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曾国藩家书(中华国学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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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理财篇(9)

帅逸斋的叔叔叫小舟的,在初二来了,带了张六琴太守的信,详告逸斋死难的惨况。我备了五十两奠金交给小舟,作为他去江西的路费,又写了信给雪琴,嘱咐他准备战船到广信,迎接护送逸斋的家眷从浙江来江西。又准备船只到省城,迎接护送逸斋和他侄儿的棺木,在南康会齐之后一起出湖口,由湖口段窑到黄梅帅宅,不过几十里。前不久仙舟先生的坟墓被敌人掘毁,我曾经写信给润之中丞、莲舫员外,筹集了三四百两银子作为修葺的资金。这次小舟回家,可一起妥善安葬。如略有余钱,便用于周济逸斋的家眷,但也很少,难以养活这一家子。

东乡失败之后,李镇军、周副将都退守武阳渡,听说耆中丞写信到长沙,请夏憩亭招募士兵几千,到江西增援,不知道情况是否确实?

自从洪、杨内乱以来,敌军的指导思想紊乱,石达开下顾金陵,上顾安庆,未必能再到江西。即使真的来救援,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厉害的敌人实在没有多少。我军只要能够稍微立住脚,不但吉安能打胜仗,就是临江萧军也可打胜仗。

胡蔚之将在初十回省,家中以后不必写信告诉朋友。韩升告假回家,我这里文案还很繁重,不可以没有一个人料理,希望弟弟令王福在腊月初回家交代后,就叫韩升回省过年。韩在正月初到吉安营中,预计弟弟那儿有四十天没有人经管文案,可交彭椿年一手料理,决不会有疏忽错失。韩升与王福两个,都办事精细勤敏,没有轻重之分。凌荫庭近日去雪琴那儿,如弟弟那里再需好手,也可命令凌去吉安。(咸丰七年十一月初五日)致九弟·求人自辅时时不可忘。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四月初五日得一等归,接弟信,得悉一切。

兄回忆往事,时形悔艾,想六弟必备述之。弟所劝譬之语,深中机要,“素位而行”一章,比亦常以自警。只以阴分素亏,血不养肝,即一无所思,已觉心慌肠空,如极饿思食之状,再加以憧扰之思,益觉心无主宰,征悸不安。

今年有得意之事两端。一则弟在吉安,声名极好,两省大府及各营员弁、江省绅民交口称颂,不绝于吾之耳;各处寄弟书,及弟与各处禀牍信缄,俱详实妥善,犁然有当①,不绝于吾之目。一则家中所请郑、葛二师,品学俱优,勤严并著。郑师终日端坐,有威可畏,文有根柢②,而又曲合时趋,讲书极明正义,而又易于听受。葛师志趣方正,学规谨严,小儿等畏之如神明,此二者,皆余所深慰。虽愁闷之际,足以自宽解者也。

第声闻之美,可恃而不可恃。见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在军营,亦获虚誉,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兹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

治军之道,总以能战为第一义。倘围攻半岁,一旦被贼冲突,不克抵御,或致小挫,则令望隳③于一朝。故探骊之法,以善战为得珠,能爱民为第二义,能和协上下官绅为第三义。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一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于泉壤矣。

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沮。此次军务,如杨、彭、二李、次青辈,皆系磨炼出来,即润翁、罗翁,亦大有长进,几于一日千里。独余素有微抱,此次殊乏长进。弟当趁此增番见识,力求长进也。

求人自辅,时时不可忘此意。人才至难,往时在余幕府者,余亦平等相看,不甚钦敬,洎今思之,何可多得?弟常常以求才为急,其阘冗者,虽至亲密友,不宜久留,恐贤者不愿共事一方也。

余自四月来,眠兴较好。近读杜佑《通典》,每日二卷,薄者三卷,惟目力极劣,余尚足支持。

再,迪庵嘱六弟不必进京,厚意可感!弟于迪、厚、润、雪、次青五处,宜常常通问,恽廉访处,弟亦可寄信数次,为释前怨。《欧阳文忠集》,吉安若能觅得,望先寄回。(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日)【注释】

①犁然有当:井然有序的意思。②柢:树根。③隳:毁坏,坠毁。

【译文】

沅甫九弟:

四月初五一回来就接到你的信,知道了一切。

我回忆过去,时刻悔恨交加,我想六弟一定都跟你说了。弟弟劝导我的话,深深击中我的要害。“素位而行”一章,我眼下也常用来警惕自己。只是阴分素亏,血不养肝,便是一点事不想,还觉得心里慌,肠里空,好像非常饥饿的模样,再加上忧心忡忡,更觉得心里没有了主宰,悸燥不安。

今年有两件得意的事,一是弟弟在吉安,名声很好,两个省的官长和各营的将士,江西省的绅士,都很称赞,我经常听到。各处寄给弟弟的信,弟弟给各处的书札信牍,都详细、实在、妥善,我经常看到。一是家里所请的郑、葛两位老师,品学兼优,又勤教又严管。郑老师整天端端正正坐堂,威仪可畏,文章有根底,而且又能够与时事相结合,讲课很明正义,而又深入浅出;葛老师志趣方正,教学规矩严谨,小孩们怕他如同怕神明一样。这两件事,都是我深感欣慰的,虽说是愁闷不乐的时候,也足以自宽自解了。

只是声望虽然是令人陶醉的东西,但可以依靠又不可以依靠。我过去在京城也很有声望,近来在军队,也有些虚名。但开始好不一定始终好,走一百里路,走了九十里只能算走了一半,声望一旦下降,远近的人都会产生怀疑。你目前名望正高,务必要坚持不懈,有始有终。

治理军队的道理,能打仗是第一要义。如果围攻半年,一旦被敌人冲破突围,不能取胜,或者受到小挫折,那么你的名声一个早晨的时间便下落了。所以说探验的方法,是以会打仗为最重要,能爱民为治军第二要义,能与上下官绅和谐相处为第三要义。希望弟弟兢兢业业,一天比一天谨慎,一直到底绝不松懈,那不仅为我补救了从前的过失,也可以为父亲增光于九泉之下。

精神这个东西越用越好用,不可以因为身体虚弱而过于爱惜;智慧这个东西越是在艰苦环境越有用,不可以因为偶然遇到挫折,便急忙自弃。这次军务,如杨、彭、二李、次青他们,都是磨练出来的。就是润翁、罗翁,也大有进步,几乎是一日千里。只有我素来只有小小的抱负,这次却太没有进步了。弟弟应该趁这次军务增长见识,力求进步。

求人才帮助自己,时刻不可以忘记这一点。人才难得,过去在我的幕府中的人,我也是平等相待,不很钦佩,如今想起来,哪里可以得到这么多人才啊!弟弟应当常常把访求人才为当务之急,军营中的庸碌多余的人,就算是至亲密友,也不宜久留,那样做恐怕真正的贤者不肯前来共事。

我从四月以来,睡眠较好。近日读杜佑的《通典》,每天读两卷,薄的读三卷。只是眼力很差,其余还足以支持。

另外,迪庵嘱咐六弟不要进京,对其厚意感激不尽!弟弟在迪、厚、润、雪、次青五处,应该常常一起问候,恽廉访处,弟弟也可以多寄几次信,以释前嫌。《欧阳文忠集》,吉安如果能找到,希望先寄回来。(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日)致九弟·拟保举李次青。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八月一日罗逢元专丁归,接弟二十四日信,知弟病渐痊愈复元。自长沙开船后,四十一日不接弟手书,至是始一快慰。而弟信中所云,先一日曾专人送信来兄处者,则至今尚未到,不知何以耽搁若是?

余自廿五日自江西开船,廿六至瑞洪,廿八日就谢弁之便寄信与弟。八月初二日至安仁,初四日至贵溪,王人瑞、张凯章及萧浚川之弟萧启源均在此相候。初六七可至河口,沈幼丹、李次青皆良觌①不远矣。

闽省浦城之贼,于七月上旬中旬出犯江西,围庆丰、玉山两城,次青以一军分守两县,各力战五六日夜,逆贼大创,解围以去。现在广信一带,次青勋名大著,民望亦孚。浙抚晏公于全浙肃清案内保举次青以道员记名,遇有江西道员缺出,请旨简放。将来玉山守城案内,余亦当优保之。苦尽甘回,次青今日得蔗境矣。

玉山之贼窜至德兴、婺源一带,将归并于皖南芜湖。余至河口,拟留萧军守河口,而自率张、王、朱(品隆)、吴(国佐)进剿闽之崇安。贼势日乱,或尚易于得手。(咸丰八年八月初四日)【注释】

①良觌:欣喜相见的意思。觌:相见。

【译文】

沅甫九弟:

八月初一罗逢元派的专人回来,接到弟弟二十四日的信,知道弟弟的病已渐渐康复了。自从长沙开船以后,四十一天没有接到弟弟的信,到现在才感到快慰。而弟弟信中说,先一天曾经派专人送信到我这里,但到现在也还没有到,不知道为什么耽搁这么久?

我二十五日从江西开船,二十六日到瑞洪,二十八日就谢信使的方便,寄信给你。八月初二到安仁,初四到贵溪,王人瑞、张凯章及萧浚川的弟弟萧启源,都在这里等候。初六、七日可到河口,与沈幼丹、李次青欢聚之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