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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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史弟反目成仇(5)

明眼人不难看出,杨玄感是在效法熊掌难熟的典故,以拖延时间,争取主动。从这黎阳城到长安近千里路程,一个来回快马也需十天时间。有了这十天,杨玄感不仅有了较为充分的准备,若城外有人响应,形势就会大变,李渊当然不会被他迷惑。然而,李渊心善,屠城不是他的本意,他不愿看到同胞相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他认为,屈突通能在大兵压境的形势下投降,与屈突通面临的形势极为相似,身单力孤的杨玄感也有投降的可能。既然杨玄感提出这样的请求,若不答应,良心会受到谴责。再说,二十万大军包围孤城一座,杨玄感准备得再充分,也难逃脱失败的命运。若圣旨到达之日,杨玄感反悔,攻下黎阳城,如探囊取物。那时,杨玄感及其属下无了怨言,口服心服,天下人也会称赞他有情有意。于是,言道:“杨元帅,渊就答应了你的请求,这就派人到长安向圣上请旨。若那时元帅反悔,可就别怪渊心狠了。”

李渊回到中军大帐,立令宇文述、董理、骠骑将军董杜原,以及赵伟等兄弟六人,到大帐议事。讨论到长安取圣旨及围城之事。大家一致认为,杨玄感在行缓兵之计,若听从他的安排,后患无穷,不如一鼓作气,聚而歼之,以去后患。李渊讲明了自己的心迹,力排众议,坚持派人到长安请旨。

董理道:“你是元帅,元帅说请旨就请旨。其实杨玄感再耍什么手腕,也跑不出咱们的手心。”

司马回车道:“莫说杨玄感无援兵,就是有援兵咱也不怕,围城打援也就是了。咱们长途跋涉,怪累的,先休整十天八日不也很好吗?”

董杜原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策,元帅运用得得心应手。今再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就锦上添花了吗?”

在派谁到长安请旨一事上,李渊却犯了心思。从道理上讲,宇文述最合适,因为他是副统帅。可炀帝对宇文述早有戒心,若炀帝恼怒起来,莫说下旨,不臭骂他一顿才怪呢。宇文述难以胜任,其他的将领又不够资格,难坏了李渊。李渊终于做出决定,亲自出马,赴京请旨。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但取不来圣旨,失了信誉,会被天下人耻笑。况且军中无戏言,既然话已出口,岂有收回之理?

赵伟始终没有作声,此时却做出深思熟虑之状,言道:“不就是圣旨吗?伪造一份也就是了。他杨玄感能伪造圣旨从西域畅通无阻地到达这里,咱就不能骗他吗?”

“着啊!想不到赵伟还有如此胆略。”田农非的右手在膝盖上叭地一拍:“军不可一日无主,这不就解了大军的无主之忧,又免了元帅的奔波之苦了吗?”

诸葛兴华言道:“好是好,就怕杨玄感识破。”

“识破又怎么了?识破更好。”贾德旺做了个包抄的手势:“他识不破就逼他投降,识破了咱就攻打黎阳城,看他还有何话说?”

亦山虽然年轻,却很善于动脑筋,嗡嗡地道:“既然伪造圣旨,就干脆攻城得了,何必多此一举。”

“唔,亦参军此话有理。”宇文述道:“本帅以为,杨玄感在我大军压境和其父之札的感召下,真想归属朝廷之想是有的。到时请到圣旨,本帅亲自与他计较。本帅与他虽说没有深交,感情却也不薄,定能使他照旨办事,回心转意。元帅以为在下的分析如何?”

李渊没有直接回答宇文述的话:“伪造圣旨,犯欺君大罪,非我李渊所为。杨玄感伪造圣旨,是因为他是反叛者,本帅不是杨玄感,是忠于圣上和社稷的忠臣。大家就不要再争论了,我意已决,明日便赴长安请旨。本帅走后,兵权由宇元帅执掌,诸位当尽力辅佐。本帅用而不疑,疑而不用,宇副元帅,你可要在其位谋其政,保万无一失。”

宇文述言道:“本帅虽然不才,却知军法无情,也能分出个里外轻重。元帅尽管放心,文述若有差错,敢受军令!”

“不是本帅不相信副帅与诸位,笼中之兽最难对付,稍有大意,便会招致祸患。本帅不求别的,请回圣旨后,黎阳城围得铁筒一般,将士精神壮旺也就放心了。”李渊怎么也放心不下宇文述,但宇文述是副帅,帅印不交给他,于理不通,便再三叮嘱道:“宇元帅,千千万万不能放一个人进去,哪怕一只狗。千千万万不能放一个人出来,哪怕一只鸡。切记,切记!”

宇文述拍着胸脯:“本帅敢立军令状!”

“这军令状不立也罢。若出了事端,军令状有又何用?”李渊言道:“本帅不再叮嘱了,好自为之!”

会议夜伴方散。李渊正要睡下,忽然刮起了大风。西北风越刮越大,刮得帐篷忽啦啦直响。尽管王安已经掩上了帐门,帐中的十支蜡烛还是被风刮灭了八支。火盆中的炭火却旺起来,蓝色的火苗增高了数寸。李渊不信天地鬼神,心里却也凉嗖嗖的,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王安欲将刮灭的蜡烛重新燃起,他摆手制止,倒在榻上,渐渐睡了过去。

一只狗悄悄地从下水道钻进了黎阳城。那狗是黄色的,蜡黄蜡黄,似乎没有尾巴,长着两只人的大耳朵。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只鸡不声不响地从黎阳城上空飞出来。那鸡是红色的,似乎还杂有绿色的毛。好像是只山鸡,尾巴长长的。随后,城中涌出了一群面目丑陋,獠牙利齿,浑身毛发长长,张牙舞爪的怪物。怪物们毛色油亮,大红大绿,好像要扑向前面那群正在觅食、毫无防备的鹿群。鹿是银白色的,俨似将士们镀银的镔铁甲。一个着紫色袍服的人大概被吓坏了,慌慌张张地躲到一堆黄土的后边。这人像是宇文述,又像王安,不,谁也不像,是一个幽灵,还是血流满面的幽灵。幽灵刚才还躲在黄土堆后面,怎么忽然出现在中军大帐?一口吹灭了帐中的蜡烛?噢,不是幽灵,是火盆中蓝色的火苗。火苗就是幽灵,幽灵就是火苗,肯定是的……

李渊猛地睁开眼睛,痴痴地盯着火盆中的蓝色火苗,然后目光又扫向那被风刮灭的蜡烛。他终于明白了,刚在出现的情景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经常做梦,却从未做过彩色的梦,更没有做过狗跑鸡飞,怪兽出没,不着边际的梦。噢,他明白了,今夜的会议上他谈到过鸡、狗,还有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足为怪。然而,他却与他走后会出现的情形联系起来,说来道去,还是不放心宇文述,同时也因梦增加了思想压力。他再也睡不着了,坐起来围着火盆取暖,大脑却一刻也没有闲着。拂晓时分,他令王安唤来董理等众兄弟和骠骑将军董杜原,以军中之主和兄长的身份,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然后洗漱打扮,带上王安、柱儿,以及数百名亲兵,踏上了去长安的路。挥鞭打马,恨不得一步赶到京都。他不时地回首望一眼渐渐在视野中消失的黎阳城,好像有许多放不下的心事。

黎阳城虽然比不上东京洛阳,却也规划有序,五脏俱全。四门皆有瓮城,面对黄河的北门不仅特别高大坚固,而且建有两座瓮城。城里的南北大道直通南门与北门,为中轴线。直通东、西两门的东西大道与南北大道呈“十”字交叉,将城区切割成了四块。守相府居中,被分割成的四块分别为衙署、家属区,商业区、作坊区和仓储区。衙署建筑典雅古朴,商业区内经营百货,作坊区内制铜、制铁、制骨等作坊林立,叮哨声日夜不绝。仓储区内仓库连绵,不仅储藏着大量粮食,还有工具、武器、盔甲。

杨玄感虽然用了缓兵之计,却无救城之法。他很苦恼,在展飞专为他设立的元帅府中坐不住,便视察了整个城区,然后又回到府中。他问中军将军李密:“你以为李渊能请回圣旨吗?”

李密回答:“杨广神一阵鬼一阵,难以结论。”

“若十天后,李渊攻城,咱能坚持多久?”

李密思忖片刻:“不过两天。”

“两天?就两天吗?这么说我只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十余天了?哈哈,就十余天了!”

李密劝道:“元帅不要如此,奋力一拼也就是了。元帅一脸福相,说不定在近日内会喜从天降。”

“是嘛?本帅能有那么大的福气?”杨玄感苦苦一笑:“拼个鱼死网破吧,别无退路!”

世界上的事情真难一句话说明白。就在杨玄感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关键人物不知不觉地向他走来。此人便是李子雄。

李子雄,渤海人,祖上李伯贲曾任魏谏议大夫,父亲李桃枝曾任东平太守,与乡人高仲密一同归于北周,官至冀州刺史。李子雄少有壮志,为人慷慨,随北周武帝平齐有功,授帅都督之职。隋文帝赏识于他,受禅后,将他升于御前为近侍。继之,先后任建昌县知县、骠骑将军、大将军、历州与彬江刺史。仁寿年间,汉王杨谅之造反,隋炀帝欲派幽州总管杨宝抗领兵拒敌,又怕其有二心,难以定夺。这时,杨素向炀帝推荐了刺史李子雄。炀帝遂任其为大将军,拜广州刺史。李子雄率八万兵马前往抗敌,与杨谅之战于井陉,大获全胜。炀帝因功拜其为民部尚书。时,新罗等国经常派使者至隋进贡。李子雄酒后狂语:中国无礼,求诸四夷。宪司以他失词,奏于炀帝。炀帝大怒,革去他的所有职务,后又复其职。一日,炀帝巡幸江都,至他的营防,见其军营不整,将士散漫,极为不悦。他立即下令操练,将士肃整于俄倾问。炀帝大喜,夸其为“真正的武才也”。遂提升他为右武侯大将军,拜东平刺史。辽东之役,炀帝令其从军。辽东之役后,他势力大增,拥有将士十余万,坐镇东平州。杨玄感攻打洛阳期间,刚刚回到长安的炀帝怕李渊有失,派其率领属下人马,由东平州奔赴黎阳,与李渊配合,全歼杨玄感部。他早有反心,便欲趁此机会,与杨玄感合兵反隋,重建天下。

李渊驰奔长安的第九日上午,李子雄已率其十余万人马来至黎阳城下。宇文述昨日便接到李子雄奉旨来援的情报,又见子雄怀揣圣旨,便极为热情地出帐迎接。待进中军帐坐定,李子雄道:

“宇文元帅,圣上怕杨玄感难以对付,又急于灭之,方才派在下前来助战。在下立功心切,还望元帅从速安排驻防。元帅有将士近二十万,在下有将士十万有余,是否安排在下独守一门?”

宇文述道:“都是圣上之臣,同为大隋效力,本帅岂能让将军扎于外围而失去建功之良机。这样吧,本帅将黎阳城东门让于将军把守如何?”

“全凭元帅安排。”李子雄道:“若李元帅请回圣旨……”

“本帅了解杨玄感,他生性倔犟,说到做到,既然已上了贼船,是决不会轻意下船的。见旨便降之说为的是行缓兵之计罢了,看来这仗非打不可喽!玄感也真是,圣上待他厚重,他却非要扒着眼照镜子,自找难看,令人难以理解哟!”

李子雄道:“人各有志,不能强勉。不过,在下总以为玄感不该这么早就丢掉性命。他才四十多岁,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可惜哟!在下与他相交十数载,深知他的为人。他虽颇多心计,但却君子坦荡,为朋友敢于两肋插刀。好人哟!”

李子雄雄俊不俗的相貌,知情知意的谈吐,使宇文述产生了共鸣:“是啊,玄感的为人,朝中能与其相比者屈指可数。若他离我们而去,这个世界将少了数百年才出一个的大才。若是有点石成金之人出现,使他回心转意就好了喽。”

李子雄的目光迅速从宇文述的脸上扫过,断定宇文述的话发自内心,便道:“不瞒元帅说,在下与杨玄感的交情非常之深,仅仅没结为金兰罢了。俺曾经有约,不管谁做重大决定,都要二人都同意才能施行。若在下进城劝他,他定会立弃反心。元帅也许要问,他造反之事,为何不与我商议?这很好解释,他是被逼而反的,根本没有时间与我交流。试想,当时他在西域,在下在山东东平州,两地相距数千里,他又行动仓促,二人勾通也就无望了。”

宇文述心中一动,但却断然拒绝:“元帅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严令本帅不放一人进城,一人出城,本帅若违了军令,大罪难当。你就是点石成金的神仙,本帅也不能放你入城。”

“想不到在朝中权重如山,手眼通天的宇文元帅竟如此胆小。李元帅去长安请旨的目的,是为了感动玄感,说服玄感回心转意,但等待李元帅的是玄感的断然拒绝,是一场死伤惨重,血雨腥风的厮杀。在下欲免除这场厮杀,元帅又能争个头功,何乐而不为?一旦玄感归顺,功在你我,圣上重赏,李元帅定会拍手称快,何罪之有?”

李子雄口才极佳,又人情在理。本身又是朝中重臣,奉旨前来助战,决不会通敌。况且仅他一人人城,其十余万大军还扎在城外。况且等待自己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巨功赫勋。宇文述思考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本帅就违李帅将令,放你进城,但你必须将玄感说通,让他在李帅回营之前投降。”

李子雄心中激起了兴奋的浪花:“元帅如此信任子雄,子雄当以性命担保。若此行不能成功,就将这颗在脖子上按了四十多年的脑袋交于元帅!在下午时进城,手下兵马交元帅调度,待事成后再将兵权交于我。”

宇文述更加放心,令杀牛宰马,设宴为李子雄饯行。正在推杯换盏,董理、董杜原及赵伟、司马回车等将领先后赶到。董理怒气冲冲地道:

“听说元帅要派李将军入城,明违李元帅将令,胆子也太大了。请元帅快快收回前言!”

董杜原、赵伟等人也不示弱,纷纷谴责宇文述。宇文述不占情理,又心中发毛,不知如何解释。这时,李子雄将酒杯叭地一放,激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