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卓被摔得七荤八素,非常正经地坐在地上表示:“你让我唱拿手的,我到KTV就最会唱这个。”
“你就会唱这种儿歌一样的东西吗?怎么展现歌唱实力?给我挑一首成熟点的,表达爱情的!”
云凌卓站起来又清清嗓子摆好架势:“药药药……水浒里的妹妹个个长得美,特别是小金莲……哇,哇!”一整句都没唱完他就被麻凡凡追得满屋子跑。
麻凡凡开始逼云凌卓练歌,亲自为他挑了十几首像样点的且难度不高的歌,一首一首试过去。云凌卓算不上五音不全,至少不走调,声线也好,可就是唱得寡淡如水麻木不仁,抒情歌被唱得像背书一样,让麻凡凡不停抄起教鞭往他大腿上招呼:“放点感情!多放点感情!再深情一点!”
直到星期天的前一个晚上,适合云凌卓的歌还是没选出来,练习成效甚微,反倒把他的嗓子练哑了,本来清亮略沙的声音就成了破铜锣。麻凡凡一筹莫展,大锅大锅地熬冰糖炖雪梨和胖大海,给云凌卓猛灌下去。可是成效不大,无计可施的她索性破罐破摔,不能临时抱佛脚让他成为歌唱得最好的选手,至少也要成为最亮眼的选手。
“算了,明天你就给我唱你的拿手曲目好了!平时怎么唱,明天就怎么唱!”
星辰之音的海选是在另一个更大的广场,搭建了似模似样的露天舞台,挂上亮蓝色镶水钻的巨幅标牌,所有装备一应俱全,底下架着几台摄像机,前排是无数胸前挂着相机的记者正在互通有无,后面就是乌压压的观众了,围得广场四周水泄不通,一直排到马路的另一头去,连栏杆上都坐满了人。麻凡凡前几天一有空就会来这里看比赛刺探行情,场面都没盛大成这样,恐怕是因为海选最后一天的关系。看这阵仗不是有些经验的选手大概还没上台就已经被吓得腿软了。
选手们集合后人手一个号码牌,只是按当天的人数来定,都已经排到两百开外了。除去还有些没到的,和临场露怯被吓跑了的,剩下的人数都实在可观,所以发了牌定了大概时间都放出去自由活动了。台上已经开始热场表演,引来一阵阵潮水般的掌声,麻凡凡和云凌卓在台下看着,没一会儿第一位选手已经出场,紧张得脸色发白声音颤抖。时间安排得比较紧,所以唱了一段就被叫停,五个评审连评语都是简单带过。台上的选手如走马灯一样过场,没留下几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有几个因为出丑而引起轰堂大笑。同时台下的选手也一拨一拨鱼贯进入临时搭建隔开来的大棚子。
“紧张吗?”麻凡凡只在台下看都一直是高度亢奋状态,不停地吞口水,心提到嗓子眼里,紧张兮兮地掐掐云凌卓的胳膊。
“你比我紧张。”云凌卓笑着说。他没有麻凡凡想得那么长远,认定自己大概上台唱两句就被轰下去完事,也由她去了,就当给这个倒霉孩子暂时一点心灵的慰藉,所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是一派老神自在。
“那个蓝曜一定是因为太害怕临阵脱逃了,连个鬼影都没看着。”
“这里人这么多……”
“他骚包成这样,要真出现了哪里会看不到他!”麻凡凡踮着脚神情颇不屑地在人群中探索。
“你这是在找他?想见他?”
“啊……啊?啊呸。我不过是刺探敌情而已。说不定他是因为知道比不过你才不敢出现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浪费一张报名表。”
“哈哈,你真叫来千千万万个我,蓝曜也照样不会放在眼里,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害怕。”
“怎么?你很了解他吗?”麻凡凡虽然促使蓝曜疯狂迷恋云凌卓的计划被暂时搁置,可一听还是精神百倍。
“我还是……”云凌卓正准备高谈阔论,就听工作人员用麦克风叫道:“请一百二十号到一百四十号选手速到选手区集合。”
“到你了!”麻凡凡揪住他,“记住我的话,你就做自己好了。”
“我向来很做自己,比做别人容易。”云凌卓又大笑,嗓子还是沙哑的。
麻凡凡心里懊恼,早知道现在让他做自己,当初就省下那几天的无用功了,至少声音还是好听的。手还是拉着不放,嘴凑到云凌卓的耳边:“你就唱那个……”
“……真唱?”
“真唱。”
云凌卓眨眨眼睛,点点头。
选手区里的选手也开始陆续出场了。麻凡凡握住云凌卓的手像是鼓励一样地晃了晃。云凌卓感觉到麻凡凡手心里的汗,本还有点想笑她这样煞有介事,不过看到她认真严肃的神色也收起了几分不正经,回应着晃了晃。这大概是他们逃难以来最同心同德的时刻。
接下来麻凡凡一手丢开一个、两手丢开一双,从观众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挤到台下最有利的位置,顺带挤歪了两个记者,引来几个白眼。直到云凌卓出场的时刻,伴奏意外响起,比赛选手一般都是以清唱为主,也不知是因为这首歌太常见有现成配乐还是美人真的占便宜些,制作单位竟然主动配乐,让麻凡凡喜出望外。
观众们听着有些耳熟的前奏嘀嘀咕咕起来,直到云凌卓笑眯眯地唱:“药药药,水浒里的妹妹个个长得美……”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一个长相出众气质清新,只穿着普通的T恤都显出时尚感的年轻男生,在台上鬼灵精怪地唱起《西门庆的眼泪》。也许说“喊”比说唱更适合,虽然嗓音略嫌粗哑,也没什么唱功技巧可言,直来直去的,可他倒把本来大土大俗的歌曲唱得不那么腻歪了。最吸引人的是这个年轻人完全不紧张不尴尬,始终带着一副自在和喜人的笑容,就算小小的挤眉弄眼和晃头扭腰,甚至偶尔故作娘娘腔,也不让人觉得过于油滑,反而显出了那个年纪的男生独有的清爽帅气,有种愣头愣脑的开朗大方,仿佛视台下千人于无形,只是在自家对着浴室的镜子作怪一样,让人心情都随之好了起来,连评审都没吱声而是让他唱完了一整段。
麻凡凡很庆幸,云凌卓没别的什么优点,就是脸皮够厚,从来不知道紧张怎么写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台风使他就算歌艺平平在台上也是足够讨喜,不过就是不知道评审是不是也这么想的。最后评审点评时间就是麻凡凡最紧张的时间,不管不顾地趴在前面记者的背上,兔子一样竖起耳朵来听。可评审们好一会儿都没给评语,只是看左右相视而笑,急得麻凡凡用力狂拍前面记者的背,小声骂着:“傻笑什么,快点说话啊!”
“……”被拍的那个记者无奈得满脸青线。
其中一位评审终于对准麦克风开口,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恭喜这位选手,你可以直接进入初赛。”
台下马上响起一片掌声,还夹杂着惊呼声赞叹声。云凌卓在台上愣愣地站着,扁扁嘴看麻凡凡,两个人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评审几次跟他晃直接通过海选参加初赛的精致邀请函。他从评审手上接过邀请函的同时,又是阵阵掌声响起。麻凡凡也终于回过神来了,蹦得半腰高,说是狂喜也不为过。
云凌卓下台的时候就见麻凡凡伸展着双臂向他狂奔过来,还没来得及躲就被一把抱住,只抱了一下,他手里的邀请函已经到了麻凡凡的手中,被她捧着亲了一口又一口。他笑,指指自己的脸颊说:“还有这呢。”
“五十万奖金,广告、电视、电影、巡演,钱、钱、钱……全都飞过来啦飞过来啦。”麻凡凡不理云凌卓,在广场边上找处空的地方坐下,还是含情脉脉地看着邀请函,嘴一直咧到耳根。流程安排是所有选手比赛完再计算得分排名,最后再由记者一并采访,目前比赛还在进行,他们无事可做,就有大把时间来高兴了。
“只是通过海选就高兴成这样。”边上传来熟悉的女孩子的声音。
麻凡凡转头去看,竟然是麻璇,身边还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同学,不自量力也报名了,非要我过来加什么油打什么气,无聊死了。”麻璇对着她旁边一个男孩努嘴,男孩本来就垂头丧气,听到这评价更加失落。
麻凡凡因为感觉自己现在是得了胜的人,心情大好,所以心态也变得大度温柔了些,不用打听也知道那个男孩准是失败了,就不去揭人疮疤,安慰道:“重在参与嘛,结果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过程。”
被安慰的男孩眼睛里闪出了些许感激,麻璇就笑一声:“是吗,要是云哥哥被刷下来了呢?”
“我宰了他!废物是不应该留在世界上浪费空气阳光水分的!”麻凡凡条件反射腾地站了起来咆哮,咆哮完就见男孩流着宽面条泪,她摸摸头尴尬地又坐了下来。
麻璇的同学们围着云凌卓问长问短,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群年轻人就买了大堆零食坐在一块儿聊天,时不时用耳朵听一会儿台上台下的动静。海选接近尾声的时候才听得整个广场突然骚动起来,紧接着被略带狂躁电吉他的演奏镇压住了,结果一下子安静下来,连麻凡凡这种不懂吉他的外行都能听出技术颇为高超,没想到这个时间竟然杀出这么个棘手货色。麻璇没听一会儿就已经向台下跑去,麻凡凡和众人也赶紧跟上去。
舞台之上的人拿着一把崭新的火红电吉他,本来造价不菲的吉他已经足够抢眼,可在他的手中只能沦为陪衬品。那个人本身就有着压倒一切的气势和光芒,尤其是麻凡凡看清楚他的脸后更加震惊:“扫把星!”
“蓝曜?”云凌卓已经随后追上来了。
“She’s got a smile that it seems to me,Reminds me of childhood memories……”
蓝曜彻底摆脱贵公子装束,一身狂野庞克风也浑然天成的俊美耀眼,弹奏的是Guns N’Roses乐队1988年著名的吉他曲《Sweet Child O’Mine》。他并未一味地炫弄技巧,也没有耍酷的花哨架势,只是低着头、皱着眉看似随意又专注地拨弄着吉他,演奏的同时周身自然地随节拍小幅震动,精准且强悍。表情几乎可称得上不可一世,薄唇偶尔勾出一丝痞气的笑,更加让人心跳如雷。与甜蜜的歌词刚好相反,金属质感的歌声冰冷又高亢有力,与狂嚣的吉他完全融为一体,带来叛逆的冲击和让人热血沸腾的侵略性,这侵略性征服了整个舞台和台下的全部观众,他用歌声宣告他就是唯一的帝王。
麻凡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观众都在不自觉地随着强烈的节奏或点头或律动,如狂潮翻涌,其中包括麻璇和她自己。她意识到自己也不知不觉间被感染后马上僵直站好,再也不肯动弹一下。相比此刻观众的沉醉,云凌卓唱歌时他们的反应就有些像是看搞笑艺人一样了,本来那么叫她得意的表演现在回想起来竟成了一个笑话,使麻凡凡有些恼羞成怒,麻璇更是雪上加霜,目光迷离地叹道:“终于有一个真正重量级的出现了,这才叫有才华。”
“哼,什么才华,只不过是一个骚包兼自我中心的扫把星而已,唱得也很一般嘛!”麻凡凡为了掩饰心虚故意加大音量,四周观众皆不甚认同地上下打量着她,麻凡凡继续嚷,“看什么看!没看过说话实在的人呀?”
麻璇也很不满麻凡凡对蓝曜的不公道,又问:“你老叫那个人扫把星,难道你们还认识?”
“不认识!”麻凡凡想也不想地回答,听到这答案麻璇自然就不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