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淑莲
2010年8月5日22时54分,固原市文联秘书长单永珍的一个电话,让我惊愕无语。
那个精力旺盛,慈眉笑眼,幽默豪气,永远乐天的“铁嘴”怎么可能?
马上想到近日的酷暑。他那偏胖的身体,忙碌的工作,广泛的应酬……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能终止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
那一夜,亮着灯,已近凌晨4点,仍然迷惑于猝然而逝的生命,了无睡意。
想起他调离固原到银川,集中的三次见面都在2009年10月到2010年寒假期间。
2009年10月26日,我们学校和银川九头狼书社联合举办杨建虎诗集《闪电中的花园》首发式暨西海固文学研讨会,朱世忠先生作为特邀嘉宾之一出席。同时出席的还有宁夏新闻出版局的党组副书记、副局长海军先生,著名作家南台先生,杂文家闵生裕先生,漫画家何富成先生,北方民族大学李生信教授,宁夏大学李生滨教授,固原市文联杨风军副主席,诗人单永珍,《固原日报》副总编古原先生,九头狼书社总编贺秀红女士,等等。这项活动我们非常重视,学院副院长马应虎教授专门安排接待。
银川的客人前一天下午到,我打电话请朱世忠先生,他说晚宴来不了,说是回到固原朋友多,走不开,但答应第二天会准时到不会误事。
第二天早上我们在学术报告厅前迎接他时,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发言前他说局里的领导在主席台,就不坐上面了。我们说是按发言顺序排定的,最后只好谦虚地坐定。朱老师发言的题目是《贴近生活才能走得更远》,一开口,洪亮的声音,铿锵的语调,标准的普通话,尖锐的观点,在听众中掀起热烈的掌声。他指出西海固的作家要清醒,不要沾沾自喜,要深入生活,直面现实。“许多西海固作家的生活境遇改变了,他们作品的色彩也改变了,他们反映生活的切入点和角度也改变了。”“生活到底离我们有多远?作为一名优秀作家,必须贴近生活,深入生活,只有这样,才能走得更远。不论身在西海固的作家还是从西海固走出去的作家,都应该守住始终直面与深入生活的艺术创作品质。”他的见地语重心长,切中肯綮。
此后到了年底,一次到银川和社科院、宁夏大学以及银川文联的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提前邀了朱老师,但左等右等不来,朋友们再邀,他说一定会来。最后来了,说是走不开,看上去已经喝了酒,不时给媳妇打电话,让车来接他回去。有六七次是打给媳妇的,看出媳妇的好脾气,他说的更多的是“你乖的”,我们戏言,这是哄哪个女孩子的惯用语。他吃得很少,只吃了几口饭,再就是与桌上人的语言狂欢了。他的学生党小龙也在场,倍加亲切,最后还是他照顾朱老师回的家。
还有一次是寒假了,我到银川,几个同学相约中午小聚,还有《朔方》编辑、作家梦也先生。大家说要请朱老师过来。其中邹姐是他的学生,又曾是同事,我们大家都认识,都喜欢他的热闹劲儿,梦也也想邀一男士陪他喝酒。那天中午,他难得有空如约而至。来了说是年终团拜,下午有个活动。朱老师西装革履,说下午活动要做主持,不敢喝酒,不然满口酒气不太好。他照例很健谈,和邹姐聊了一些熟悉的往事,提起了很多朋友,还说他长得像词曲作家徐沛东先生。下午5点开会,所以一直坐到4点过了才离开。其间只有他和梦也喝酒,但明显是为了陪着梦也,活跃酒桌的气氛,考虑到有活动,所以喝得很克制。之后朱老师去忙公务,我们各自回家,路上我买了一本马原的《小说密码》。就在那次还要了朱老师的QQ号,他的网名叫秋天开花的梨树。之后每有节日,他都会发来短信问候,规规正正,全然不见会议上、酒桌上的激情、才情、率性和活泼。
不想,最近的几次见面就这样永远地定格、凝固了。
其实认识朱老师最早是我在学校负责“北斗文学社”的时候,那时组织了很多作家与青年学生的座谈会、见面会等,他都应邀前来参加。朱老师的杂文作家身份,主持婚礼庆典的名望,多维的社会活动才华,为他赢得了广泛的人缘。
从固原到银川,从共产党人杂志社到宁夏新闻出版局,朱老师一步步不断显示着理论研究、演讲、创作、社会活动等方面的诸多才华。
他的博客在宁夏学者、作家中也很有影响。我的同事经常会给我推荐他的博文。我只用QQ传给朱老师一张雪景图画。有次我看到朱老师在线,想到他可能正忙,也没有打招呼。“秋天开花的梨树”——背景是草原上一匹悠然吃草的马。绿色的背景给人印象很深刻。如今,在我的QQ好友中,变成了黑白颜色的“离线”状态。
宁夏大学李生滨教授专程赶来送别朱老师,内心带着不舍和哀痛。他说高山流水,只为纯粹的兄弟般的情谊,拟联:“天无情夏日惊雷收英灵,人有谊亲友乡党悼世忠”,宁夏师范学院人文学院高明泉教授也写联“惊闻玉毁是英年,哀哉世忠归黄泉,大河驻流万山寂,挥泪顿首悼朱颜”以抒哀情。那两天朋友们心中抑郁,宁夏师范学院副院长钟正平教授当晚去高速路口接朱老师的灵柩回到故乡,第二天迫有公务出差,安慰朋友们“天妒英才,莫可奈何”。宁夏新闻出版局的同事们、各个媒体的朋友与朱老师告别后,个个泪流唏嘘。固原市文联副主席杨风军先生眼睛红肿,一遍遍给妻子讲着朱老师的事,妻子说:“我比你还熟悉,我们认识比你还早……”
参加完朱老师的告别仪式,几个朋友坐在一起,说好不说了,但还是不知不觉又回到关于朱老师的话题。
近一个月了,社会上,朋友间依然不断叙述着他的故事。
如果将人生看做绽放生命的花期,我以为朱老师的人生正是怒放的时候,写文章,忙公务,接待、应酬,其实他的每一天都在尽情绽放。朱老师才华横溢,激情饱满,工作广泛,有口皆碑,在一个个岗位上构筑着精彩的人生和事业。
假如这是生命的激情得到最好释放的时期,
假如这是生命的色彩最为艳丽的时候,
假如这是生命的活力最为饱满的时候,
假如这是生命的价值最为有意义的时候,
那么,我们可以说,朱老师,你已经绽放出了生命最精彩的部分。再向后,你会老,会衰老,会很衰老,那将会更加残酷!
你知道,对于你的英年早逝,大家是多么惋惜。这样说,只是朋友们的自我安慰,但也确实是看到你尽情释放的热情和才华。无论如何,如你这般热情、豪爽、才情、广交天下朋友的心胸,谁会不惦记你呢?
那就潇洒地走吧!喂饱那匹马,骑上它,去那片悠然的绿草地……
(载于《六盘山》2010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