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台
与朱世忠相识于1997年前后,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宁夏杂文学会的年会上。年会在吴忠市召开,安排的主持人有事误了日程,临时指定我主持,我最怕在人前出头露脸,又没有准备,很有些坐蜡的感觉。幸好有几位发言质量上好的补台,算是救了场,其中就有朱世忠。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还不知道叫什么,但他的发言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声音浑厚,普通话讲得极好,发言质量上乘,我还以为是外地来的,下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固原人,眼下在固原师范当教师,我心里便有点感叹,觉得可惜了,见解好,口才好,形象好,却生在贫瘠的西海固,要出头就要费大劲。我就是从西海固出来的,深知跳出之难,山顶上长棵草也是万众瞩目,山沟里长棵树也无人看见——西海固就是个大山沟啊,要让人注意到,首先得长够沟深的高度,之后才有把枝叶探出地平线的可能。
数年后,在银川市又碰见了他,一问,才知道调过来了,在自治区宣传部办的共产党人杂志社任副社长,心里挺为他庆幸,这棵树终于露出地面了。不几年,又调到自治区新闻出版局工作,好像在几个部门轮换当负责人,我不大关心官场上的事,只是心里默默替他担忧,官场上靠的是关系,不是才气,有才气的都不太巴结人,与领导关系总难处好,西海固人厚道,干事的领导喜欢,当官的领导不重视,可要着力去经营,却有种难见江东父老的感觉,两头难,便又替他可惜,觉得仿佛入错了行似的。
后来,看到他的作品了,是有真见解的那种,有内容,值得读的,很喜欢,但涉猎面比较广,散文、杂文、诗歌、评论什么都有,心里又替他可惜。我一向主张“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爬这座山的人,不能同时爬另一座山,虽然触类可以旁通,但毕竟分散精力,便给他建议舍掉一些,他点头,认可是认可,但似乎属于“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那种,我叹息他的精力太旺盛,不知道珍惜,想着到了我这个年龄,才会体会出我的好意,不料半道上就走了。
男人40一枝花,是说男人40岁以后,该有的经验都有了,是成熟期,而身体还强健,正是有能可为的时候,世忠48岁,正是出成果的最好时期,却突然走了,岂不太可惜!
他家里还有老人,新创刊的《原州》杂志上有他一篇散文,叫《倚门望归》,是写给他母亲的,从篇名就知道,是慈母望儿归,写得很动情,他去世后我才看到,读着,忍不住泪下,慈母望的儿归来了,却听不到人叫娘亲……
官场上少一个干才,可惜,但很快就会有人补上;文坛少一位才子,可惜,但也会有后来者;独有守空房的妻子,却永远等不来叫世忠的丈夫了!你叫世忠,但你对婚姻不忠!失去屏障的儿子,也永远找不到慈父了!世忠,是你为父不仁!最残酷的,倚门望归的慈母,永远永远听不到你唤娘亲了!世忠,你为子不孝啊!
有才未展,有责未尽,而半道逃逸,是人生最大的失败。世忠,真想唤醒你痛骂一顿。
(载于2010年8月23日《新消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