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大观艺术丛书·山色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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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本色(2)

张:我觉得不应该是山水人物花鸟都有各自的品评标准,中国画应该有一个统一的品评标准。看一张画的好坏,其实跟我们看一个人一样,他有没有打动你,你有没有记住他?都是很直接的。再说到画,在画画的时候画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要传达什么样的气息?观者看了之后会有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一张好的画必须要让你心头起一个涟漪,让你有了一个念想,这样你一张画就成功了。所以说一张好画他首先要气韵生动,要看它有没有打动你,看它是不是能给你一个很好的意境。

陈:那您是在追求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呢?或者说自身追求的一个标准?

张:当然我也想让我的画,能打动别人,让人产生共鸣,这是一个优秀的画家或者一个优秀的作者所必须具备的,否则你创作的作品,人家都不感兴趣,那当然不是好的东西。

陈:那您画画的时候有想那么多吗?

张:画画的时候肯定没想那么多,但回头当你的作品摆在那的时候,那你的作品有什么好的意境,或者说我当时画的一幅画,我回头再看,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再看,当时的那种心态,今天是否还记得?传达了什么样的情绪?就是画的过程中,可能不会考虑太多。所谓笔由心生,你心有什么样的状态,那笔下就会有什么样的作品,笔随心走,心动笔自然动,这些都会体现在画面上。

陈:以前看过您很多写生的小稿,感觉很有意思,那些写生作品是您当场写生, 还是您回来根据照片画的?

张:是当场写生,因为当时在鲁美,都是直接写生,这也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写生的时候都用毛笔画。

陈:就现在都是现场画。

张:是的。

陈:但古代人就是好像也没有这种习惯,这也是受西方写生的一种影响,就用中国画现场写生。

张:哦,不是。宋代大画家范宽,为了画山水,住在终南山里一住好几年。你再看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他画了十几年,其实一张也就十米长的画,花十几年,怎么可能,他是不断的画手稿,用石涛的话叫“搜尽奇峰打草稿”,用现在的话叫收集素材。他当时是用碳条画的,但碳条因为时代久了都没留下来。像董其昌讲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说为画者要看,要观察,收集素材,也是指写生。

陈:就说写生和作品是两块东西,平时写生并不是直接表现在作品里,是间接的表现的,是经过心理处理的。向您说的,写生只是收集素材吗?

张:不是,因为写生分很多种,有一种就像记录,就说拿一个相机啊,摄像机拍照留影,这是有一种很直观的写生方法。其实也未必这样,只要你拿起笔来,写生就肯定有取舍有提炼,因为自然界那么丰富,你画的画面只是一点点,就是这一点点,肯定是打动你,或者说你对那一点很感兴趣。

陈:就是最打动你的那一点。

张:直觉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那肯定是打动你的东西,你把它记录下来,那跟原来真实的自然景观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说一定是有提炼,有取舍的。但提炼和取舍的起点,还就是打动画家的那一瞬间印象。

陈:这个就像拍照片也是,那一刻打动你,就把快门按下去了。

张:对,应该是这样。

陈:现在的生活方式也是,按以下快门就很快,但如果你自己在那边把它画下来,那就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个过程也是非常有意思的。

张:恩,是的。其实有的时候自己也很苦恼,画一段时间的东西觉得没什么变化。画家可能有的时候他有自己的惰性,或者说他比较熟悉的东西,慢慢会形成一种惰性,回过头一看,可能自己的画面都有点就是雷同之处吧。所以说有的时候画家要想跟这一段时间的作品有所区别,写生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比方说山水,你画园林,或者说你画陇南,或者说画太行山,它们本身地理风貌就不一样,也会给你不同的感受,从生活当中获取的灵感,然后会有一点收获。画家笔下的东西自然就不一样了。

陈:但是感觉您画面的风格现在还是比较稳定的,变化并不是很大。您自己是怎样看待这种变与不变的?

张:其实这个也很简单,像你看黄宾虹的画,或者刚才你看范扬老师的画,你能记住哪张是哪张吗?记得有一天我们在画室里,一位老师对我们讲,“我最近花了几幅画,你们看看感觉怎么样?”当时我们班就有一位同学很有意思,他听完之后就说,“老师这是您最近画的吗?我怎么没看的出来啊?感觉都一样嘛。“老师听了就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一个成熟的画家,一段时间内的风格是相对稳定的。你看黄宾虹的画,其实你分不出来哪张是哪张,但你一看就知道是黄宾虹的画。在一段时间内,肯定不会有大变,因为中国画本身也是个渐变的过程,回头看看历史上,黄宾虹、齐白石对一个题材可能画了一百张都差不多,都只会有一个大概的印象。而且要求一个画家今天画成这样,明天画成那样,也不大现实。

陈:所谓“冷暖自知”,自己的心里是能感受到在不断地变化的,一直渐变,只是在没有达到那种裂变的程度。

张:这种中国画所谓的“裂变”吧,它不像毕加索那样:这段时期一个风格,下段时期一个风格,都很明显。但中国画不一样,放在中国画的历史上,也还是渐变的一个过程。历史上哪个画家的风格最多?石涛。但是你把石涛的画册拿来看,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你细细的看,每页每页的看,其实你看他还是在一个体系里,没有突然就变成这样,突然就变成那样,还是一个体系里,因为中国画它注定是这样。

陈:哈哈,都是自己感觉自己在变,对别人的变化感受不深。

张:其实都是在变,画面会变得更加丰富更加完善。

陈:对,应该是这样的。现在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这就需要看自己的一个定力了。就在这万千变化的社会中 ,不变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坚持。

张:不变其实也是变,因为社会都在动,你不变,那肯定也在动。大家都动,你没动,那最后你肯定是最动的。那天和王孟奇老师聊天时就讲:“所谓的创新是什么呢?像全盘西化,不要中国画的这种底线,那其实也就谈不上中国画了,只能把它理解为艺术品,只是在材料上比较接近中国画而已。一直到现在,其实画中国画的画家不会一直变,除非他不画了,完全丢掉,就像人完全再生一样。另外我有一位师兄,他认为中国画表达自己内心不够直接,因为毕竟中国画是很含蓄的,所以他就把传统扔掉,走向当代。”

陈:就是有些创新的,为了摆脱中国,因为中国它有个局限词吗,不叫中国画,叫水墨画。

张:历史上能够长久的留下来,首先这个作品是优秀的,经过时代的筛选才能留下来的,或者说他具有普遍性。懂艺术的,或者不懂艺术的,一看都会被打动的。如果说只是一种昙花一现,浮现了那么一段时间,其实现在大家都不谈了。就像流行歌曲,今天一个人唱,大家跟着哼哼,过两天也就没了。好的东西是经过时代检验的东西,它会永远留下来的。反正有很多的东西,一时引起大家的关注,然后有很多伪学者跟着去搞,可能形成一个现象,但是这种现象可能很快就没有了。

陈:那你觉得他们就是失败者?因为如果他们成功了,就会成为经典。

张:也不是失败者,他们是实验者,就是提出这个派别的创始人,可能作为一种历史文化现象,它会提这么一个人,但后面呢一大批人可能都不记得了。比如最先搞这个活动,然后吸引了一大帮人。

陈:只有首创者才能进入历史。

张:对,当时的一批人可能会红几个,但是随着历史的推移基本上都不记得了。

陈:听说您平时也去寺院里教僧众画国画?

张:这个也是一个机缘,我在05年的时候,我带学生去天台山写生,当时有一些学生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就有朋友介绍我去天台山的国清寺,因为当时代俩个班三十个人一起住到了国清寺,法师们对我们特别关照,让我们都很感动,那也是第一次和僧家走得比较近。

陈:那您平时对禅理方面有一些参悟么?

张:画中国画的人本身就是在参禅。其实画画写字,都是参悟的过程。出家人也在写经啊,写经其实也就是写书法,写书法的过程中也是参禅。

陈:那您那个山水里有没有佛教的一些意蕴?

张:怎么说呢,在画画的时候没有想过要把佛教出现在画面里,就现在吧画面里可能会有一些寺院吧,因为毕竟接触的比较多嘛,因为有的时候会在寺院里画写生,都不算很直接,你看现在墙上那张画,画面里出现个香坛,会有些佛家元素在里面,但我画的不是很直接。

陈:重要的还是气息吧?

张:就算是一种境界吧。

陈:我看您的画面中枯涩卷曲的用笔比较多。

张:我硕士论文就是谈有关枯笔焦墨在山水画中的体现这一方面的。我的画面中的这种笔墨法还是比较有特色的。就是运用焦墨、枯墨、渴墨,与水分协调画面,因为笔是焦的,这种干和湿怎么协调起来,因为干和湿是两个对比因素,然后干到极致,湿到极致,要怎么把它协调起来。就在这方面我自己认为还做得的比较好一点吧。

陈:张老师,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访问,今天先聊到这吧。

张:好的。

筱膺艺格

文/姚义斌

《诗序》有“诗言志”云云,非惟诗文舞蹈,推及绘事,亦为的论。鸟迹铺陈以就文藻,五色错杂以生图画,五音调谐克成乐章,此皆心志之表征,艺术之别途也。文藻、乐章、画图,志之表也,鸟虫、宫商、笔墨,表之形也。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器由道生,道因器成,轻器而重道,器无由进,重道而轻器,道无所本,苏子曰“技道两进”,方称臻善。古今画坛,荦荦大者,无不下得笔墨之器,上得艺术之道,绪虽万端,其理一脉。

今习画者多矣,喧嚣繁华之状,百年鲜见。然纵观今日之画坛,气象虽盛,纷扰亦多,良莠不齐。有执变革之旗,借西人画论之一端,鄙薄传统者;有囹于传统而不敢稍越,山水人物,所画惟见古人者;或讥诮笔墨而专务“艺道”,落笔几成涂鸦;或全抛艺道而醉心笔墨机巧,一律覆尽千篇。器道分野,意象殊途,实艺术之憾事,远艺道之门径也。复有以画媚俗,乖张以造势,钱权以鬻名者,周旋于一时,而贻笑于后世,此俱诚可戒者也。

张君筱膺,生于白山黑水之间,少而能绘,负笈南行,就学于南京艺术学院,师从方骏教授,后执教于金陵,教学之余,寻山访水,得自然之灵趣,谙笔墨之真情,工山水人物,亦善花卉翎毛。醉心绘事,多方师从,一师于当代名家,再师于圣贤古人,复师于造化自然,博取众长,返征于本心,器道技艺皆有所得,故落笔纵横捭阖,了无所滞。

筱膺君聪慧尚进,与人交结慨然有巾帼遗风,居家闲处则属意学理,潜心绘事,笔耕不辍。年虽少,画已在能妙之间。其画格局疏朗,气度雍然,从容不迫,山水木石爽落多格调之气,人物则萧然有出尘之思,花卉翎毛,虽为小品,亦筋骨俊挺,赋色清雅,意象妙合,道器混成,殊称可观。

辛卯季夏于书斋中

我家丫头的名字

文/张筱膺

我总觉得,姓名对中国人来说,并不只是一个识别标记,它还应该是非常重要的文化符号。

中国人过去起名字,名和字是分开的,名是名,字是字,名先起,字后起,有时是成年之后才有字。当然,古时的大多数人起的字基本上都是和名有关联的,像关羽字云长,张飞字翼德之类的,都是这样。一直到民国时,许多人都还有字,比如张学良,字汉卿,名和字的关系一目了然。

后来,可能是新中国成立后,人们好像就只起名,不怎么再起字了。而且名字也都和革命有了关系,叫建国、援朝、跃进的人越来越多,红、卫、兵更是满街跑了。

原本“人多力量大”的时候,一家好几个孩子,一个家族同辈的人更是一大堆,人们起名字还会按照老祖先定下的一个家谱顺序来起,姓之后跟一个可以表明家族辈分的谱名,最后才是名。同辈的人,名字中间基本有一个相同的谱名,同族之间即使不认识,根据名字也能知道彼此是家族里哪个辈分的,三叔二大爷一看名字就知道,尊卑长幼绝无差错。

据说,阿拉伯人起名字,仍然还是这样,名字里面包含一大堆家族信息,人们可以通过阿拉伯人的名字知道他是那个部落来的,甚至他爹是谁他妈是谁都能知道。我没有研究过,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中国后来计划生育,一家一个,家族关系简单了,谱名确实也没有必要了。

也有对姓名不怎么太在意的国家。听说日本人似乎原本对名字并不怎么太重视。明治维新前,好像只有贵族才有自己正式的名字,普通人的姓名都是很随意的。家住山脚下,这家人就都姓“山下”,码头边上就“渡边”、田间地头就“田中”,名字也基本都是“太郎”、“次郎”、“三郎”之类。就像咱们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图省事的家长给咱们起的“小大”、“二子”、“三儿”之类的小名。这可能算不得什么正式的名字,最多算是个编号吧。

我三十开外得女,对其自是娇宠异常。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我和他爹也是煞费苦心。我家官人姓丁,小女赐名丁甯语。到派出所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户籍警官一看名字就问,你俩是大学老师吧?我们很诧异,警官果然火眼金睛、阅人无数。美丽的女警翻了个白眼,就你们当老师的喜欢给孩子起蹊跷名字,显摆自己认字多。

她不认识“甯”字,好在电脑还算给面子。

其实“丁甯语”算不得什么蹊跷的名字!“甯”字就是“宁”的异体字而已,两个字其实是通用的。因为我们生活在南京,宝宝出生在南京,“甯”字也正是南京的简称。如果翻翻民国的报纸,经常会发现将南京的简称写为“甯”的。不用今体字,选择古体字,也是希望孩子对自己的传统文化能有一点了解,希望她长大后了解自己的传统文化,不要在文化上断了根,忘了本。

“丁甯语”三个字原本就是取自宋人赵长卿词《潇湘夜雨·灯花》:

斜点银釭,高擎莲炬,夜深不耐微风。重重帘幙卷堂中。香渐远、长烟袅穟,光不定、寒影摇红。偏奇处,当庭月暗,吐焰如虹。

红裳呈艳,丽娥一见,无奈狂踪。试烦他纤手,卷上纱笼。开正好、银花夜照,堆不尽、金粟凝空。丁甯语,频将好事,来报主人公。

在中国古代民间习俗中,灯花总是象征着欢喜、愉悦的事情。杜甫诗句:“灯花何太喜?”韩愈《灯花》诗言:“更烦将喜事,来报主人翁”。表明的都是这个意思。而赵长卿词正是一首吉祥、喜庆的咏物妙品。宝宝的名字,语出此句,不正是大吉大利的事?希望丁甯语长大后,频将好事,来报老爹老妈啊!

日语中好像也有“丁甯语”的说法,指代说话人礼貌的敬语,代表尊重说话对象。这不正合了做人要有礼貌的意思。知书达理当是为人第一品德啊,希望丫头谨记。

仔细看,“甯”字也好像天生就是给孩子作名字用的:一个“宝盖头”,一个“用”,一个“心”,整个字就像是“宝贝用心”的缩写。等丫头懂事后,就告诉她,要像自己的名字一样,用心做事、认真做人。

名字是符号,更是文化。娃儿,可知爹妈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