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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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火魔逞凶(3)

李孝常堂堂仪表,个头不下七尺,面目俊朗,阔步雄视,颇有些吕布的形象。虽年纪在三十岁上下,却给人一种干练、稳重的感觉。他前年进士及第,候了近一年的时间,方才被放了这华阴知县。因华阴是国家的四大粮仓之一,储米粟达百万担,地位十分重要,上任前吏部尚书,乃至丞相宇文化及都接见了他,反复讲述让他任华阴县令的重大意义,对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进士放个县令,已是常例,将他放到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所储米粟如此之多的华阴做父母官,他无可挑剔,欣然接受,并许下宏愿:决不辜负圣上的恩典、朝中重臣的期望,做一个百姓拥戴的好官,守好永丰仓的粮官,让圣上宽心的忠臣良将!他心地宽厚,待人慈和,诗书文章一流,武艺上乘,对兵法颇有研究,是一个华章藻蔚、学识渊博的英逸之才。吏部之所以选择了他,看中的就是他的才华。因为他既未吹牛拍马、阿谀奉承,又未请客送礼,更未踏着别人的肩膀向上攀爬,至于用别人的血染红自己的冠冕之类的丑事,亦与他无缘。他很自豪,很自得,清清白白上任,老老实实做事,仅在任上九个多月的时间就大见成效,不仅干净利落地处理了积案,且将永丰仓的粮食全部晒了一遍,并加大了灭鼠、防虫、去湿、恒温等措施,令人咋舌,刮目相看。

就这样一个人,为何不以死报国,忠贞不渝,而要投降李渊?这就需从他的同乡、同窗、同时进京赶考、同时中了进士,却仅放了沁县县丞的贾道公说起。

贾道公长相不在人下,就是肚量狭窄,为人古怪刁钻,爱嫉妒,善钻营,若与曾经千方百计陷害李渊的龙出海相比,难分仲伯。他自恃文章华彩,中进士时的名次在李孝常之上,做梦也想被放个大官,而且要放到一个地理环境优越,物产丰富,离西京长安、东都洛阳最近的风水宝地。万万没有料到被放到山险水恶,土地瘠薄,百姓家无隔夜粮,官吏无所搜刮,而且盗贼蜂起,战事不断的沁县。于是,旧病复发,便像所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宵小、佞臣一样,由嫉妒发展到不平,又由不平发展到愤恨,继而便心理变态,将陷害他人作为洗刷耻辱和仇恨的手段了。目标是谁?当然是李孝常了。因为二人同窗十载,一直不睦,李孝常不愿与他为伍也倒罢了,还经常揭他的伤疤。还因为李孝常放的官比他大,任官地域比他好。于是,就在密室之中给吏部写信一封,诬告李孝常据宝地而不思治理,拥富仓而中饱私囊。吏部根本不相信才上任数月的李孝常会干出这等事,但却不敢掉以轻心,急派主管侦察、巡逻事务的侯凤林前往华阴县调查。侯凤林行至沁县地界,被贾道公请至县衙内,大鱼大肉地款待了一番,还送上两个娇娥陪夜,临走时又送给他明珠一颗,纹银千两。当此乱世,不贪白不贪,不拿白不拿,他这次来华阴调查,决心乘机大捞一把,谁给银子多,谁就有理。不想李孝常却不识抬举,公事公办,离开华阴县时,李孝常也没送给他丁点礼物,不禁大怒,笔头就那么一转,将“查无实据,纯系诬告。”改为“确有此事。李孝常当斩。其职由贾道公充任为宜。”李孝常得到这个消息后,如同五雷轰顶,经一番思想斗争,在生命危在旦夕之时,投入了李渊的怀抱。当他见到李渊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声泪俱下,不待李渊问询,就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部端了出来,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慈父。

李渊将他扶到自己身边就座,安慰道:“李县令,天下有道,则正人在上;天下无道,则正人在下。今圣上不理国事,荒淫无道,宵小佞臣竞进,是非颠倒,黑白混淆,大恶之资,终不可化,天怒人怨,势在必亡。就你被陷害之事而言,小人嫉而生恨,无端造谣,陷害无辜,本该严惩,却因赃官敛财,险成刀下之鬼,国法何在?人性何在?国之将亡之前兆也,非一人之力可以扭转。我李渊又何尝不想做个忠臣良将,为社稷为圣上出力,也是被逼无奈啊。初时受龙出海、张衡等一班宵小陷害,后又被宇文述之流算计,报国无门啊!你的处境与我何其相似。咱们就共同干一番事业吧,别无选择。为社稷、为百姓,也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

李孝常言道:“凭心而论,在下敬佩大元帅的为人,却不赞成你造反,将你看作逆臣贼子,以故想忠心报国,做个好官。今日看来,我李孝常大错特错了,穴壁之窥而已。大厦既焚,不可洒之以泪;长河一决,不可障之以手;螳螂之臂以挡车轶,何胜之有?我无才无德,大元帅却不弃而受,不胜感激,当效犬马。”

“小弟言重了,天下是亿兆之天下,与昏王决斗也是大家的事,我李渊不过是带了个头罢了。”

“怎么,大元帅称我小弟?把我李孝常当作手足了?仅这一点大元帅就无人可比。要知道,我是在如履薄冰之时前来投降的,能被大元帅高看到称兄道弟的地步吗?”

“天下之人皆为兄弟,况且才华横溢的你。”

“那我就应下了,日后当以小弟的情分辅佐大元帅,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下一步该转入正题了。李渊令上酒上菜,与李孝常对饮。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经逃不脱感情旋涡的李孝常感慨万端: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大元帅之所以能被人爱,受人敬,源自爱人、敬人,今厚待于我,便可见一斑。就凭这一点,我李孝常也当无怨无悔,死而后已!”

“情之真假深浅,不以话为标,当以事实作证,我敬之、爱之是真是假,小弟就看我做的怎样吧。”李渊问:“小弟的降表上写得明白,华阴县有兵马两万,永丰仓藏粮四百万担,有这么多吗?”

“原有兵马一万五千,我上任时又带去五千。米粟这个数字是我上任后一斗一斗量出来的。原来有六百万担,今春圣上调去二百万担。”

“那两万将士对降我一事无异议吗?”

“当然有,却是极少数,不过二百余人,后经说服,便无人说这道那了。领此兵马的尚将军及其他将领尤为坚决。说实话,若无他们和三班六衙苦劝,我还在迷津之中呢。今尚将军与我同来,在外边等候传见。”

“小弟怎么不早说?义举,请尚将军前来对饮!”

一会儿,尚将军阔步而入,表情肃严,嗓门也宏亮:“骁骑将军尚途拜见大元帅!”

李渊离开座位,拉着尚途的胳膊:“尚将军快快请起。来来来,我先与将军对饮十杯再谈事论情。也怪我大意,没早问询,怠慢将军了。”

尚途是一介武夫,三十出头,块头大得惊人,李渊的军中难有人与之相比。身高八尺有余,腰细膀宽,臂长似猿,五官周正、匀称,惟一不足的是面部肌肉僵硬,分不出喜怒哀乐。他自十八岁入伍,打过许多仗,见过不少比他地位高的将军、朝臣。将军、朝臣们无不自命不凡,趾高气扬。因此,他当了将军之后,不无仿效,动辄对下属大发威风,不过人品很好,只要在他面前不藏不掖,开诚布公,磊磊落落,与他投脾气,你就是要他的人头他也割给你。他最恨那些耍手腕、动心计,算计他人的人。对这类人,他从不留情,破口大骂已成家常便饭,有时还脚踢手掴。因此,有人便给他起了个“赛翼德”的绰号。不同的是翼德豹眼环睛,满脸虬须,他的双目却如同常人的眼睛,亦无虬须。他是个忠臣、孝子,投降的原因极为简单:赃官陷害忠良,李县令冤情重大。当然,这是他贪官污吏见得多了,气火积聚的总爆发。此时,他很不理解李渊为何对他这样热情,虽然站了起来,却立而不动,道:“我姓尚的不能坐,更不能与大元帅对饮,上下有别嘛。”

“尚将军,你既然成了我李渊的人,就是我的属下,我就是你的元帅。可话又说回来,在饮酒交朋之事上就不分尊卑高下了,宴会之上无父子嘛。”李渊不由分说,将尚途按在座位上:“你来晚了,该罚你三大杯。”

尚途端起酒杯:“挨罚行,我喝,喝!再罚个七碗八碗我也一饮而尽!”

“好一个尚将军,果然爽快!”李渊又给尚途满上:“尚将军,李县令,来,咱共同干了这杯同心酒。”

尚途饮罢,直接了当地道:“大元帅就不要再这么有礼了,我与李知县既然投过来,就不打算反悔,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吧,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眉头不皱!”

李渊敛起笑容:“那我就直说了,二位仍任原职,待日后升迁。李县令治理好县事,尚将军守好粮仓。我不日就会赶到华阴,为示我诚意,暂不派一兵一卒随二位前去,到时再作计较。义举,将我那两块上好的和阗羊脂玉拿来,我要作为信物交给李县令和尚将军佩戴!”

李孝常与尚途告辞出来,无不有一种获得了新生的感觉。李孝常把玩着状似虎首、质如凝脂的玉佩:

“李渊智、仁、勇三者皆占,非常人也!人服于德、情,不服于力,与此人共事,能不惬意?事情能不成功?”

“从我上任至今,还没有一个上司如此待我。人家对咱好,咱也不能说人话不做人事?”尚途指着潼关的方向:“只要过了潼关,隋朝就他娘的完了!李县令,等大元帅到了咱华阴,你可要帮我一把。我想随大元帅打仗去,无仗可打,别提心里有多难受了。”

常言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正当李渊在收获的季节不断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祸水正悄无声息地向他的身边流了过来。祸水不是别人,是大名远扬、建朝立国的夏王窦建德。窦建德没有与众反王结盟,呆在自己那块肥得流油的小天地里当土皇帝不是很好吗?为何率领他的十万兵马离乡背井,前来找李渊的麻烦?这还要从头说起。

窦建德,隋末漳南人,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世世代代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因此,自打他从娘肚子里生出来那天起,身上就流着庄户人朴实、善良的血,骨子里凝着庄户人固有的倔犟、直率、轻信、目光短浅等长处和缺点。他墩壮结实,面色黝黑,几乎继承了父亲所有的相貌和禀性。从小就富有同情心,而且重感情、讲义气,急人所难,为乡亲们所推崇,二十岁那年便做了里长。杨广穷兵黩武,三次发兵攻打高丽期间,他的好朋友孙安祖因难以忍受知县的凌辱,盛怒之下,杀了知县,逃到漳南,在他家里躲避追捕。他劝孙安祖说:如今百姓困苦潦倒,而官府却坐视不管,此必造成天下大乱。你不能只是一个劲地逃命,应当趁机干一番大事业才是。孙安祖正有此意,却因人生地不熟,不知如何去干。于是,他便纠集了数百个农家子弟,让孙安祖率领,到高鸡泊扯旗造反。孙安祖便在高鸡泊树起了造反大旗,招兵买马。不知为什么,他却加入了征伐高丽的行列,向高丽开拔。正当他随大队人马行进在河间途中的时候,官府因他与孙安祖有关联,杀害了他的全家,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姐姐、哥哥,还有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妹残遭毒手,无一幸免。消息传来,原本无造反欲望的他怒不可遏,毅然率领二百多名部下逃离,投奔了河北清河高士达的起义军。不久,孙安祖归天,其部下由他统帅。从此,他便与高士达并坐了高鸡泊义军的首领。他与将士以兄弟相称,同甘苦,均劳逸,平分战利品,深受将士们的推崇和爱戴。队伍日益壮大。高士达见状,以“智慧不如窦建德”为名,授权他全面指挥军队。他果然不负重望,连打了几个胜仗,官兵望而生畏。隋大业十二年,大将杨义臣率两万官兵进攻高鸡泊,因高士达轻敌,不听他“暂且退避”之言,义军大败,高士达战死。他被迫率百余名精兵守险,终因寡不敌众,被迫撤离。

高鸡泊义军险些全军覆没的残酷现实,未使他灰心丧气。他收编余部,为高士达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掩埋了阵亡将士的尸体,重整旗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终于立稳了脚跟,队伍发展到十余万人,攻占了半个河北。五年后,在河北乐寿建立了政权,第二年建国,国号为夏,号称夏王,建都乐寿,次年迁都沼州。他在自己的独立王国里劝课农桑,兴修水利。生活俭朴,每餐不过青菜小米,不食荤腥。以穿布衣为乐,从不穿绫罗绸缎。他非常重视有学识之人,每获士人,必加恩典。经苦心经营,境内无盗,路不拾遗。

然而,在节节胜利面前,由于思想的局限,反隋意志消退,由开始时的反昏王打江山,变成了只反贪官污吏,后来竟发展到忠于大隋、拥护圣上的地步。攻陷聊城后,面见隋朝废后萧后,并向萧后伏地称臣。更为严重的是,他不听谋士凌敬的劝阻,一意孤行,与驻守洛阳的义军死敌王世充挂上了钩,中了王世充的挑拨离间之计,率众攻打李渊的军队来了。

他与王世充的交往既简单,又颇具戏剧性。众反王联盟之前月余,诡计多端的王世充瞅准了他的弱点,派人送去了三车价值连城的礼物,他不加思考,全部收下。有来无往非礼也,十分吝啬的他,用十几车绿豆、红小豆、玉薯等土特产作为回礼。一来二往,与王世充的关系逐渐融洽,终至情深意浓,无话不说。在王世充的授意下,不仅没有加入众反王的联盟,反而一发而不可收,成了杨广的鹰犬,王世充的走狗,镇压起义军来了。

在李渊攻打龙门城之前,他率十万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向李渊包抄过来。也怪李渊与李世民大意,不仅根本没向这方面想,就连派出的探马也只盯着洛阳和长安,全没将夏王窦建德放在心上。此时,窦建德已经离他四十余里了,他仍未发觉。

“就在这深山老林中安营扎寨。”窦建德传下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