挪动轮椅,来到橱子前,搬下一摞作业,“你看看,这是两年前你的作业,上面老师写的全是优。”

于杰边翻边说,越说越来气。他扬起手刚要打儿子时,正好翻到最后几页。在这几页的背面,他看到了几行歪歪斜斜的字:“今天捡废铁,卖2角,废塑料3角,还李侍佳同学买吹糖人的钱。王浩骂我爸爸是瘫子,明天在路找他算账……我爸残了,挣不到钱,不想活了,我要帮他……”

于杰看一下老师在正面的批语,2004年12月3日。那天,正是自己第一次出去卖吹糖人的时间,原来那些买糖人的小学生,都是儿子花钱雇的。为了还钱,儿子没向妈妈张口,更不想让爸爸知道,他靠自己捡破烂来还账的。从那以后,他发现儿子的作业明显不如从前了,儿子成绩也一直在下滑。也就是从那时起,儿子知道了钱是可以救人命的,他开始想方设法搞钱。

于杰他扬起的手实在是落不下来了,他一把搂住儿子,泪流满面。

过了一会,于杰想儿子的变坏,他妈妈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告诉自己,他拨通了前妻的电话,很婉转地说:“儿子天天都在你身边,他成绩不理想,你这个当妈的知道吗?”前妻说:“我知道,可是儿子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怕你伤心,我也不想对你说,你生活得本来就很不容易了。”于杰叹了口气说:“生活中,我们为钱所累,忽略了对儿子的教导,可是儿子和钱比起来,钱又算什么。你一个女人,还要替我背还那么多债,也实在是难为你了。现在我的手头宽裕一些了,你借给我的那一万元钱,明天我就还给你,请你抽出些时间来,我们一起管管儿子好不好?”前妻惊讶地问:“什么?一万!我只是托儿子给你送去一千元。”

他的心一下子悬起来,问儿子:“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儿子悄声说:“偷的。爸爸,看到你那可怜的样,我不帮你,谁来帮你?”于杰呆呆地坐在那里,半晌无语。过了一会,他稳了稳心神,说:“儿子,这种事别再干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遭殃的。我活着的唯一指望就是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爸爸活着,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儿子说:“爸爸,我听你的。”

于杰从箱子里拿出一万元钱,说:“走,我们把钱还给人家,这不义之财我们不能要。”

儿子领着他来到了业园小区,这里算是城里的贫民窟了,住的多半是低收入家庭。他们来到一个楼门外,开始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动静。这时,对门的门开了,一个老太太探出头来问:“你们找谁?”

“在这家住的人呢?”

“唉,惨哪!那里原来住的是一对老人,儿女们不孝,一年也不来看一趟。前年,老头子得病了,很急很重。老太太好不容易凑点治病的钱,没想到却让人家给偷了。她一着急,疯了,一天夜里,冻死在火车站上。不久老头子也死了。这个房子就一直没人住,人们都说晦气。”

于杰一哆嗦,手里的钞票撒落了一地。

奶奶心中的疼

最近,王玉金在城里做生意赔了,急需一大笔钱返本。王玉金平时人就不咋的,交的都是一些狐朋狗友。有钱的时候,他们整天围着王玉金转。王玉金倒霉了,纷纷靠后。借钱四处碰壁的王玉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王玉金的老婆转转眼珠说:“你不是说过,奶奶那里有个很值钱的古董吗?奶奶那么大岁数了,就你这么一个孙子,早晚也是你的,不如现在就……”王玉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那可是奶奶的命根子。”

王玉金知道奶奶收藏着一个瓷碗,但从没给他看过,还说自己要把那个碗带到棺材里去。老婆“哼”了一声,“奶奶糊涂,你也糊涂,换来钱,让奶奶生前多享点福,啥都有了。人一死,啥也不知道了,用那么贵重的东西陪葬,有个屁用。你相信有来世啊?”看到王玉金不吭声,他老婆又加上劲说:“你也不想想,这几年收藏炒得这么热,那个宝贝碗真要跟奶奶一起埋了,还不叫别人扒坟盗走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王玉金喃喃地说:“跟奶奶说,奶奶肯定不同意,强来可不成。”王玉金从小没了爹妈,是奶奶含辛茹苦地一手把他养大,他狠不下这个心来。他老婆狡猾地一笑,“咱先让奶奶搬进城,在搬运途中,来个偷梁换柱。现在做旧的工艺这么先进,别说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太太,就是行家也很难看出来。”

王玉金想了想,觉得老婆说的也在理。回到乡下,见到奶奶,王玉金先是吹嘘自己在城里搞房地产,富得如何流油,然后要接奶奶进城享福。奶奶抚着王玉金的头,瞟了一眼院里的那棵老槐树,欣慰地说:“好,好哇。玉金他妈,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这么有出息。”而后,又说:“看到你过好了,奶奶就知足了,我哪儿也不去。”王玉金再三请求,奶奶最后说:“跟你实说了吧,我实在是舍不得离开这棵老槐树,一天见不到它,我就没着没落的。”王玉金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

王玉金没了辙,王玉金媳妇的鬼点子可多着呢!她对王玉金说:“如果那棵老槐树慢慢地死掉了,老太太不就没由头了,还不乖乖地进城。”王玉金不解地看着老婆问:“那棵槐树长得正旺,估计再有二三十年也死不了。”媳妇“嘿嘿”了两声,“猪脑子,你没听说过,人怕脱衣,树怕剥皮吗?”王玉金摇头说:“不,不行。万一让奶奶发现了,还不把她活活地气死,她可是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啊。”王玉金的老婆眨眨小眼睛说:“咱可以想法子啊,每天偷偷地揭下一块皮,再用化学胶粘上,老太太眼神不好,是看不出来的。”王玉金琢磨了琢磨说:“行。”

两个月后,那棵老槐树枯了,在风中摇摇欲坠。奶奶则时常站在树下发呆,话变得越来越少。王玉金对奶奶说:“走吧,在城里的小院,我给你栽了好多种槐树。”奶奶一听,那浑浊的双眼突然放出光来,说:“混账话,那些树怎么能与这棵比。”说着,挪到老槐树下,恋恋不舍地抚摸着那棵老槐树,自言自语地唠叨着,“活得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突然,奶奶的手停住了。原来,最近这些天,王玉金看到大功即将告成,剥皮的地方,也没细沾,露出一条大大的缝。奶奶用力一扯,扯下来好大一块皮。奶奶一下明白了,好端端的树怎么突然就死了,竟然是王玉金捣的鬼。奶奶哆哆嗦嗦地指着王玉金,“你,为啥啊?”王玉金这下子也傻了眼,搪塞着说:“我们是想让你进城。”

奶奶用拐棍“咚咚”地戳着地说:“你知道吗?当年,就是这棵槐树上的槐花,救了咱祖孙俩的命啊。你这是作孽啊!”说完往屋里就走,斩钉截铁地说:“不走了,我哪也不去。”王玉金又没有了辙。

王玉金的老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灵机一动,“扑通”一下子,跪在奶奶跟前,带着哭腔说:“奶奶,你救救玉金吧。玉金生意赔了本,借了高利贷,如果还不上,人家要砍掉玉金的双手。”奶奶怔怔地待在那里,半天才指着王玉金说:“你,你。”王玉金老婆接过话茬,继续加码,“奶奶,我知道,你是最心疼玉金的,他要是没有双手,我们可怎么活啊!”说着说着,装腔作势地哭起来。奶奶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对着那棵老槐树,凄然说道:“玉金他妈,我对不起你。天啊,我这个老太婆,可咋办啊。”接着就见奶奶的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呼吸困难,颓然倒在地上。王玉金的老婆离得近,赶紧抱住奶奶,使劲地摇晃着,“奶奶,你醒醒啊!不能死啊!”王玉金明白,这种病不用说在这偏远的乡下,就是在城里,说玩完也就玩完的,顿时也惊出一身冷汗。

王玉金的老婆拼命地摇晃奶奶,想把奶奶唤醒。王玉金赶紧喊了一声,“别动,这种病不能动,得做人工呼吸。”然后,王玉金从老婆怀里接过奶奶,轻轻地平放在地上,对着奶奶的嘴拼命地做起了人工呼吸。王玉金的这种人工呼吸并没有起到什么大作用,奶奶依然是嘴唇发紫,双眼紧闭。住在隔壁的本家二叔闻声赶过来,看到这情景,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贴在奶奶耳边,喊道:“老婶子,你听好了,1001了,1002了,1003了……”王玉金不自觉随着二叔的话,有节奏地做起了人工呼吸,渐渐地奶奶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