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光武大帝刘秀(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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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羽翼渐丰(7)

大司马不负朕望,执节北渡,马到成功,可喜可贺。为示褒奖,特遣御史黄全前往慰劳有功将士。诏封刘秀为萧王,有功将士亦有另旨封赏。姑念大司马长年征战在外,劳苦功高,加恩令其罢兵,与有功将士还朝休养,参与朝政。另派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令到之日,赴任之时。钦此。”

黄全读罢诏书,诸将顿时愤然作色,只是慑于刘秀有言在先,不敢发作。刘秀早料到长安此时来人,不会有好事,只是没想到更始帝下此绝招。看来必是绿林诸将授意而为之。

他暗自吃惊,不露声色,谦恭称谢道:

“臣接旨。谢主隆恩!”

黄全把圣旨双手交给刘秀,陪笑道:

“陛下大恩,从此萧王不必再受风雪之苦征战之险。回京享清福去吧!”

刘秀收起圣旨,含笑道:

“谢大人美言。哎,不是说还有苗曾、韦顺、蔡充几位大人吗?人呢?”

黄全一怔,随即笑道:

“圣旨不是说,令到之日,赴任之时吗?他们三个已经奔赴各郡赴任去了,萧王也要尽快罢兵还朝才是。”

刘秀心里又是一惊,却故作遗憾地说:

“三位大人必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惜刘某无法为他们接风洗尘了。”

酒宴结束,刘秀亲自送黄全回驿舍歇息。回到王宫,诸将正要上前询问,刘秀不顾众人,径直奔进温明殿。朱祐要尾随而进,却被他挡在门外,命令道:

“我要歇息,仲先为我守门,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违者,军法处置。”

朱祐不敢进去了,站在门口,向诸将苦笑道:

“这下完了。我还要守门,谁进去谁倒霉。明公真是的,朗朗丽日,大白的天,睡什么觉,睡得着吗?”

诸将也乱嘈嘈地议论着。邓禹止住众人说:

“大家别急,明公是在默思对策。长安天子要夺明公权势,坐享河北成果。这么大的事,他要慎重行事才行。咱们不要打扰,等他思谋已定,自然出来相见。”

诸将觉得有理,便不再争论,但是,谁也不肯离开,静静地等待刘秀的出现。

两个时辰过去了,刘秀没有出来,三个时辰过去了,殿里还是没有动静。天色已晚,赵王宫点起无数的宫灯,把整个宫殿照得亮如白昼。

温明殿内,萧王刘秀半躺半卧在软榻上,双目茫然地盯着屋顶。更始帝君臣步步紧逼,自己该怎么办?他的眼前浮现出兄长刘縯亲切的面容,耳边响起宛城分手时谆谆教导的话语。

“天下是我们刘氏的。反王莽,灭新朝,恢复高祖业是我们弟兄们的责任。保重自己,王莽覆灭之日,就是你我建功立业之时。”

可是,如今王莽早已灭亡,汉室已复,兄长却被嫉贤妒能的更始帝君臣所害。春陵的白水边上的兄长孤坟早该芳草凄凄了吧!

不仅如此,更始帝君臣还在害死兄长之后,处处欲置自己于死地。在洛阳的三个多月,自己忍辱负重,有苦无处诉,泪水肚里流,幸亏大司徒刘赐的全力担保,得以执节河北,逃离樊笼。

在河北,自己受尽风霜之苦,还被王郎的兵马追捕,狼狈南逃,历尽千辛万苦。黄天不负有心人,幸得信都、渔阳、上谷三群的倾力相助,终于拥有自己的兵马,灭掉王郎,收复邯郸。

如今,长安君臣又来请君入瓮。萧王刘秀又面临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遵旨转归长安,等于重入樊牢,受人节制;不归长安,留在河北,可以大展鸿图,实现誓愿。可是却要背负抗旨叛逆的罪名。何去何从?刘秀在努力寻找一个稳妥的办法。

等候在殿外的诸将终于忍耐不住了,朱祐说:

“我为明公守门,你们谁进去,我都有失职之罪,不如我进去劝说明公,有罪杀我一个。”

铫期一把拉他过来说:

“就你笨嘴笨舌的,恐怕越说越糟,还是我去吧!”

朱祐火了,胀红着脸吼道:

“黑炭头,你能比我强多少,还……还想劝说明公。”

邓禹忙着劝解:

“你们不要争吵,明公虑事周到,用不着谁去劝说,还是等他出来再说。”

耿弇却道:

“形势紧急。苗曾、韦顺、蔡充已经赴任,半个河北易手他人。明公再无决断,悔之晚矣。朱将军、铫将军不必争执,就让在下进去与明公细说。”朱祐自从耿弇说服上谷、渔阳两郡归服刘秀,非常佩服他,欣然说道:

“明公最信任伯昭之言,必能奏效。伯昭放心进去吧,法不责众,有我们为你求情,明公不会处罚你。”

耿弇推开殿门,大步走进去。正在苦思冥想的刘秀惊觉,翻身坐起,望见耿弇,对着门外大声责问道:

“仲先,何以让伯昭擅自闯入?”

朱祐伸进脑袋,大声笑道:

“伯昭要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当然可以面见明公。”

刘秀看着耿弇道:

“伯昭不知我有言有先吗?”

耿弇然说:

“河北大难将至,耿弇怕死也躲不过,不如冒险进见,或许还有希望。”

刘秀一怔,转怒为笑,说道:

“伯昭请坐,可有良言教我。”

耿弇施礼谢座,说道:

“方今长安失政,更始君臣,纲常紊乱,绿林诸将,擅命京畿。天子之命,不出长安,所在牧守,辄自迁易,吏民不知所以,士人莫敢自安。绿林横暴,掳夺财物,劫掠妇女,比王莽尤甚。更始帝名为天子,不能驾御,其势必败。明公春陵起兵,反莽英雄,昆阳大战,破百万大军。如今已定河北,据天府之地,收归人心,以义征战,发号响应,天下可传檄而定。长安之命,罢兵归京,不可听从。否则,天下恐转归他姓。”

刘秀悚然作色,低声说:

“伯昭失言,我当斩之!”

耿弇抱拳挺立,坦然说道:

“明公待耿弇,情同父子,耿弇因而直言利弊,生死关头,听长安命则败,不听则兴。”

刘秀慨然道:

“伯昭年少,见识不凡。随我战河北,屡建奇功,我怎么忍心无端加罪。只是眼下我兵力尚弱,上谷、渔阳又易手他人。尚且,不听命便是抗旨。长安天子为汉室后裔,名正而言顺。若加以叛逆罪名,我将何以面对天下?”

“明公忧下天,天下人亦以明公为忧。”殿外传来邓禹爽朗的笑声。刘秀一看,邓禹已带诸将涌进殿内,近前进言道:

“如今长安失败,更始危弱,人心失望。明公威德。四海皆知,即便长安加以叛逆之名,天下人必不以叛逆视明公。”

虎牙大将军铫期大步上前,高声说:

“天时,地利,如果拥集兵众,顺从天下思汉之心,断然自立,天下敢有非难者,铫期当先斩之。”

后大将军邳彤亦正色道:

“诸将所以抛妻子,捐家室而从明公,无不为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明公如果优柔寡断令诸将失望,我等现在就离弃而去。”

刘秀心有所动,抱拳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诸位莫急,我先辞了使者,再与诸位共商大计。”

诸将相视欢笑,方才放心。刘秀辞别诸将,只身前往使者黄全的客舍。黄全听说萧王造访,慌忙迎出门外,惊讶地说:

“萧王夜间来访,有何贵干?”

“刘某有肺腑之言要说。”刘秀走进屋内,坦然落座才说道,“日间接读圣旨,钦命刘某罢兵归京。本欲从命,但细加思量,颇为不妥。”

黄全心里一惊,竭力保持镇定,问:

“有何不妥?”

“王郎虽灭,河北远未平定,铜马、尤来、五校、檀乡等部众百万,所在寇掠,为祸一方,我部正欲发精锐之兵,征讨四方。突然罢兵归京,势必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黄全强笑道:

“萧王多虑了,天子已派遣苗曾、韦顺、蔡充三位大人共理河北战事,他们自会平定四方叛乱。”

刘秀面露轻蔑之色。

“河北的动乱如果能轻而易举地平定,恐怕就轮不到刘秀执节北渡了。刘某经营河北半载,镇抚州郡,平遣四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制,直至灭叛贼王郎,收复邯郸,始有根基。苗曾、韦顺、蔡充无功无德,初来乍到,何以平定叛乱?”

黄全一时语塞,半天才吱唔着说:

“萧王莫非要抗……抗旨不遵?”

刘秀不作正面回答,冷笑道:

“长安天子有名无实,大人身在京师,自然比我清楚。”

黄全额上冒汗,嗫嚅道:

“萧王这是何意?”

“天子身不由己,为人所迫,这道旨意非出自圣上本意,刘某不必遵从。”

“圣旨岂会不是圣上本意?萧王抗旨不遵就是叛逆朝廷。”

刘秀忽地站起,愤然道:

“外戚专权,奸臣窃命,乃我汉室不幸。刘某得手,一定斩此祸首罪魁。”说着,突然拔剑,砍下几案的一角。

黄全吓得瘫软在地,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

“萧……王息怒,下……下官明日回京复命,……一定跟陛下解释清楚。”

“悉听尊便!”

刘秀宝剑还匣,昂首大步走出驿舍。

邓禹等诸将听完刘秀拒绝使者的经过,忍不住哈哈大笑。众人聚在一起,详细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第二天,无可奈何的黄全悻悻离去,回京复命。刘秀拜耿弇、吴汉为大将军,执节北发各郡突骑。

耿弇、关汉虽然拜为大将军,却还是光杆将军,因为收复邯郸之后,精兵突骑大多调去驻守幽州各郡,但是,此时幽州各郡,大司马刘秀任命的太守已被撤掉,换上了更始帝派来的心腹。

两人胸有成竹,来到幽州,分头行事。耿弇到上谷、渔阳,利用原太守耿况、彭宠的旧部,不费吹灰之力,杀了韦顺、蔡充两位刚刚到任的太守,把印绶交还耿况、彭宠,招集了许多突骑骑兵。

与耿弇相比,吴汉的行动冒了很大的风险。幽州牧苗曾已风闻刘秀抗旨不从,欲征郡国突骑,岂肯从命,暗中作了备战的准备,并派使者,严令各郡国不得州牧虎符军令与州牧大人的亲笔批准,不许放走一兵一卒。吴汉率二十名轻骑随从,一踏人幽州地界就感觉到形势不对劲,不但没招集到一兵一卒,还处处遇到敌意的目光。手下人胆战心惊,力劝吴汉返回邯郸。吴汉断然拒绝,昂首进入幽州郡。苗曾听说萧王使者只有二十名随从,料定对方没做什么准备,便想给吴汉一个下马威,于是率大队出迎。吴汉老远就高叫道:

“我仍萧王使者,幽州牧速来迎接。”

苗曾从长安带来的心腹低声道:

“萧王使者如此盛气凌人,让属下杀了他。”

苗曾冷笑道:

“让他得意一时,后头有他求饶的时候。”说完,驱马上前。吴汉也近前相迎。两人并辔,突然闪光一闪,吴汉的宝剑已刺人苗曾的胸膛。苗曾惨叫一声,死尸跌落马下,栽到路旁。

吴汉夺得兵符,执节高叫:

“我仍萧王使者,执节发各郡突骑,违令不遵者,杀无赦。”

突骑原已归附大司马,又深知吴汉威猛,无不俯首从命。苗曾心腹欲要反抗,已被周围乱剑刺死。

夺回幽州突骑,刘秀重新占稳河北,便准备征讨盘踞邬城一带的铜马义军。但是还有邺城的谢躬时刻威胁着邯郸,不可不防。邓禹说:

“尚书令为人忠厚守信,明公可约谢躬共同破贼,只要他答应出兵,便可解除后顾之忧。”

刘秀依言而行,便亲自去邺城拜见尚书令说:

“河北贼寇四起,为祸地方。如今王郎已灭,我与大人当合力共灭贼寇,平定河北。我方出兵,追贼至射犬,一定可以大破之。聚在山阳之地的尤来贼寇,势必闻风逃窜,如果大人能够出兵征讨,双管齐下,一定可以全歼贼寇,共建大功。”

谢躬爽快地答应说:

“我与萧王同为汉臣,剿灭贼寇,扶保社稷乃是份内之事。”

刘秀得到谢躬的承诺,告辞而去。谢夫人从屏风后走出,责怪丈夫说:

“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皮。夫君忠于陛下,而萧王抗帝命,杀苗曾、韦顺、蔡充,叛逆之心已暴露无疑。信其虚谈,不知应付,恐有灾祸临头。”

谢躬摇头叹息道:

“我为尚书令,当然比你清楚这些。跟你实说吧,陛下已有密诏,命我找个借口杀了萧王。”

“夫君为什么不遵旨行事?”

“借口并不难找,只是我一向钦佩萧王,不忍下此毒手。汉室已复,可是陛下先受朱鲔、李轶等将的控制,后受赵萌的摆布,身为天子,有名无实,汉室天下也一样有名无实。王莽已灭,可是至今陛下连一纸废除王莽苛政的诏令也没有颁行。唯有河北,萧王执节,安抚郡县平遣四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兵,气象为之一新。汉室复兴的希望在河北闪光,相形之下长安黯然失色,人心失望……”谢躬说着,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