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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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血祭义旗(2)

李渊磊磊落落,人情人理的话,不仅使赵亦军大受感动,也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这种以心治人的治事方式,看似简单,却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必须出于爱心,将下属放到平等的地位上,真正为属下着想,才能做到,而且恰到好处,天衣无缝,才能诚之所感,触处皆通。若不精不诚,华而不实,必适得其反。李渊做到了,况且是在箭在弦上的关键时刻。大家望着赵亦军的背影,暗暗地问自己:“我怎么就做不到?难道仅仅因为方法不对吗?”

“好了,咱们再回到举义的事情上来?”李渊又严肃起来:“陆太守,举义用的高台、旗帜准备好了吗?”

陆知非十分把握地回答:“昨天就全部齐备。单等大将军登台宣读举义檄文。”

“李将军,你的新兵做好入场准备了吗?”

李神通一拍胸脯:“回大将军,没问题,保险步伐整齐,斗志昂扬地入场。若有一人捣蛋,你砍我的脑袋!”

“柴将军,你的新兵呢?”

柴绍站起来道:“请大将军放心,若不能盔明甲亮,雄赳赳地入场,愿受军法处置。”

“各位将军的部队和郡中的部队怎样?”等将令和太守们做出肯定的答复之后,李渊又道:“杨广已经得到我们即将举义的消息,正在调兵遣将,妄图扼杀。各路义军,特别是瓦岗军与窦建德的军队,也会向我们开刀,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有他无我,有我无他。若是我们存在下去,他们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君临天下就成了梦想。据我推断,窦建德的正统思想严重,关键时刻会发生动摇,瓦岗军中的山东绿林好汉们却会持之以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既要对付官兵,又要对付各路义军,其严重程度可想而知。鉴于此故,一要约法三章,严肃军令;二要抱成一团,杀个鱼死网破。建成,你来宣读‘约法三章’。”

李建成与李世民一直站在李渊左右,如同两只把门的雄狮。李建成接过“约法三章”,极有力度地读了一遍。

“约法三章”中的用词短促激烈,字字充满了杀气。仅“斩”、“杀”等血腥的字眼就出现过十多次。违抗军令杀,叛变投敌杀,临阵逃脱杀,奸淫虏掠杀,祸害百姓杀,延误军机杀,自作主张杀……入会者肃然起敬的同时,不无后怕,有的竟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脖颈。

李渊嗖地拔出宝剑,剑光陡闪,几案的一角叭地掉到地上:“违犯‘约法三章’者,这就是下场!”他收起宝剑,向李世民道:“宣布任命!”

李世民接过任命书,字正腔圆地读道:“李世民为敦煌公,左领大都督,右统军隶。李建成为御林将军,负守卫大将军府和后宫之责。裴寂为大将军府长史,刘文静为司马,石艾为河下县县长,殷开山为椽吏,刘政会、长孙顺德、刘弘基、宝琮等为左右统军,余者职务不变。”

入会者听罢,议论纷纷:

“石艾之人倒是了解。此人颇有心计,做县长绰绰有余。殷开山、长孙顺德、宝琮等人也十分熟悉,其他的人就说不清了。”

“怎的不从老部下中提拔?尽是些新面孔?”

“裴寂是否有一飞冲天之嫌?一下子成了大将军府的长史,令人大惑不解。”

“刘文静由一个知县成为司马,不可思议。”

“刘政会与刘弘基是何等人!咱从没见过面。”

“大将军可别走了眼,让一群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成为左膀右臂,覆水难收啊!”

“……”

李渊看透了大家的心思,言道:“国有贤良之士,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我李渊惟才是举,以故任用了一批新人。他们是藏于山中的芝兰,埋于地下的珠宝,而且是经过炉火锤炼的真金。汉武帝曾说:路不险,则无以知马之良;任不重,则无以知人之材。他们是曾在险路上驰骋的良马,是负过重的人才。为了使各位了解他们,更好地与他们共事,我将他们介绍给大家。”

裴寂,字玄真,蒲州桑泉人。祖父曾任司隶大夫,父亲曾任绛州刺史。他天资颖惠,十四岁时就补为蒲州主簿,开皇中任左亲卫,后为齐州司户、侍御史、驾部承务郎、汾阳官副监。李渊早年与其有旧,进住汾阳宫后,常与其弈棋,有时通宵达旦。他深明大义,不仅为李渊起兵举义出谋划策,还将与龙山县知县高斌廉博戏赢得的数万两白银用作军费。并献出米九万斛,杂彩五万匹,甲四十万,以供军用。若论谋略,深谙兵法,排兵布阵,无一不精。若论文采,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通。最令李渊看中的是,因为官多年,精通宫殿管理,处事果断。

刘文静,字肇仁,彭城人,世代居住京兆武功,祖父曾任石州刺史,父亲死于战场,追赠为上仪同三司。他少时便袭父亲仪同三司之爵位,后为晋阳令,与汾阳宫监裴寂感情甚笃,经常同宿。李渊坐镇太原后,他发现李渊有四方之志,便通过裴寂与李渊结交。曾说:渊非常人也,大度类于汉高祖,武功同于魏太祖。其子李世民更非常人,伟姿仪有器干,倜傥多权谋,比渊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乃上苍赐予。于是,动员李渊尽快举义,并做出结论:若渊举义,响应者众,不用半年便帝业可成。李渊对他非常器重,曾多次与他计议举义之事。为使王威武和高君雅就范,让刘政会告王、高二人谋反,并邀请王、高二人到晋阳宫做客,乘机囚禁了王威武和高君雄,当日送于李渊,以作祭义旗之用。

长孙顺德是文德顺圣皇后的族叔,祖父曾任秦州刺史,父亲曾任右勋工,因避辽东之役,逃至太原,深为李渊和李世民所看中。他与刘弘基、刘文静合作,招募义兵近万,竭其所能,助李渊举义。

刘弘基,雍州池阳人,父亲曾任河州刺史,他以父勋爵,荫为右勋侍。落柘善交际,不事家产。隋炀帝攻打高丽时,县里抓他入伍,他潜逃藏匿,后被捉住。放出后以盗马为生。李渊父子入太原后,他千方百计与之结交,成为挚友。他不仅参与了捉拿王威武和高君雅的行动,而且招兵两千余人。

刘政会,滑州胙城人,祖父曾任北齐中书侍郎。他曾任太原鹰阳府司马。李渊入太原仅数日,他便率兵马投于门下,并与李世民共谋举义之事。受李渊之托,状告王威武与高君雅谋反。为李渊举义立下了大功。

介绍了裴寂、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刘政会之后,李渊又将石艾、殷开山、宝琮等人简单介绍了一遍,然后道:“我还要向大家介绍一个人,他就是率众兵谏,被我砍下头颅送于杨广的马邑校尉丁武周!”

“啊,死了的人竟能复生,这就怪了!”

“丁武周的头颅明明装在木匣中被王传宣官带走了,怎又活过来了?不可能,大将军是在开玩笑。”

“也说不定,我在长安城中见过大变活人的把戏。我瞪着眼看着一个少女进了木箱,打开后却不见了,盖上后再打开,少女又出现了,你说神奇不?”

“大将军腹有三韬六略,定是用了偷梁换柱之计。”

“肯定是送给了杨广一个假丁武周的人头。”

入会者吃了一惊,又是一阵议论,如同刮了一阵旋风。

李渊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道:“传丁武周来见。”

不一会,丁武周出现在大家面前。丁武周着一身用铁片打制,铁丝与铜丝贯穿而成的连环索子甲,头戴兽面铜盔,绿色的盔缨大如巴掌。脚蹬犀牛皮制成的胡靴,腰悬玉饰珠嵌,装潢华美的太阿宝剑,气宇轩扬,威风凛凛。模样没变,只是比原来自了胖了。他见过李渊,又向大家深施一礼,微笑着自我介绍:“已经‘死’去的丁武周回来了,诸位看我是也不是?”

大家一致结论:一点不差,是马邑校尉丁武周。

“兵法曰:兵不厌诈。为了麻痹杨广,我令人砍下那个与武周相貌相差无几的死囚犯的头颅,留下了武周。”李渊言道:“丁武周,我任命你为骁骑将军,随我左右。你定要实现你许下的诺言,不惜性命,杀敌立功。”

丁武周答应一声,坐于一边。

李渊看了一眼墙边的滴漏:“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不能再拖延下去。各位立即回去,率人马入场。务要振作精神,以壮军威。到此为止,各司其职去吧!”

大家走后,李渊与李建成、李世民来到西偏殿。他要与将要作祭旗之用的王威武和高君雅再交谈一番,将事情的原委向这二位昔日的英雄,今日的囚犯交代清楚,让他俩死个明白。

西偏殿没有去热设备,里边很是闷热,又不朝阳,光线也暗。王威武与高君雅被关在北面的秘室里。这是一间长不过两丈,宽仅丈许的很小的空间。窗户仅有三尺见方,比其它的厅室暗得多。

高君雅、王威武被五花大绑,而且被背靠背地拴在一起。因是人为的冤案,极不服气,怒冲冲的,当然也有要死前的悲哀。二人初时争辩,而后大骂,接着便面对现实,谈起后事来。李渊父子向偏殿走来的时候,俩人还在说个不休:

“想当年在战场上陷阵冲锋,刀剑相碰,戈矛相击,血溅肉飞,是何等的潇洒、威武。记得征伐高丽时,我拍马向前,连杀十数敌,余者闻风丧胆,魂飞烟灭。我高兴得疯了似的,只觉得胯下马如龙,自己似虎,游刃有余。战后评功,圣上将我好一番夸奖。从那时起,我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总想陷敌破阵。想不到一个让敌人心惊胆破的英雄。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早知如此,不如战死。这有多窝囊啊!做了个屈死鬼。记得小时候母亲为我占了一卦。那卦是四句诗,现在已记不清了,但四十岁后有大难一句我却铭刻在心。想不到那卦如此之灵,这不,就要过鬼门关了,不是大难又是什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累,倒不如死了干净,两眼一闪,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到了那边还要受罪,因为我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屈指算来,达百人之多。”

“我说王将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韩信为刘邦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没他就没汉家的天下,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刘邦与吕后加上个造反的罪名给杀掉了吗?杀掉他一个也就罢了,还他娘的斩草除根,杀了他的夫人和儿子。归根结底是韩信的能耐太大,刘邦怕他篡夺皇位。凡事都有个比较,咱俩与韩信比一比,也就心安理得了。要说窝囊,他比咱窝囊得多。早在他拥兵百万,刘邦在荥阳被项羽打得落花流水,单人独马跑到赵地向韩信求助的时候,蒯通等人就劝他自立,他也清楚打下江山后刘邦不能容他,可他矢志不移,不仅助刘邦君临天下,还笑对吕后的屠刀,何等壮烈!咱也效法于他,笑对死亡。至于功过是非,后人自有评说。如果单从名气上看,人百年之后留下的不是金银财宝,是名声。咱俩在这个时刻去死,又是冤死,记住咱俩名字的人肯定很多很多。上至圣上,下至黎民百姓,有口皆碑。什么叫‘忠’,为天子为国家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圣上和国家之急就叫忠。时危见臣节,乱世识忠良,咱是忠臣良将,死得其所,问心无愧。”

“大凡人,谁不死?为国家而死,千秋青史胜封侯。这些道理我懂,可我总觉得李渊不够朋友。为了他,咱得罪了圣上,他却昧着良心向咱开刀,也太心狠手辣了!”

“有什么狠不狠辣不辣的?马为策己者驰,他李渊想举大义打江山,需要咱这两匹马。再说了,他举大义,顺乎天而应乎人,咱忠君报国,也天经地义,从道理上说,谁也别指责谁。但为了取胜,双方就无姑息迁就了。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不管谁打败谁,都无可非议。”

“咱俩也太善良了,若是早告御状,他李渊就会败在咱的脚下。咱却怕受良心谴责,一拖再拖,终至成为阶下囚,任其摆布。早知如此,咱也像他这样,也来个欲加之罪。孙子曰:兵之情主迷,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算了算了,不提这些揪心的事也罢。人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什么都不怕了,连死都置于脑后者也就无所畏惧了。咱在敌人面前将死置之度外,才有冲锋陷阵,奋勇杀敌之举,现在咱也要仰头挺胸地走上黄泉之路!”

“是啊,越复杂的事越简单,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此时英勇赴死,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二人便沉默起来,这个很小的空间便死一般得静。看押他俩的将士似乎怕打扰他俩,不再走动,甚至憋着应当咳嗽的咳嗽。这是一个生离死别的梦,况且梦的主人原本是他们的上司,是被冤枉的。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他们也是人,不想将这暂时的宁静搅得支离破碎。

一只不知好歹的老鼠鬼鬼祟祟地从黑暗的角落里跑出来,在王威武的身边停下来,然后又来到高君雅的脚旁。先是瞪着圆圆的小眼睛观察着这两个被捆的囚犯,接着便窜到他俩的身上。

要在往日,这两位将军会齐声喊“打”,此时却无动于衷,因为他俩体会到了生命的宝贵,感到这只老鼠十分可爱。人的感情太丰富了,丰富到了因时因地因物而异的程度。同样是一只使人恶心的老鼠,同样是那两个人,感觉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王将军,这只老鼠活泼好动,现着生命的灵光,好可爱哟!”高君雅向站在他肩头上的老鼠做了个鬼脸:“靠近点,再靠近点,对,靠近我的脸。”

王威武叹口气:“咱他娘的还不如一只老鼠。老鼠还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咱却成了这般模样。记得小时候我捉了一只老鼠,母亲将它包上泥在锅底下烧熟,那肉真嫩真香。可此时想起来就有一种残忍的感觉,它是条性命啊!”

“这屋里的空气真污浊,光线也太暗。咱要在走之前呼吸些新鲜空气,多享受些阳光。”高君雅说着,向着房门的方向喊道:“快给我们将窗户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