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12017300000098

第98章 江山一统(1)

阳春三月的扬州,山青水秀,细雨漾漾,绿树葱翠,花艳蝶舞,山外青山隐现,楼外广厦弄影,鸟语脆丽,花香袭人,如诗似画,醉了蜜蜂,醺了游人,好一派江南风光。杨广之所以数游江都,被这里宜人的风光、细腻温柔的丽人所吸引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扬州位于长江下游北岸,北枕蜀冈之首,西接蜀冈之尾,京杭大运河纵贯南北,与巨龙似的长江在这里交汇,通扬运河也赶来凑热闹,摇头摆尾地从这里经过,奔黄海而去。虽不高大,却是蜿延曲折,起伏似云,古木耸立,古迹遍地的蜀冈以及两河一江,为扬州秀丽的风光,抹上了重重的一笔,使这个浓装淡抹的佳黛,风姿更加卓约,体态更加迷人。

扬州城历史久远,春秋为邗国的国都,西汉在此置江都国和广陵国,东汉为广陵郡治,东晋置青州,北周改名吴州,隋文帝灭掉南陈,统一全国后,改吴州为扬州,杨广大业元年,改称江都郡。

城区方圆不过十里,离邗沟四里许。因邗沟正好是南北大运河的中段,扬州又正处于南北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点上,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水上交通方便,商业发达,历为江南名城。城墙与江北厚重笨拙的城墙相比,虽然不算高大,却为砖砌,挺拔俏丽,与江南人的性格极为相似。设徐宁、利津、天宁、安江四个城门。与江北城门的位置不同的是,四门皆设在城墙的拐角处,而且建有供船只进出的水关。其规模比建康城小得多,但却是漕运中继转运站之一,盐运的集散地,以故商业发达,店铺林立,酒肆茶楼比比皆是,幌子招摇,货物充盈,客商云集。虽然战火就要蔓延而来,来自新罗、高丽、日本的客商仍然为数不少。也不乏波斯、大食等西亚各国商人的踪迹。东南各国的商人几乎到处都是。

这里是郡衙所在地。衙所居中,由十余座重檐歇山式、单檐攒尖式和重檐庑殿式建筑构成,造形秀丽,隐在绿树丛花之中,如同怀抱瑟琶半掩面的碧波仙子。隋文帝时,衙中的建筑古朴破旧,基本延用南梁时修建的建筑,杨广登基后,在郡衙中建立了行宫——乐遥宫等殿堂,对原有的建筑进行了改建,便被这规模宏大,富丽堂皇所替代,颇有些皇家的大气了。

乐遥宫是依照长安城宫城中太极殿的图纸设计的,规模比太极殿小十之有四,却给人一种众星捧月之感。若用明珠比喻衙中的建筑,乐遥宫为大珠,周围的建筑便是小珠了。

这是三月末的一个晚上,乐遥宫的大殿中坐满了年龄有别,穿戴各异,但却无不冠冕堂皇,油头粉面,面露杀气的男人。他们是宇文氏家族中有头有脸,对权力如饥似渴的权力狂。上至宇文述的长子、丞相宇文化及,次子、驸马都尉宇文士及,三子、少监宇文智及,下至他们的子孙,无不跃跃欲试。引颈盯着高坐于台上的宇文化及,聆听着宇文化及的教诲。

宇文化及面色阴沉,声音低而极有力度,如同一个正在积蓄力量,准备捕向猎物的雄性豹子。他咳嗽一声:“关于召集大家前来议事的目的,我再重申一遍,那就是杀死杨广及其太子、皇子、眷属、信臣、皇室宗亲,在这江南富庶之地建立新朝,与李渊隔江而治。立秦王浩为帝,国号大许,我任丞相,宇氏家族中凡有才华者全部放到重要位置,以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江南诸侯。待江南稳定,臣民降服之后,再夺杨浩性命,由我登基坐殿,君临天下。今,国玺在我手中,杨侑是伪皇帝,杨浩才是真龙天子,这是分江而治的重要原因之所在。今,杨广及皇子皇孙、皇室宗亲、信臣又全部在我的掌握之中,以故决定明日三更动手,次日拥立新帝登基。李渊已基本平定了关外与中原和汉中不日就会派千军万马前来击我,事不宜迟。望大家协力同心,将这两件事办利落,然后再议拒敌之事。需知,这是咱家族的事,办好了家族荣耀百世,办砸了后果不堪设想。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吗?尽言无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

驸马都尉宇文士及长得极为俊美,大眼隆鼻,阔口润腮,五络花白长髯飘拂于胸,虽是四十六岁的人了,仍然英气勃勃,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难怪杨广看中了他,将自己的长女许配于他。面对眼前的现实,他心里极为矛盾,就事业和家族的名誉而言,他应当挺身而出,助兄长宇文化及一臂之力。从感情上讲,杨广是他的岳父,爱妻是杨广的女儿,自己的两子两女是杨广的外孙,怎能下得狠心,下得了手?于是,他第一个发言,且直言不讳:“今,圣上已成千夫所指,失去了君主的威严,若继续在位,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加快社稷大厦倾倒的速度,废就废了。可这残杀圣上与其宗亲、近臣,就不在情理了。太子与皇子何罪之有?其宗亲眷属何罪之有?信臣更是杀不得,试问:在座的各位在他兴盛之时,哪个不是他的信臣?难道都该杀吗?我的夫人和孩子有何罪?难道非杀不可吗?”

宇文化及怒视着宇文士及:“二弟,你还有完没完?似乎普天之下就是你善良,就是你忠孝仁义。举大事者不计小节,为了分江而治,与我们家族的死敌对抗,难道你连自己的夫人都舍不得吗?当然,你的儿女是咱家族的骨肉,不仅不能杀,还要严加保护。我来问你,自古以来,做天下者哪个心慈手软过?远的不说,先帝为登大基,不仅逼自己的外孙静帝退位,而且大开杀戒,斩杀北周宗室、诸王,废周自立,建立隋朝。这些北周宗室、诸王不仅多与静帝有骨肉亲情,与先帝亦亲情无限。二弟啊!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可不要患得患失啊!”

宇文士及叹口气:“《尚书》说: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难道举大事就不能容忍吗?就不能少杀或不杀吗?明主不滥杀,滥杀不仅不是明主,且江山危矣!我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宣言:对于他人,杀就杀了,我的夫人和孩子,谁也不能动他们一指头,否则,我就不客气!”

宇文化及怒不可遏,叭叭地拍着几案:“反了,反了!想不到你首先发难。临来这江都之前,我已与你讲过将杨广及眷属、宗亲骗来,然后弑旧君立新朝的事,你完全同意,并支持,怎的在这箭在弦上的关键时刻变卦?”

“我没有变卦,是你变封,你当时根本就没讲弑圣上宗亲和信臣的事。”宇文士及自恃手中掌握着两万人马,并不惧怕宇文化及的淫威,心里道:“咱们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谁怕谁?你若好说好道,事情还好商议,既然大气呵人,我怕你个啥!”

少监宇文智及也对滥杀无故不满,但也以为二哥宇文士及太过分,便充当了和事佬:“大哥与二哥各持己见,都有道理,也都没有道理。大哥为咱宇氏家族,不惜心力,言杀并不为过,只是所杀之人太多。凡事做则做,若一味因循,大误终身。杀的越多,积犯越多,积犯越多,仇恨越多,仇恨越多,则危矣!二哥不愿多杀,也有道理,但却拘泥于儿女情长,非大丈夫所为。李渊与父亲有至深宿仇,今又将咱兄弟们逼到江南一隅,他的三子元霸劈了侄儿宇文成都,这大仇不报等待何时?只要咱立起新朝,把持朝政,合力同心,他李渊能奈我何?南梁陈后主陈叔宝峻宇雕墙,酣酒荒色,终日有粉面丽服,巧态妩媚的丽人陪伴,长歌酣舞通宵达旦,上下离心,人神同愤。尚且君临天下数载,我等弟兄,论文论武,都不在陈叔宝之下,难道不能立足于江南,与李渊竖子抗衡吗?与李渊的世仇一定要报,恨一定要雪,要报仇雪恨,不灭掉圣上及其眷属宗亲、信臣,把持朝政,就是一句空话。以我之见,该杀就杀,该放就放,既无情又留情。”

宇文化及问:“三弟,你说了半天,无非是在和稀泥,等于没说。我来问你,哪个该杀哪个不该杀?哪个该留哪个不该留?你一一道来。”

“这……这……”宇文智及支吾了半天,终于发话:“我以为,二嫂及侄子、侄女们可留,圣上的眷属、宗亲及信臣统统该杀。”

宇文化及知得罪了兄弟会造成什么后果,言道:“就以三弟之言行事。二弟,这总可以了吧?”

宇文士及回答:“不可以!应当再将圣上留下。圣上再昏庸无道,也是我的岳丈,如果杀了你的岳丈,你作何感想?”

宇文化及忍无可忍,手按剑柄,怒道:“你也太过分了,我一忍再忍,你却得寸进尺,难道立新朝、报大仇之事毁在你手里不成?”

“你别吹胡子瞪眼,莫以丞相的高位吓人。今圣上已成丧家之犬,你这丞相算了个狗屁!”宇文士及性格倔犟,言辞犀利:“我明告你说,你别这个熊样,我宇文士及不怕你。”

“来人,给我将宇文士及拿下!”宇文化及嗖地拔出宝剑:“二弟,你自作自受,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分了!”

宇文士及刷地拔出佩刀,向拥向前来的宇文化及的亲兵道:“都给我滚到一边去,我等兄弟相争,与你们何干?若把我惹恼了,六亲不认。何况你们!”

宇文化及暴跳如雷:“士及呀士及,你莫非气死我不可吗?”

“你敢杀那么多人,气死你有何不可?”宇文士及忍无可忍:“亲兵们,给我上!”

话音未落,宇文士及的亲兵拥了进来,逼住了宇文化及,刀锋架在宇文化及的脖子上。

宇文化及还算识时务,言道:“二弟,你何必这样,留下圣上的性命就是。兄弟们的事好商量。”

“那就好。亲兵们,退下!”宇文士及将佩刀插入刀鞘:“只要你守信用,我就无话可讲,追随你也就是了。”

宇文智及言道:“好好好,这就好!大哥照顾了二哥的面子,二哥给大哥留了面子,两好搿一好,大事就成了。”

宇文化及的手掌在几案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明日三更准时行动。二弟诛杀杨广的信臣,三弟杀戮杨广的眷属、宗亲,一个不留!”

次日三更,宇文化及兄弟准时行动,共计杀死近四百口,鲜血成河,流至乐遥宫前,久久不愿散去,惨叫声响彻整个扬州古城,手段之残忍,空前绝后,连正在吃奶的孩子都不放过,罪恶昭彰,天理难容。

杨广不除,新朝难立,宇文化及决计杀掉杨广,不杀圣上之言,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单人独马,来到软禁杨广的安乐宫。

杨广被囚,狼狈不堪,昔日的威风荡然无存。他须发散乱,眼窝深陷,原本雍肿的体态变得很是苗条。龙入泥潭,不如泥鳅,从天子一落千丈成为囚犯,他实在难以适应。他恨自己信任佞臣,恨自己受宇文化及蛊惑,恨李渊大逆不道,恨那些溜须拍马,此时却一反常态,翻脸不认人的朝臣,更恨宇文化及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夺他的权,要他的命。他的精神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不仅会彻底崩溃,疯颠在所难免。

安乐宫原为扬州郡衙内后花园中的小房子,长三丈许,宽不足两丈,为管理后花园仆役的住所。外面墙皮斑驳,里边脏乱不堪,堆放着工具、花盆之类的物品。里间有一床一几一杌,相当简陋,说是囚室最为恰切。“安乐宫”是宇文化及的杰作。你杨广不是爱享乐吗?就叫“安乐宫”吧。

此时,杨广刚刚躺下,听说宇文化及来了,便披衣坐起,满脸怒气,尽量保持着天子的威严。然而,情绪不是装的,是心态的一种反应,他越是控制自己的情绪,心里越感到别扭,表现在脸上的东西便不伦不类了。昏黄的烛光摇曳着他那张枯黄而又扭曲的脸,污浊的空气包围着他的身心,他的实际感觉是: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圣上近来可好啊?”宇文化及掏出丝帕捂着鼻孔:“这可是个好地方,要多安有多安,要多乐有多乐。”

杨广将头扭向一边,沙哑着嗓子道:“宇文化及,你这个不耻于人类,不忠不孝的东西,朕恨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唉!都愿朕,没有早看透你的狼子野心,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你快放朕出去,朕要与太子、皇子以及眷属们团聚。这个皇帝朕可以不当,却不能与他们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见。你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妻子儿女,若将你与他们骨肉分离,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哟呵,你这弑父杀君,欺兄霸嫂,无恶不作,将一个好端端的大隋送上亡路的丧家之犬竟有点人情味了。”宇文化及讽刺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宇文父子、兄弟不遗余力地保你,我的儿子宇文成都为保你送了命,兄弟宇文吉为你驾鹤西去,到头来却得了一个昏君,落了个人亡、名声不佳的罪名。你还我兄弟,还我儿子!还我名声!”

“你……你……”杨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浑身抖动,满脸通红。他好不容易将咳嗽止住,吐了口浓痰:“宇文化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朕若不是你们宇文家捧着,也不会到了这般天地!真是用一小人,小人竞进,小人把持朝政,国家必亡啊!”

“你这老不死的,竟然血口喷人,你气焰嚣张,一言九鼎,谁敢在你面前说个‘不’字?狼心狗肺的是你,该死的是你!”宇文化及恼羞成怒:“杨广,事到如今,你还这么死硬,难道还知天下有‘羞耻’二字吗?”

“宇文化及,朕也告诉你,王世充还在,他会为朕报仇雪恨的,你要遭报应的,老天有眼,决不会放过你!”杨广干枯的眼睛里向外喷火:“不信你走着瞧,走着瞧!”

宇文化及冷笑道:“告你说,王世充已经向李渊投降,被李渊流放于蜀,半道上被其仇人、定州刺史独孤修所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即使王将军归天,朕还有驸马都尉、你的兄弟宇文士及。士及对朕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决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