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旧约》中的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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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隐多珥的女巫(2)

女巫对扫罗讲,撒母耳的亡灵从地里升上来了。其实,通过她改变嗓音的才能,满可以使人觉得似乎有低沉短促的声音从地底下传上来。而国王则错把它当成是已故预言家在说话,因为人们一般想象鬼魂用这种低沉短促的嗓音从地下向上面发话。可是交鬼者并不总是要犯难改变口音来说话,他往往愿意用自己的真嗓音说话,而诓骗轻信的旁听者,说这是她熟悉的神灵或崇拜的鬼魂的声音。因此,据说被招来的妖精或鬼魂就在交鬼者身体里;超自然的声音看来是从她肚子里发出来的。但是这声音无论看来会从哪里传出来,不管是来自地下,还是来自施法者身内,鬼魂自己大概总是谦逊地躲在幕后。因为我们很难想象,在希伯来人艺术的原始阶段,术士们能够像他们后代的同胞们那样,用发光颜料把鬼魅的形象画在一间暗室的墙上,并在合适的时机点燃一个火把,灿烂的光芒突然划破黑暗,照亮墙上可怕的形象,用“科学证据”来加强神秘信仰,从而让信仰者惊奇并害怕。

交鬼习俗很可能在希伯来人和其他闪米特人种那里同样存在。在史诗《吉尔伽美什》第12章里似乎还保留着关于这种情况的明晰介绍。这里描写了主人公吉尔伽美什痛悼他死去的友人埃巴尼的情景。他悲哀地呼吁众神把离开他的朋友的亡灵从阴间带上来。但是神灵一个接一个承认没有能力满足他的要求。最后,他向死神内尔格勒祈祷,他说:“请砸碎墓室并裂开大地,让埃巴尼的灵魂能像风一样从地下升上来。”神宽厚地聆听了他的祷告。“他打碎了坟室,裂开了大地,埃巴尼的灵魂像一阵风升出了地面。”于是吉尔伽美什就与从大地深处召唤上来的亡灵对话,并向它打听死者在阴间的悲惨状况,死者在那里被蛆虫啃食,一切都埋葬在泥土里。然而,亡灵提供的消息稍稍减轻了这幅图景的忧郁气息,它说葬礼会给战场上牺牲的勇士亡灵提供安慰,而那些陈尸荒野者的景况更加悲惨。

古希腊人熟悉召唤亡灵的习俗,目的是为了从它们那里获得消息,或者是为了安抚它们的怒气。古希腊文献中首例交鬼巫术出现在《奥德赛》的一个着名段落里,其中讲到尤利西斯航海去大海那一端的忧伤之地,在那里把亡灵从阴间召唤上来。他为了能够使它们开口,必须挖一条沟,并供上绵羊,让它们的血滴到沟的底部。于是羸弱不堪的鬼魂口渴难忍地纷纷聚集到沟里,并且在痛饮一顿鲜血之后,对主人公说出了它们的真话。主人公此时就坐在沟旁,手里操着刀剑,维持鬼魂中间的秩序,不许任何鬼魂不按顺序吞食这宝贵的饮料。

在古希腊,从阴间召唤亡灵的习俗并非不加选择地由交鬼者在任何地方举行,而限制在某些确定的地点。据认为这些地方有通道或孔隙可以直接与阴间交流,一旦受到召唤或吩咐离开,幽灵们可以经由这些通道或孔隙上来和下去。这样的地点叫作死者预言所,据我们所知,只有在这些地方才可以合法地与亡灵交谈事务。

在费斯普洛提斯的奥尔努姆有一个这样的死者预言所,据说传奇音乐家俄耳甫斯在该地召唤过、但没有唤来他爱慕并失去的欧里狄克的亡灵。后来,科林斯的暴君佩利安德派人到这个预言所去求询其已故妻子梅莉莎的亡灵,以便了解一个异乡人托他保管,后来又丢失的一件东西的消息。但是亡灵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宣称她全身赤裸感到冷,因为和她一起埋葬的衣服没有烧掉,所以她无法派上用场。佩利安德得知这个答复后发出一个公告,科林斯所有的女人都必须到赫拉神庙集合。于是她们穿戴得非常华丽,就像出席宴会一样;可是当她们刚集合起来,暴君就派卫兵包围了服饰鲜艳的人群,并命令每一个女人,无论主妇还是少女,都必须脱下身上的衣服,随即,他把这些衣服堆在一个深坑里,放火烧掉,让他死去的妻子享用。

通过一把火,这些衣服被送到了它们的目的地。当佩利安德后来再派人到该预言所去,并再次问起这件东西的时候,他妻子的亡灵现在感到温暖和舒适了,就非常乐意地做了回答。该预言所周围整个地区,看来即使不是死者亡灵的经常出没之地,也与它们有关;因为附近的河流具有与阴间河流同样的名称。它旁边是阿谢隆河,稍远处是科锡特河,“因这条悲哀的河流上响彻恸哭声而得名”。这个与阴间保持交往的场所的确切地点,也许就是现在名为格里基的小村子,因为那里留有一些花岗岩圆柱的残段和白色大理石横眉的碎块,可能标志着这里曾是古代神庙所在地。阿谢隆河现在叫作苏里奥提科河或法纳利奥提科河,其源头位于一度以苏里着称的荒凉而贫瘠的山脉。然后缓慢地、浑浊地、蜿蜒曲折地流下来,经过一处宽广伸展的沼泽原野,最后流入大海。

它背后耸立的山脉像一堵灰色的高墙,河流从山上下来以后,在进入原野之前要流经一个幽深而阴暗的山谷,那是希腊最暗最深的峡谷之一。在两旁的河岸上,巉岩峭壁从水边笔直升起,高达几百英尺,突出的岩石和裂缝与低矮的橡树和灌木盘根错节,相互扭结。再朝上,峡谷两边的坡度稍稍和缓,山脉向上耸立,高达三千余英尺,黑松林紧紧附贴在陡峭的斜坡两旁,使景色更加幽深肃穆。山石间一条狭窄的险径沿着山坡向上,旅行者从上面向下俯瞰可怕的深谷,可以看见那里湍急的河水翻着泡沫向前奔流,形成瀑布,一直连绵不断地注入黑暗的深渊,可是下面离开他非常远,甚至瀑布的隆隆响声也在到达他耳朵之前就消失在半空中。整幅景色在某种程度上融壮丽、荒凉、孤寂诸因素为一体,极易使人产生一种敬畏感和忧郁感,并因此使这个地方适合与超自然生物进行交往。古人面对这些崎岖不平的山岭、阴郁的沼泽和令人伤感的川流,想象他们注视的是死者亡灵的生息地,也就毫不奇怪了。

另一个亡灵神谕所建在比西尼亚的赫拉克列阿。斯巴达国王保萨尼阿斯在普拉蒂亚战役中击败了波斯人,他去这个神谕所求助,希冀在这里唤来并抚慰偶然被他杀死的拜占庭少女克莱奥奈斯的亡灵。她的亡灵向他显现并且用模棱两可的话宣布,当他回到斯巴达时,他的一切烦恼都会消失。预言得以兑现,因为国王很快就死了。

我们并不知晓鬼魂应该以何种方式现身并在这些地方回答问题。因此我们无法说清,幽灵究竟是向求询者现身呢,还是仅仅向将其召唤前来的术士现身。我们也不知道,有幸见到这些幽灵形象的那个人,是在醒着时见到它们的,还是在睡梦中见到它们的。不过,希腊的有些亡灵神谕所里,与亡灵交往据说是在梦中进行的。比如,西里西亚的莫普苏斯先知神谕所里的习俗就是这样的。普卢塔克告诉我们说,西里西亚的长官对宗教抱怀疑态度,并且是嘲弄超自然现象的伊壁鸠鲁学派的朋友,他有一次决定测试一下该神谕所。

为此他在一块泥板上写下一个问题,而且没有向任何人泄露他所写的内容。他将泥板密封起来后交给一个自由民保管,并命令把问题转交给这位已故的预言家。于是这个人就按惯例在莫普苏斯神殿过夜,第二天早晨他向长官报告说他做了一个梦。他觉得看见一个美貌男子站在自己身旁,那个人开口说话,只说了一个字“黑”,立刻就消失不见了。长官的朋友们聚集到一起,准备聆听并追问那个来自阴间的传信人,他们竟然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对付这个简而又简的信息,然而长官本人一听到这个字就跪倒在地,一付虔诚礼拜的样子。当去掉泥板的密封并大声读出上面的内容之后,大家就明白长官这样非同寻常地立刻下跪的原因了。长官当时写下的问题是这样的:“我该献一只白公牛还是一只黑公牛?”这个恰如其分的回答甚至触动了持怀疑态度的伊壁鸠鲁哲学家们,也使长官本人震惊不已,他献上黑色的公牛,并始终崇敬这位已故预言家莫普苏斯,直到自己去世为止。

虔诚信教的普卢塔克显然以满意的心情报告了这段故事,作为对不信宗教的肤浅态度的成功反驳。他还讲述了另一件据说发生在意大利的同类故事。有个非常富裕的人名叫埃利西乌斯,住在勃鲁提乌姆的希腊城市特里纳,他的儿子和继承人埃乌西努斯突然神秘地死亡了。由于担心这次痛失继承其所有财产的事件可能是一次谋杀,忧虑的父亲来到亡灵预言所求助。他在这里献上牺牲,然后按照圣所的习俗躺下睡觉并做了一个梦。他似乎觉得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于是向他祷告,恳求他帮助查明自己儿子的死因。“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亡灵答道,“我要求你接受我从这个年轻人那里给你带来的消息”,他边说边指着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那个人很像埃利西乌斯痛失的儿子生前的模样。埃利西乌斯对如此相像很惊讶,他问年轻人:“你是谁?”幽灵对此回答道:“我是你儿子的守护神。抓住这个”,它一边说,一边递给埃利西乌斯一块泥板,上面刻写着几行诗句,宣称他的儿子是自然死亡,因为对他来说死去比活着好。

古时候,利比亚北方的纳萨蒙部落的人睡在他们祖先的坟茔上,以求在梦中获得神谕。他们很可能想象死者的亡灵会从坟茔里出来,给他们的后辈以建议和安慰。撒哈拉沙漠的有些图阿雷格部落至今还在奉行类似的习俗。当男子们外出远行时,他们的妻子会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来到古代坟茔并躺在那里,她们在那里唤来能够告诉她们关于自己丈夫消息的那个人的鬼魂。随着她们的召唤,一个模样像人、名叫伊德博尼的鬼魂出现了。如果女人有办法使它开心,它就会告诉她发生在旅途中的所有情况;但如果她不能博得它的好感,它就会扼死她。类似地,“在撒哈拉北部的新河谷附近,有一组椭圆形的大墓。当一个阿兹伽女人想了解不在身边的丈夫、兄弟或心上人的消息时,就会到这个墓地去,并睡在坟茔之间。看来她相信自己能梦见她所求消息的情境”。西里伯斯中部的托拉查人有时也会到坟茔去并睡在那里,为的是在梦中得到亡灵的指示。

希腊文献里对召唤亡灵的最复杂描写,出现在埃斯库罗斯的悲剧《波斯人》里。剧情发生在波斯王大流士的坟墓旁,薛西斯王之妻、王后阿朵萨焦急地等待着丈夫和他带去与希腊人作战的大军的消息。信使来到了,他带来波斯人在萨拉米全军溃败的消息。王后怀着极大的悲痛和惊恐,决定把大流士的亡灵从坟墓里召唤出来,向它询问对此万分紧急之事有何高见。为此她把牛奶、蜂蜜、清水、酒和橄榄油等供品倾倒在坟墓上,与此同时,合唱队向阴间之神高唱赞美诗,让他们把已故国王的亡灵差遣到日光照耀下的尘世来。亡灵由此从地下升上来现身,在聆听了波斯军队遭遇的灾难后,向饱受苦难的自己的人民提出了建议和告诫。这里的描写分明暗示鬼魂是在光天化日下,而并非仅仅在梦中,向那些呼唤它的人现身。

可是我们无法肯定,诗人描写的是一种希腊的交鬼仪式还是波斯的交鬼仪式,或者是仅仅根据自己的想象在描写。很可能这里的描写是以希腊交鬼术者一般演示的仪式为基础的,这些仪式或者是在通常的亡灵神谕所,或者是在他们希望向其亡灵求助的特殊人物的坟地上举行的。菲洛斯特拉托斯为毕达哥拉斯派哲学家阿波罗尼奥斯(提亚纳的)写过传记,他报告说,阿波罗尼奥斯曾把阿喀琉斯的亡灵从他位于色萨利的坟墓里召唤出来。主人公从坟墓里现身,像个高大俊美的年轻人,并以非常和蔼亲切的态度开始与哲学家交谈,他抱怨色萨利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他的坟墓献供品了,并要求哲学家规劝他们不要疏忽大意。在普林尼年轻时,有一个叫阿皮翁的语法学家声称他曾经召唤过荷马的亡灵并向诗人问起他的父母和他的出生地,可是他拒绝透露从亡灵那里获得的答案;因此这次直接从源头着手试图解决荷马出生问题的大胆努力,就对后来没有什么帮助。

诗人卢卡以其惯有的俗气夸张风格给我们讲了一个冗长的故事,据这位古代诗人说,伟大的庞培之子塞克斯都·庞培在法尔萨拉战役前与一个色萨利女巫见过面。按照卢卡的称呼,伟大父亲的这个渺小儿子听到战争结果后焦虑万分,他没有向合法的神谕所求助,而向巫术和交鬼术的歪门邪道求助。住在坟茔间的老妖婆按照他的要求,将一具尚未埋葬的尸体起死回生,于是灵魂就暂时回到这具尘世肉体内,并讲述了它在鬼魂之间目击了即将在罗马世界发生灾难时引起的骚乱。在传达这个消息时,死者要求特别恩准他一劳永逸地再死一次。女巫同意了他的要求,并非常体贴地架起一堆木柴为其提供方便,尸体独自走向柴堆并在那里如愿以偿地烧成了灰。色萨利女巫在古代当然非常着名,而且交鬼术完全可能是她们演示的妖术之一。但是卢卡对交鬼术中施行的仪式所做的极其绘声绘色的描写难以令人信服。较为可信的是贺拉斯讲述的两个女巫的故事,他描写她们将一只黑色羔羊的鲜血洒入壕沟,以召唤幽灵前来应答问题。提布卢斯讲过一个女巫用高唱赞美歌的方法从坟墓里唤出鬼魂。而在提比略统治时期有一个出身高贵但低能的年轻人,名叫里博,他对这种妖术颇有兴趣,要求一个叫朱尼厄斯的人用念咒为他招来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