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色六月的渐近,每个人开始变得疯狂。我很惊异于对于高考,自己竟然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对之前的印象也仅止于朴树的一首叫《我爱你,再见》的歌,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在网吧没日没夜地听,想到林琳,满脑子都是她好的方方面面,然后看到眼泪落到键盘上,难以控制的,一滴一滴。
为什么就这样地离开
为什么就不能相爱
一直到我们死去呢
都去了哪所有爱和誓言
我流着泪的恋人啊
时光已将一切更改
当我慢慢忘记你的脸
让故事再发生吧
让我的人生充满遗憾
一切都不必重来
什么也无须更改
生活在继续。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班的一个女生疯掉了,听说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在宿舍里吼一些让人感觉难解的句子,夹杂着玉皇大帝观世音之类的名字。如果不是确实就在身边,我还真不敢相信。
班主任找不到什么好一点的办法,就叫来她的家长要求他们把人给带回去。后来她的家长就赶了过来,哭哭啼啼地请求班主任让他们的女儿留下吧,他们愿意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后半句话说动了"李别林"。于是她就被继续留了下来,虽然还知道每天按时进教室,却总是两眼无光,没有一点表情的。
李晓东去新疆了,我们这才知道他爸爸提前在那边为他办好了户口的,因为在那边考试录取分数明显要比这边低许多。
走的时候他爸爸亲自出钱请我们这帮子小子去吃了顿饭,一帮子家伙看有便宜赚,都假模假式地去送他了,乐此不疲。
紧接着是一个又一个俗套的形式的接踵而至,拍照,写留言。往往每次出去一下再回来就发现桌子上又多了厚厚一叠留言本拆开的内页,混在乱七八糟的试卷当中。
同学们一个个显得兴致满高的样子,我没有参与进去,大概是在忙着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和睡觉。只是在每个要我写的留言本上都单单大大地签上一个我的名字。"这个就够你们留念和卖钱了。"我是这么说的,或许都应该知道的,我这人有那么一点点自恋,而且对这个情有独钟。
与此同时,磊子也在忙着写那个东西,在不同的本子上写上大致相同的内容,然后在每一个个人资料里的"喜欢的书"栏里写上两个名字。它们是我一直向它吹捧而他总是找到种种理由推掉的那本《百年孤独》,还有在我的强迫下才勉强翻了几页的中国青年版的王小波文集。
在还需一个星期就要考试的时候,开始逃课。上网、打台球几乎成了每天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或许这是放松神经的最好的方式了。
在街边的一个小店里,我还跟磊子互买了一只廉价的十字架样的东西,以求得到好运的。黑色的坠物挂在脖子里,凉凉的,很有质感。然后就听到了颂歌,很奇怪。也许去祷告一下会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而在我们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声音的发源地时才发现,刚才那声音不过是周杰伦《以父之名》里的一个间奏。
高考前一天夜里,莫名其妙的我竟然就失了眠。躺在床上按别人说的那样数羊,于是闭上眼睛,一片又一片白色从我眼前一晃而过,一只,两只,三只,当我意识到再次睡去已完全不可能时我就坐了起来。
磊子不知道当天吃错了什么东西,又是拉又是吐的。终于在他第五次冲入卫生间时我开门走了出去。他问我要去做什么。
找自己,我说。
高考考场上似乎每个人都在作弊。第一场语文考试的时候很多人异口同声地说露了题,因为上面几乎所有的题目与考试前校长特意从不知方向的地方买来的一份试卷上的一模一样。
第二场邻近开考的时候竟然有人在考场外面兜售********。第二天,一个专门利用作弊来赚钱的组织给捅了出来,他们利用互联网和手机,具体是在英语考场,一个高手以考生的身份潜入考场,然后将答案传出去,由外面的人负责把它分传给每个交过钱的考生,但在考试开始不久那"枪手"就给抓了出来,是一个大学外语系的一名大三学生,听说后来还被学校取消了学籍。
一个据说已经复读了四年的高才生因为午休睡过了头错过了进场时间,在考场门口当着整个考场几十个人他在主考面前跪了下来,但丝毫没有用,他还是恍恍惚惚地离开了考区。
一个男生在后排女生执意不让抄的情况下,扯来对方的答题卷,给撕掉了,然后站起身就跑,被在外面来回走动的巡视摁到了,给送到了派出所......每个人都疯了似的。
一门一门考下来,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特别差,最后就没了感觉。只是在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的时候,我突然想,很多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考试结束后,我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开了家。我实在无法忍受无数个好不相干的人的关于高考情况的类似拷问的僵持。还有我怕看到房间里任何和林琳有关的东西。
当时有这个想法的还有磊子,我们一起在外面租了间民房,和躲避计划生育以及其他各种目的的人住在一起。
每天跑去菜市场买些菜,自己做饭吃,什么糖醋茄子啊,酸辣土豆啊竟都给做了出来。平常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每天在傍晚时分拿着一张201电话卡拨一个广播电台的热线,回答一些类似中国最高的山是什么山、人是由什么演变来的之类的问题,靠积分换取奖品,剪头券电影票什么的,那一段头发也就剪得分外勤快,甚至有时候一周能拿到三到五张的剪头券,未免有点夸张。
一次我去超市买了整整一打的A4打印纸,我跟磊子说,是该写些东西的时候了。但一天又一天一晃而过,却没写出一个字,有时候我就直接跟磊子说,今天再写不出一个小说来,夜里就不睡觉了。
于是往往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的,直到第二天早上,电视上放着的是央视5套持续了一夜的世界另一边某个国家的足球赛的转播。
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两个人都没什么钱了,于是商量好一起去找个事情做。但只在一个招聘公告牌上寻觅到一个化妆品公司的信息,一起艰难地找到那个地方。
业务员看到我们,先夸奖一番,说什么我们两个看起来就个个一表人才啊什么,跟着他们做业务肯定行的,说得我和磊子激动不已。然后她来介绍他们的产品,性能什么的,说我们需要先交一点押金,算是第一批货的货款。
然后为我们算数,说卖完这些我们就可以赚多少多少。说得我们都开始飘飘然起来,仿佛明天就会是两个小大款了,各自拿出几乎所有的钱来合买了一批。只是后来才发现,那些东西能卖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数天的一无所获之后我们终于彻底绝望,化妆品也被我们送人或者自己用了。只是用了那些东西,两个人脸上不但没有他们所说的那样开始变得白净靓丽起来,还一起蜕起了皮,像花朵一样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