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晴
一连三天,颠簸在乡下的沟沟坎坎里,暂时放下了家庭生活的琐碎,别离了心情的起起伏伏,只有腰椎间盘和肩颈的酸痛提醒我,生命的存在无法避免痛楚的相伴。
从乡野的宽天宽地中回来,心情也收缩到原来的样子。习惯性地点开朱世忠在新浪的博客,有更新,是牛撇捺先生的《遥知兄弟登高处——世忠周年祭》。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朱世忠虽已去了一年,但在网上的这块天地里,兄弟们、朋友们以自己的方式延续着他的生命——那些细腻的诚挚的纪念文章,那些揪心的酸楚的留言——冥冥中,我们其实都不愿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是鲜活生命的真实离去。
“我常常在半睡半醒中想,朱世忠在那边还写杂文吗?如果写,会惹出什么麻烦吗?不得而知,等以后见面再问吧。”在周年的祭语中,作为知己的牛撇捺先生的话温暖而伤感。除非经历,否则无法理解。其实,男人之间的友谊是可以超脱世俗的所谓爱情的,真正的爷们对待爱情、亲情、友情不会厚此薄彼。明白了这一点,就能理解朱世忠作为朋友的慷慨宽容和全心全意。只是,他能留给家人的,除了温暖的回忆还有或多或少的心酸与无奈。
“我们就是我们不是的东西,生命短暂而悲凉。”看完博客已是夜深,翻开韩少功译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惶然录》,这句话跳到眼前。这个葡萄牙作家在47岁那年去世,生前只出版过一本书,去世后才逐渐有了名气。
朱世忠匆匆的一生也只有48年,他生前出过两本书——《秋天开花的梨树》《朝着空气射击》,总印数不过三四千册。但是,看过他文章的人何止三四千。博客上20多万的访问记录对于名人来说也许微不足道,但对于一位一向以严谨的态度写作的平常人来说,20万是实实在在的点击、阅读,是实实在在的关注、期待。
《朱世忠文存》(上下两册)在他去世后出版。文存收录了他存世的绝大多数文字,尽管字数还不到50万,但好的文章不会永远被埋没,好的文字不论多寡总会有着强大的力量。难以想象,没有文字留世,社会遗忘一个人的速度会有多快。正如不少英年早逝的作家,他们的留下的文字也许只有区区十几万几十万,但不妨碍人们从文章的字里行间发现作者的人格魅力,体验作者曾经鲜活而别致的生命。《太阳照常升起》的作者苇岸即是一例。
我相信很多人会像我一样偏好阅读睿智幽默且唯美的文字,偏好更为中性、含蓄、温柔得恰到好处,而非挺枪而立横冲直撞的男人的文字。朱世忠的文字可以说是这样的美文。看他的文章,如同在酒桌上与他推杯换盏,听他激情演唱,那种跨越性别与年龄界限的感觉,是单纯的杯酒人生所无法体验的。
可以肯定,文学是他热爱生活的方式之一。写作让他不被忘却,写下就是永恒,真实而自我,不偏不倚不做作。他走了一年,走远了,但他用文字给我们留下一个本真而可爱的形象,足够怀念,足够。
(2011年8月3日,载于《宁夏新闻出版》2011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