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赵一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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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革命时期的爱情(2)

自从赵一曼进城上学后,郑佑之的感情世界悄悄发生了变化。郑佑之和赵一曼的大姐李坤俞结婚的时候,赵一曼还是个孩子,因此,他像爱自己的孩子那样爱这个性格倔犟又与众不同的小妹妹。李坤俞得肺病死后,岳父李鸿绪又将赵一曼的五姐李坤舆续弦给他。不幸的是,李坤舆后来又因难产去世。可以说,郑佑之引导赵一曼走上革命道路并没有什么不纯洁的成分,虽然赵一曼的大哥李席儒经常以此来中伤他。

也许正是李席儒的反复“提示”,郑佑之后来还真的对赵一曼产生了另一种强烈的关注和爱恋。当赵一曼在他面前慢慢长大,出落为一个大姑娘时,他的目光里就开始充满了柔情。赵家姐妹都是挺漂亮的,但赵一曼身上有一种姐姐们所没有的气质:率真泼辣,独立自信。这些气质使得赵一曼神采飞扬。

赵一曼也觉察到了郑佑之的情感变化,但她避过了大姐夫热辣辣的目光。其他人也渐渐看出了郑佑之的心思。也许在郑佑之看来,赵一曼长大了,是一个成熟的女性了,假如岳父母还健在的话,肯定也是同意他们的婚事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配得上赵一曼,他和赵一曼会成为一对革命的伴侣,那多好啊!因此,在赵一曼转到中山中学读书后不久,他就直截了当地向赵一曼表达过这个意思。

赵一曼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她也直接告诉郑佑之,说: “你是我的姐夫,我从小就喜欢你敬佩你,敬重你的宽厚仁慈、义气豪爽、见多识广、敢作敢为,但那是一种妹妹对哥哥的敬佩之情,而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赵一曼就是这种性格,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最终,作为一个职业革命家,一个长兄一样的人,郑佑之还是尊重了赵一曼。赵一曼离开宜宾时,他把身上仅有的银元都交给了赵一曼。但他没有去给赵一曼送行。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怕赵一曼内疚,给她带来情感压力。实际上,赵一曼希望大姐夫来送行又怕他来送行,见大姐夫真的没来,她还是脸色苍白,眼睛望着别处,若有所失。

(郑佑之后来领导了著名的川南大塔农民暴动与合川兵变。1930年调到重庆,先后担任省委行委、川东特委秘书长,领导党在重庆的“反间”工作,执行保护组织、营救被捕同志等特殊任务。1931年12月21日,他去交通站取情报时,被叛徒出卖被捕。在法庭上,他坚强不屈,视死如归。12月30日,郑佑之在重庆英勇就义,年仅40岁。)

莫斯科的气候,大部分时间比较冷,课余公余的娱乐活动,主要是滑雪、溜冰,可是一到夏天,还是很热的,人就要歇夏和游泳、划船了。季节好像是直接从冬天跳了过去,一到五月,很快便是夏天了。

陈达邦热爱自然美景,莫斯科城郊有一座列宁山,山不怎么高,游人很多,他和赵一曼经常到那里去玩,顺便探讨些社会和哲学问题。一到五月中旬天气转热,他们就开始去莫斯科河游泳。莫斯科河环绕莫斯科城,可以通达好几条重要的河流。河水清澈,河面很宽,大概有800到1000米。除了秋末到冬春三季,都可航行及游泳。他们也可以在河边散步及赏玩附近沙滩草地的风景。有一次,他们因为流连欣赏郊外的景物,迟了半个小时才下水,这时已有些微晚风凉意,想不到这时河水的温度已经锐减。当他们游到河中央的时候,觉得十分寒冷,因为这时,河面上可能还有没有融化的冰块。还好,他们及时游了回来。上岸时,见赵一曼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陈达邦很自责,说自己差点犯下大错。赵一曼说,不要紧啊,正好可以锻炼。

的确,莫斯科就是这样。它每年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冰雪满地,从每年九月开始到次年的五月,经常有雪,雪难融化,结冰甚厚,都市交通——马路是天天要扫才能通行的。他们携带的衣服不能御寒,大学里虽然制发了大衣及西装,也只能勉强对付。讲堂、饭厅、宿舍经常生火,房屋建筑多是夹墙,两层窗户,室内倒不觉得冷,室外的寒冷却是可怕得很。这个欧洲的北国,气温常在零下20度到30度之间,最冷的时候达到了零下40度。这对于来自中国南方的他们来说,是很不容易适应的。

不过他们很快有了对付的方法:莫斯科房屋奇荒,宿舍离学校相当远。每天晚上自修完了,由学校回到宿舍,走路要走三刻钟,坐电车也要十五分钟。电车很拥挤,他们走路的时候居多,这可以代替散步,帮助他们习惯寒冷的生活,虽然寒风刺面,手脚冻得发僵,心里还是热乎乎的。他们把这当作一种行军操练。

1928年4月,赵一曼和陈达邦在同学们的祝福下,在莫斯科中山大学举行了简朴的结婚仪式。他们度过了“很踏实、很幸福的一段时光”。陈达邦爱吃零食,赵一曼就经常给他准备一些饼干、糖果什么的。在陈达邦看来,赵一曼是个小妹妹,而在赵一曼眼里,陈达邦好像是个调皮的孩子。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陈达邦同赵一曼这对新人,在爱情的力量鼓舞下共同学习,相互帮助,携手前进。

尽管苏联政府已经尽全力保障中山大学学生的生活,但由于物资匮乏,餐桌上还是很少见到新鲜蔬菜,经常只有土豆。中国学生大都来自南方,吃不惯,但是赵一曼经常鼓励大家克服生活上的困难,虽然她自己也感到难以下咽,但每次都带头吃。

由于营养不良,赵一曼在结婚后不久再次病倒。她被送往克里米亚海滨疗养院疗养,陈达邦被获准陪同前往。没有了学校集体生活的快节奏,没有了繁重的功课,代之以医护人员的精心诊治和丈夫的百般呵护,轻松的疗养生活和黑海岸边那宜人的气候,使赵一曼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健康。可以说,那是她和陈达邦的“蜜月”之旅。期间赵一曼加紧自修俄语,疗养结束时已经能够用俄文写一些散文和诗歌,并将它们赠送给当地一位朋友。可惜后来由于二战期间克里木半岛战火频仍,克里米亚海滨疗养院经过17次易手后,成为一片废墟,故人和文稿都已经无处找寻。

暑期开学之前,她不顾医生的劝阻又急忙赶回莫斯科。回到莫斯科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其实早该发现,可她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天气很快又冷了下来,果然,赵一曼的肺病再一次复发。

这时,国内革命形势已处于新的发展时期,白区工作急需大批妇女干部,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的一部分女学员将回国参加革命工作。赵一曼也在党组织决定她们提前回国的名单里面。

陈达邦说,你怀孕已经四五个月了,行动不方便,要不,我们向组织说明一下情况,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再一块走,那时我们一起回家,也好有个照应。

赵一曼不同意,她说自从那次被罚站后,她再也不会违反组织纪律。见陈达邦仍然闷闷不乐,她又宽慰他说:“我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说不定回去还更好些,而你应该留下来继续学习,把这个难关渡过,以后有机会你再回去。”

陈达邦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清楚赵一曼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他只好尊重赵一曼的决定。

实际上,赵一曼又何尝舍得离开陈达邦。那种分别,她也受不了。但是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她只好忍痛割爱了。

临行前,陈达邦给了赵一曼一块怀表,还有一个戒指。赵一曼不肯要。陈达邦说,你回去以后,万一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把它们变卖。他硬把那两样东西给了赵一曼。

1928年11月,身怀六甲的赵一曼告别了陈达邦,与五位同志一起踏上了回国的艰难旅程。为了避开敌人的严密盘查,虽有火车,但不能坐,他们扮成被驱逐出苏联的华侨,还用绳子捆起来推出国境线。徒步穿过冰天雪地的国境线时,赵一曼的脚也冻了,手也冻了,要爬着走,她又怀着小孩,反应也很大,幸运的是,这孩子命大,居然在肚子里安然无恙。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难,赵一曼和同志们安全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只是没想到,她和陈达邦这一别,竟是永诀。他们再也没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