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迹？”
“有可能。不过，毕竟没人见过真迹。”
方遒询问性地看着老刘。老刘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另一只手突然指向了宣纸。他没有低头看看自己所指之处，因为对于这个位置，他已经研究了不下百次。“你看看这儿。”
“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阳之兰亭……”方遒顺着老刘的手指细心地看着。当看到最后几个关键字时，不禁大声读了出来，“会是故意的？”
“谁都知道原文的内容，连小学生都知道。”老刘用力地叩着桌子，俨然成了作风严谨的老师，“赝品只会在年份、形迹上有别于真品。可像这样拙劣的错误，恐怕……恐怕，”老刘一时情急，倒不知该如何措辞了。他的脸由于激动微微涨红，正热切地盯着方遒，希望方遒能明白他的意思。
方遒吸了口气，眼睛始终盯着桌面。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将这帖《兰亭集序》看了数遍。的确，整幅作品只有这一处错误——“会稽山阳”。“你有没有作过评估？”
老刘像是没听明白，眼瞪得大大的：“这还需要评估？没有人会去买一幅赝品，何况是一幅写错字的赝品。”
“那你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老刘重新回到座位上。他到这时才想起给方遒沏杯茶，顺手又拖了张椅子。“这事说来话长。”他呷了口茶，意味深长地望着门外，“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那个土财主吗？”
方遒回忆了一下，说：“就是那个□□逃命时送给你很多古董的人？”
“嗯。”
“它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我还小，只是个拾荒的流浪儿，没什么文化。后来见他在被带走前还侧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当时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被他的眼神吓住。现在回想起来……”老刘苦涩地冲着方遒笑了笑，“后来我想方设法学习了很多关于古董的知识，也大致了解了那些东西的价值。再后来，等世道好了，我就用那些东西做本钱，开了这家‘聚宝斋’。至于这幅《兰亭集序》，我最早在看书的时候就
发现了出入，随后又比对了各种版本的临摹帖，全都和这篇相悖。”
方遒一语不发，出神地望着这幅《兰亭集序》。
“看来你对它挺感兴趣。这样吧，反正我也打算扔了，你要是有兴趣，就拿走吧。”老刘自觉慷慨，果断地作了个决定。
方遒不停地咬着手指，对于突如其来的赠与，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你确定不要了？”
“当然，本来也打算扔了的。看你那么爱琢磨，就拿回家去琢磨吧。如果有什么新发现，别忘了告诉我就行了。”
离开聚宝斋时，已经过了中午。方遒竟没有一点儿饥饿感，可能是早餐吃得太多了。揣着从老刘那儿带出来的字画，他正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炙热的阳光曝晒在方遒的身上，一丝倦意又涌了上来。现在，恐怕也只有手上的《兰亭集序》才能帮助他抵挡懈怠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