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蛮荒时代淘金者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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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会写字了 要当剧作家的9岁男孩

人类有着表达和交流的天性,最初可能只是用简单的肢体,眼神,呼喊来表达,后来有了说话的能力,自从有了说的语言,人们就可以交流认知,情感,思想。还有些人群中有智慧的长者会讲故事,用故事的方式传递人类的智慧。

随着进化,人类会用文字、图画、音乐、舞蹈、戏剧、电影等等的手段表达认知、情感、思想,其中最重要和最受人们接受的载体是故事。文字写成了各种文体的故事,图画里蕴含着各种故事,音乐也有故事的影子,舞蹈者就是故事的主角,戏剧就是故事的现场再现,电影让故事的细节那么真实。

现在用任何一种方式讲故事的时候,我们已经忽视了,它的本质,那就是语言。说的、写的、画的、演奏的、唱的、演的、拍的等等,都是人类发明的语言,而语言的目的是表达人类的认知、情感、思想,因此故事也依然是表达认知、情感、思想的载体。

每一个表达者,不管运用了哪一种语言,都可以被称作作者。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出现了一批通过写故事来生存的人,写故事是他们的职业,不过很多时候职业的写作者是为了表达他人的想法或者情感而写作的。这也是人类文明程度的一个标志——分工。当然了是否能分配好工作,真正的实现这个分工,是测试这些人是真文明人还是假文明人的一个指标。比如我们这里的淘金者们,也有所谓的分工,但是实际上,花钱雇用剧作者替他表达的那个人没有什么想表达的认知、情感、思想,然后收了钱替他表达的那个职业写手也没有足够的技术能实现这个模糊的需求,最后两个人扯皮,花钱的人不满意,工作的人也吃不饱饭,到头来职业的写作者们为了吃饱饭,只好招摇撞骗,用一些类似巫术的招式来告诉世人如果大家都不理解我写的作品要表达什么的话,那么它就是艺术是昂贵的,于是骗术高明的成功获利。还有一些干脆就造毒品混饭,写一些廉价的赚人眼泪的低级情绪消费的故事,比如有个作者写了很多爱情故事,她从没有表达过自己对爱的理解和观点,几十年来所有的作品都是一个模式:一个人看到了某异性两个人来了电,然后就是这两个人发现彼此有着深厚的渊源,他们不是兄妹就是世仇,或者是交换抚养的,等等诸如此类,接着就是许多许多的阻力阻碍着他们的爱情,而且这些阻力一定要出现在他们俩巫山云雨之后。总之他们有电啊,不停的电,不停的阻力,似乎他们的生活除了来电,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不知道我如果天天给芳芳如此肉麻放电,她会不会厌恶地给我一巴掌说:滚一边去,你烦不烦。但是我知道的我的18岁的侄女能够一遍一遍地逃避在这样的剧情里幻想自己的爱情消磨了整个暑假,要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比那个电流更令人神往的情感,我多希望孩子们能去见识见识真正的知识海洋,开阔眼界看到内心中那个更令人兴奋的思想世界。

也有个作者专门挖掘某些令人尊敬的行业的人的内幕来刺激人们的阴暗心理,靠制造精神鸦片发了财,最后还声称自己为了揭示人性的丑恶。他的无数个故事的模式也是很一致:一个生活事业体面完美的主人公,或者一个堕落极恶的大流氓,遇到了与他相反的另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是异性,很快二人产生了斗争和扭曲的爱恨交织,最后肯定有一个人死了。接着另一个人不是由一个体面善良的完美人走向堕落,就是那个堕落的大坏蛋打算做一个体面完美的人了。可是,如果我们对人性的美好还没有过深刻地认识,便提前对贴着美好标签的丑恶进行了深刻的见识,这会倾斜和扭曲我们集体的心灵,事实上已经如此了,职业作者的职业道德何在?更何况这个作者本人对自己行为立了个牌坊,更在现实生活中活生生展示出其丑恶虚伪的人性。

还有一个人,他现在几乎已经是把无耻当个性派的教父级的人物了,他的文字作品已经大量被开采。他曾经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从少年时就成天的恬不知耻虚度光阴,把泡妞当成自己的专业,长大后一事无成基本是靠骗取女人同情心活着。后来他看到了一个机会,当时社会上思潮涌动,故事的需求量直线上升。他有个朋友启发了他,告诉他只要脸皮厚,胆子大,再会写些字,你就出书啊,可挣钱了。于是他用尽心思,把自己以前的那些龌龊事写成了小说,竟然大卖,让他赚足了银子。这下可好,在他的前车之鉴的影响下,无数流氓有了方向,纷纷揭笔而起,将近二十年的光景,他们已经势力庞大占据了这里的主要市场,您看,无耻已经成为整整一代人的个性标志了。如果无耻都被镶上了如此的光环,我们对美好的追求就将越来越黯淡。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人生都无法负责,又如何去影响别人的人生呢?

我们这个领域的原料就是故事,然而这门手艺在我们这里已经失传很多年,记得一个文明人的老师说过,要想做个好的技术者,需要具有哲学家的思考方式,才能提炼和看到存在在人类生活里的故事,找到故事的价值,找到有价值的故事。然而要想具备开采故事的技术,那是要认真的学习前人总结的方法的。可是如今我们看到的现实是不管是加工好的成品,还是有待开采的文字作品,几乎看不到了真货,看不到有价值的故事。会写字和会讲出一个有价值的值得人听的故事,不是一回事。就算您长得再美女、年纪再年轻、无耻的更****、谄媚到了下贱,如果您写的故事不值得人听,甚至简直是在浪费大家时间,那么您可真是缺德,还是回去休息休息积点德了,以免祸害子孙。

说到子孙,我更是一肚子气,这正是我刚才发那些牢骚的原因。前一阵子辅导我的9岁小侄子写作文,老师竟然布置的作文作业是《说给妈妈的心里话》写完后由妈妈签字评价,还有《我的秘密》,还有《我的日记三篇》写完后交给老师批示成绩和分数,我看后没有让他写,我无法忍着我的坏脾气,在小孩子面前大骂了这些老师的无知,难道他们不知道作为文字的语言是用来应用的吗?如果错误的应用后果是什么吗?如果是心里话、秘密、私人的想法,怎么会让那么多人签字、审核、批示,那么这个文体不就是失去了它的意义,孩子们如果是写给家长老师看的,那么又如何保持他们敢说心里话、秘密、私人的,那么孩子们如果写出来了给了家长老师看并期望获得高分这些心里话、秘密、私人的是否就成了谎言,和皇帝的新装?如果这些老师还有基础的认知的话,应该知道这种文体本身的应用范畴。如果这么错误应用,把秘密和隐私和内心真实想法拿出来考核评价,那么结果是我们的子孙已经忘记了语言的基本用途和功能,他们会失去用语言表达的真实能力,丧失了人类的一个本能。

您看,我正一个人在家发着牢骚,我的小侄子又被他的母亲送到我这里来接受写作训练了。据他母亲说他自从听了我的建议,对写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近还总是闹着看电影,说是为了学习写作剧本。

我的小侄子不屑一顾地打断他母亲的话:“我已经会写字了,我打算成为一个剧作家。”

我吃惊又觉得好笑,于是很正经的问:“哦?志气不小,你知道成为一个剧作者需要的基本技能和知识吗?”

他很自信的回答:“首先是会写字,你看我都会用电脑打字了速度很快。还有就是多看电影,我已经看过很多很多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半天才收住了,看着这个一脸稚气被我给笑糊涂了的小孩,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于是带着教训的口气说:“你听谁说的,如果这么简单,岂不是个人都能当编剧了。”

他显然很不服气,眼睛里透露出执拗,但没有马上说话。等到他母亲走后,立刻打开书包拿出了他写的东西给我,“你看这是我写的故事。”同时脸上挂着一种得意炫耀的笑容。看着他认真的架势,我也不能儿戏,于是仔细了阅读起来。在这里,我就和大家分享一下他一个9岁男孩,所写的故事。

《一个真实的故事》

本报讯,有一个非常穷非常穷的山区,有一天某某山村小学校发生了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女同学为了帮助另一个患有精神或者身体疾病的学生的愿望,从此开始了一段艰难困苦的寻找之旅,她找啊找啊,经历了很多挫折,见到了很多好人或者坏人,终于获得了一个真实的结果。最后她的行为感动了我们,得到了同学、老师、家长、以及社会各界的表扬。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真实的新闻报道。

我给了他评价:“如果你只是打算把一个真实的小报煽情新闻拿来讲的话,那就不是你的故事,因为这里边没有你对这件事情的视角,你只是象其他看新闻的人一样添油加醋的又复述了一下。”

他的得意的笑容消失了,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的问:“叔叔,这是我看了一个著名英雄的电影后学会的,他写的那个怎么就被人夸,我的怎么就被批评?”随即他又递给我一张纸说:“我这还有一篇。”

我接着看第二篇:

《电话》

我从小有个好朋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小无猜。直到有一天,我们家安装了一个电话,他来我家玩,无意中替我接听了电话,知道我本来答应和他一起去动物园的事情欺骗了他,因为我要和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去科技馆,于是他非常生气从此不再理我。我很想向他解释一下我是为了希望他只和我做好朋友,而我可以多交几个朋友才这么做的。不过算了,友谊吗失去了,总可以从找,我也不能总是审美疲劳和一个人交往啊。

当然我还是非常懊恼,这一切都怪我家里安装了电话,为什么要安装电话,或者我也可以不向他撒谎,或者我撒谎了也要不让他拆穿啊。不过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于是我又找到一个朋友,很快我们也成了好朋友。结果好景不长,我家的电话又被他替我接听了,这一次我又被他拆穿了谎言..我怎么吃了一堑没有长一智。

我看完后气不打一处来,很严厉的说:“首先,你对友谊的认识,实在让我失望,甚至是根本没有认识到什么是友谊的价值;其次,你在整个过程里对主人公对友谊不负责任的行为寻找借口,实在让我担心你如今的道德教育问题,这个事情我要好好和你妈妈说说;最后你的文不对题,你的题目是《电话》,那么电话就应该在你故事充当一个点题的要素。不过你也没有什么主题,也谈不上点题了。但是记住,如果你的题目叫《背叛友谊》还算没跑题。”

他看我这样严厉的说他有些害怕了,但很固执的说:“这可是我模仿的一部有名电影写的,而且这个片子还是我费尽力气从我妈妈那里偷来看的,哼!”他于是把所有的作品都扔给我在一边不出声了。我接着看他写的东西。

《诚意寻狗记》

我是一个坏孩子,喜欢撒谎,不好好学习,可是我很寂寞,打算找一只爱我的小狗做我的好朋友,于是我就贴出了寻狗启示。没多久,我得到了很多回音,我一条狗一条狗的去挑选了,我看了很多狗狗都有性格毛病,就我没毛病,于是我挑阿挑阿,直到我看到一条贵妇。

它真可爱,而且它刚被以前的主人抛弃,为了安慰这只可爱的狗狗,我于是和它一起走上一条离家很远的遛狗之路。我们去了好些地方,见了好些人,中途还吵架分手,可是最后这个狗狗终于觉得我可以替代它的旧主人了。它不出所料成了我的狗狗,我的诡计得逞了,我以后还会继续骗人,不过这个故事还是说明我对狗狗很有诚意。

我没理会他的态度继续批示:“首先,跑题,如果你写的是寻狗,怎么后边都是说遛狗。其次,你想说什么,是想说你的诚意?可是通篇没呈现出来主人公有什么诚意,何况还一直是个骗子。”

小侄子背对着我哭了,委屈的说:“这是我看了那个有名的英雄的电影后,学习的新的文体。嗯还有,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诚意’。”

我没有去哄他,看着委屈的还在抽泣的侄子我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看他的文章。

《疯狂的汉堡》

童话世界里的人都喜欢吃汉堡包。(肯德基或者麦当劳的,取决于谁赞助)有一天为了一个超级鸡腿汉堡,一个记性不好的国王、一个爱喝可乐的王后、一个贪污受贿的大臣、一个饥饿难耐的流浪汉,之间展开了争夺汉堡包的争夺。一个爱吹笛子的善良的牧羊人出现了,他本来没打算争夺这个汉堡,只是他爱上了一个爱吃汉堡的姑娘,为了追求这个姑娘他也需要一个汉堡。

汉堡是国王从百姓那里豪取强夺的,它被国王藏起来了,结果记性不好的国王自己也忘记了放在哪里,接着被大臣找到了,结果大臣被王后抓住了贪污受贿的把柄,只好交出来给了王后,王后吃汉堡必须喝可乐,于是去买可乐(百事或者可口可乐,取决于谁赞助)的时候,汉堡包被饥饿难耐的流浪汉的看到了,立刻拿起就要吃,可是他被一阵美妙的笛子声打断了就餐,饿晕了过去,牧羊人打算用音乐交换这个汉堡,但是他失败了,流浪汉的汉堡掉到了路过他身边的一个姑娘的篮子里,姑娘不知情的将汉堡提回了家。回到家后,姑娘看到汉堡高兴的吃了。国王知道谁吃了汉堡非常生气,决定要杀掉这个姑娘,这时候牧羊人出现了,他其实是王子,是汉堡的合法继承人,于是他娶了姑娘,国王就不再惩罚她了。最后坏人们都得不到汉堡,王子和姑娘幸福地永远生活在一起。

我看完,出了一长口气说:“在规定的世界观内,逻辑合理,人物也都赋予了任务,多线索也都完整,可以算一个另类的童话。不过最好在初级写作阶段,少玩这类结构技巧,多研习故事本身的价值。”

侄子听见我唯一算是肯定的评价,很是兴奋,带着被表扬的满足的微笑说:“这么说,这个合格了?可什么是故事的价值?”

看到他渴望的眼神和准备听取知识的态度,我心里踏实了很多说:“我们祖先们对故事的定义是这么说的:‘一个故事,首先需要具备它的价值就是主题,同时我们要通过结构和事件逻辑来佐证和阐述这个主题。然后故事还要通过人物、冲突、情节、细节、节拍、对话等等手段来构成这个结构,完成这个逻辑。’这里边,前人总结的最经典或者说符合人类心理舒适感的结构是开端铺垫、发展高潮、结尾价值。而逻辑最简单的就是一个因果关系了,故事总是能用一句因果关系的话总结出来的。”

侄子刚才的兴奋从眼睛里消失了,一脸茫然的说:“你说的什么,太深奥了,是理论吗?我听不懂。”

我叹口气,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上说:“是个简单的道理,哎,不过你这么小,当然听不明白了,很多看上去比你大的人也都不明白。”

他从新兴奋了起来,大声说:“这么说,我可以成为剧作家了!那些比我大的人还不如我!”

说完他跑去开了DVD看电影去了,并表示是为了要写一个新的作品。

看着小侄子的无知,我能如何?这个世界里听不懂这简单道理的人又何止他一个。我想到这里,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力量,我坐到写字台前,打开电脑,脑海中翻动着无数的故事。我只有开始认真地去表达,认真的学习使用语言的能力,认真地讲我要讲故事,只有这样,我们的蛮荒后代们才不会永远地忘记故事是什么,才不会忘记语言的功能,才不会失去本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