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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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恩威并施(4)

李密接过包袱背在肩上,向李渊深施一礼:“小侄永远不忘叔父的大恩!”

李渊言道:“各为其主,务请谅解。一路珍重,一生珍重!”

夜幕挡住了李密的身影,也挡住了李渊的视线。但李渊却仍然没有收回目光,暗道:“贤侄,英雄啊!”

许是放走了李密,心理得到慰藉的缘故,这一夜他睡得特别甜,虽然也做梦,虽然梦不那么美丽,杨玄感、李子雄等亡灵却没来缠他。

接下来的二十余天,他没有出郡衙,全身心地扑在积案的处理上,同时下令,郡属各县的官吏,一律不准前来拜见,更不可送礼,以治理本县为本,等待他的视察,若有违犯,轻者训之,重者去职。

这些日子里,董理、赵伟、田农非、司马回车、诸葛兴华、贾德旺等人先后到来,堂兄李神通也从长安赶来相助,并且带来了宝惠的信。信中仍然劝他再娶个夫人,或者选个佳人相陪,他一笑置之。

郡丞惠春风、功曹云中海、主薄蔡博、太学博士方子弟等人对他不遗余力地治理郡事,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积案甚为佩服,却也大惑不解。所辖县的知县带重礼拜见新任太守是郡中常例,哪个新任太守不趁机大捞一把?况且此举能密切太守与知县的关系,日后好密切配合,治理好弘化郡。若属县官吏都牢骚满腹,不肯出力,如何治理全郡?还有一事他们实在不明白,官与民,穷与富是任何年代都存在的,哪个郡守上任后不拜乡绅,以取得他们的信任和支持?他不仅不拜,反而在处理案件上将官与民、贫者与富者摆到了相同的位置上,处置了一批欺压百姓,胡作非为的富家和官吏的子弟,就连与右丞相宇文述有点瓜蔓亲戚的地头蛇程如铁也敢斗。老百姓拍手叫好,境内也平安了许多,他却掉入了愤恨乃至咬牙切齿的漩涡。难道他就不怕再成为阶下囚?他们总是这样问自己,也问与自己情投意和的人。

第三十天上,他召开了由惠春风、云中海、蔡博、方子弟参加的会议,宣布道:“明日我便到郡属各县及翠华山视察,郡中事宜由惠郡丞主持。云功曹,从明日开始,你便将你的四万人马拉到翠华山前操练,由骁骑将军董理和游击将军赵伟、田农非、司马回车、诸葛兴华、贾德旺辅佐。声势务必要大,阵容务必要整齐,务必对玉葫芦和姜麻儿产生一种震慑力。再者,把好进山的路口,不许一个人进去,也不许一个人出来。蔡主簿,原来的文籍档案有些乱,重新整理一下,自我上任后的文籍档案,以我教给你的宫中的分类方法分类。还有,原账目虽然清楚,却有几笔太简,仅记为何事支出多少银子,没有明细账怎行?明摆着有贪污痕迹嘛。以后的账可不许再如此处理。方博士,从档案上看,郡内的庠学不算少,可就是进学者不多,需想办法尽快解决此事。以我之见,年内再增加义学二十处,塾学六十处,增加学额两千个。你写个方案,待我视察回衙后交我阅批。”

惠春风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地道:“太守果然名不虚传,理事认真负责,干净利落,言之有物,句句中的,这是历届太守比之不及的。请太守放心,我惠春风要以太守为标杆,在太守外出视察期间理好郡事。能处理者尽量处理,不能处理者等太守回衙后再请示办理。”

云中海有了用武之地,又想在李渊面前露一手,底气很足,口气也大:“中海清楚太守的用意,无非是想将玉葫芦与姜麻儿为首的乌合之众吓得尿裤子,然后发兵击之。中海别无他能,排兵布阵的本事还是有的。娘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条妙计?”

李渊指出:“我可没说对他们动武。在我视察期间,他们吓得尿裤子也好,趴下也罢,你可万万不可武力伺候,以防坏了我的大事。”

“中海明白!”云中海顿了顿:“太守,你这次视察,准备带多少人马?我从军中选精兵强将保护你!”

李渊伸出两个巴掌:“轻车简从,仅带十个随从就够了。李小古与柱儿,还有堂弟李神通,再加上成文龙和六个亲兵。事先不通知各县,走到哪里看到哪里。你们不要将我视察的消息传出去,违者严惩。”

方子弟毕竟是个文人,不无担心地道:“弘化郡之秩序虽然优于他郡,却也常有文人作祟。况且太守处理积案时又得罪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不多带些人马怎行!”

“凭我李渊的地位、为人和高风亮节,足以将坏人镇住。大家放心好了。”李渊言道:“请诸位各干各的吧。我回衙后,你们可要交给我一个人与衙都焕然一新的惊喜。到此为止吧。”

次日,李渊带足银两、衣服,打扮成商人模样,带领随从出了郡衙,先奔合水县,又从合水县依次视察了华池、马岭、归德、洛源、弘德、弘化及翠华山。视察了民情、城池、山水、摸清各个县的情况及风土人情,县太爷们无一不被蒙在鼓里。用时一月有余,去时瑞雪纷飞,天寒地冻,来时已是杨柳如烟,杏花盛开的阳春三月。当他回到衙中,脱去俗装,换上官服,在粉刷一新的后堂中,听取惠春风汇报治郡过程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惠春风明显地瘦了,看得出他并未夸海口,在李渊走的这段时间内,为郡事操碎了心。他汇报的情况也印证了他的不遗余力。李渊褒扬一番,然后道:

“惠郡丞,你不是说知县们派人探问我为何不接收拜见吗?看来他们等急了。那就传下令去,五日后让他们到这后堂见我。不过还是那句话,不准带礼物,每人只交银十两,算作饭钱。”

“太守,不送礼也罢,可这饭钱就免了吧,向无先例啊!”惠春风道。

李渊以勿庸置疑的口气回答:“我出访期间都自吃自,他们就不能交钱吃饭吗?再说,他们哪个都不缺银子,莫说十两,就是一万两他们也都交得起。箱箧中放着那么多民脂民膏,还差十两银子?今几个我就要破这个例,看他们能奈我何!”

惠春风心虚,不再坚持己见。为了早日将通知送出去,便拟好了文稿,经李渊过目后,派出七匹快马,星夜出发,赶奔各县。

第五天上,七个县的知县或骑马或坐车,纷纷赶到了郡衙的后堂,李渊端坐如仪,一一接受了他们的拜见。气氛热烈但却拘谨,妙词佳句加上声调各异的惊叹词折射出来的,大都是无病呻吟的恭维,更有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和时机抓得准确的连珠妙语:

“太守雄才大略,仪表非凡,在下心仪已久,只是无缘拜识,今日幸见,果然不同凡俗。在下能在太守属下为官,实乃三生有幸!”

“生为社稷,心系庶民,崇尚节俭,不近女色,古之能有几人?太守属之。下官感佩之至!”

“太守功比天大,勋比星多,品重爵高,却无骄奢,虽属皇亲国戚,却不自大。在下夜来屈指,古今中外,及之者无多!”

“年前下官南柯一梦,梦见紫微星光芒四射,玄气满天,断定郡内定有英才临之。不想太守上任,正应了此梦!”

“在下拙于言辞,就吟诗一首,表达忠心:江横渡阔烟波晚,今遇人杰方知秋。一步一恭牵赤兔,结草衔环报知音!”

“下官也吟诗一首,以拜太守:遥望西京都,风吹心扉开。举杯盼英才,果然仙人来!”

“该说的诸位都说了,在下实在找不出佳词妙句,就祝太守福如东海水,寿比南山松吧!”

一场近于荒诞、滑稽的表演过后,李渊心中暗笑。他站起来,双手捧拳,言道:“渊不过是个太守而已,哪里受得起诸位这等夸赞。不过,既然诸位话已出口,渊便不再说三道四。诸位身为朝廷命官,当为国家出力,这次召集诸位前来,是想与诸位共议郡事、县事。就请各位先报告本县的情势,我逐一评价,扬善贬恶。合水的柳知县,就从你开始吧。地理、史迹、物产、人口之类的事就不要说了。只谈在任期做了哪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以及弊端。每人只说十句话左右,言简意赅,以省出时间治理县事。”

知县们都做了充分准备,每人至少撰写了数万字的文稿,以便能充分地向李渊报告自己的业绩。如此以来,心里便没了底,不知从何谈起了。大家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心里直怨李渊刻薄古怪。

“怎么?都不想谈了?那我就谈合水县的事。”李渊扫了柳知县一眼:“合水县柳知县任上两年,做了三件大事。一是引东部的黄河水灌溉田地二十万亩。二是夯筑了城墙。三是在全郡各县中办义学最多。至于主要弊端嘛……柳知县,你自己说吧。”

胖大臃肿、如同皮球似的柳知县,断定李渊已经掌握了他的全部情况,不敢隐瞒:“在下弊端是有的,嗯,有的。一生别无他好,就是好色,常到妓馆去享受尤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算不得大弊。”

“哼,强辞夺理!娶二房三房尚无不可,可你身为朝廷命官,几乎天天泡在妓馆中,这难道不是大弊吗?”李渊一字一顿地问:“你的年俸是多少?不过两千两银子罢了,可你每年花在窑姐身上的银子不止两千两吧?以享受一夜的最低银价,至少也要五至十两,一年最少花去三千两吧?这三千两从何而来?”

柳知县扑通跪下来:“小人该死,该死!”

“知道该死就好。归位吧。”李渊指着那个背驼似弓的马岭知县:“徐知县,该你了。”

徐知县年已六十,人却乖巧,知县情尽在李渊的心里装着,便全盘端出:“弊县上任三年,派专人至农家教学一年两作之法,粮食亩增二百余斤。建文庙,祀孔子,倡忠孝仁义礼智信,秩序大为改观。奖励农桑,每年拨官银一万三千两,作为奖励之资,以故农桑大盛,粮丰桑茂,皇粮国税从未拖欠。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尊辱,县人多达理知情,相扶相帮,故无重大案件出现。在下知大礼不计小节,颇多糜费,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年费银达万两左右,全为民脂民膏。”

“唔,讲得好!”李渊赞赏地点点头。问:“我就不指定了,随便讲吧。”

“太守,下官报告华池县情。”左脸颊有块鸡蛋大的伤疤的华池知县刘百万起身言道:“华池北为草原,南为产粮区。以故大力发展草场,开垦荒地,相得益彰。再者,引进佛教,建立庙宇,以良民风。开粥厂救济灾民,年用米粮八千多担。下官仅任职年许,所做大事就这几件。若论不足,只是不够勤勉,惟此而已,请太守明查。”

李渊的脸上布满了乌云:“刘知县,你也太小视本太守了吧?你下令收人头费,过桥、人城费是怎么回事?既然你难以回答,我就将事情讲给诸位听一听。你年收取人头税每人白银二钱,过桥、人城费一钱,我到你县视察,住了六天,仅这两项就破费白银二十一两。难怪你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我来问你,这笔银子你入库了吗?人了多少?”

刘知县颤颤惊惊:“大概年入库……入库一万两。”

“哼哼,我计算过,你县有人口八万一千四百一十三人,仅年收人头税就达一万七千两之多,你仅入库一万两,剩下的弄到哪里去了?还有那不开票据的过桥、人城费,年收入至少也在三万两以上,这些银子又归宿何处?收取人头费,过桥、入城费就已违法,所收银两又不知所归,该定为何罪?起来,不必吓成这个样子,回去后将你箱笼中的不义之财放回县库也就是了。”

归德知县冯有道短小精干,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禀太守,下官月前才上任,仅处理了几件案子,下发了数个文书,故无绩弊可言。”

“上任月余,所办讼案还算公道,所下文稿,也很是得体。”李渊话锋一转:“收了多少拜见费啊?大概不止这个数吧?”

冯知县盯着李渊伸出的三个指头:“这……这是常例,为融洽与县人的关系,不得不收呀!”

“那本太守怎么就没收?李渊严厉的目光盯着冯有道的小眼睛:“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下不为例!洛源熊知县,本官发现你跃跃欲试。你来吧。”

熊知县是个麻杆似的瘦子,嗓门却出奇得大。他没有自卑,更无慌迫,理直气壮,声震屋瓦:“下官熊弼,在洛源任上两年,办大事数件。引洛河水灌溉农田,水利遍及全境,水浇田占粮田的十之有九。重教化,倡庠学。建乡贤祠,为杰出的县人行饮酒礼。改班匠银摊入地亩为种植公地自食,民大悦。今,县库存银近百万两,金两千两,金银财宝一宗,比任前增加了八倍之多。下官廉洁自律,奉公守法,未贪一两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