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12017300000015

第15章 力挺太子(3)

文帝也想与李渊探讨这个问题,但也不肯首先提起,背对着李渊望着窗外瓦蓝瓦蓝的天,似乎将李渊给忘了。在他看来,李渊是保太子杨勇的主要力量,但是,如果李渊不交出心中的、他已窥视到的秘密,他决不首先触及非常敏感的太子之争的核心问题。尽管方才他提到这个问题,而且剖析了杨广的势力和不废太子的意义。

厅内很静,计时的滴漏的嘀嗒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还有文帝那略带嘶鸣的喘息声。

君臣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侍女前来倒茶,方才打破这大概在历朝历代不曾有过的局面。文帝也许是太累了,终于没有沉住气,没事似地道:

“爱卿,还有什么事启奏吗?若是没有,就带上朕送给你父的老山参回府去吧,御医的事朕下午安排。”

点将不如激将,李渊便不再僵持下去,起身奏道:“臣还有一事要问个明白。”

“何事?”

“关于太子之争的事。”

“这件事朕不是已经提及过了吗?”

“臣以为还有继续探讨的必要。微臣敢问圣上,圣上真的不想另立太子吗?”

文帝不仅不做正面回答,反而盯着李渊道:“咱君臣都别兜圈子了。朕来问你,你力保太子的目的除了维护传统法度,不使大隋陷入战争之外,还有别的欲望吗?”

李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圣上以为呢?”

“朕不妨将已经做出的、关于太子之争的结论告诉爱卿。朕以为,若太子一如既往,废太子另立新太子是早晚的事。原因再简单不过,皇子杨勇难当天子大任,朕决不会将皇位交到一个在短时间内就会将大隋江山踢蹬了的人手里。”

文帝不无启发的话终于触及了正题,李渊便不再藏掖:“事到如今,微臣就挑明了吧。臣以为,只要有能臣辅佐,太子完全有能力治理好大隋国。臣力保太子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想做摄政王,辅佐太子做一个保国安民,大隋蒸蒸日上的明君。若圣上以为臣有野心,就治臣的罪好了!”

文帝盼的就是李渊的这句话,不由喜上心头,言道:“李渊啊李渊,你何必与朕捉迷藏,一语道破不就得了。既然你将心窝子的话掏给了朕,朕就明说了吧。朕之所以矢志不移地换太子,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力保太子,并且早已窥到了你埋在心底的这个秘密。爱卿啊,有你做摄政王,朕也就放心了!”言毕,双手捧起,向李渊施了一礼:“爱卿,朕拜托了!”

李渊大受感动,扑通跪了下来:“圣上如此,微臣哪里受得起!圣上这般下视,微臣只好对天起誓了:苍天在上,李渊受圣上之托,辅佐太子,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若有二心,神人共戮!”

文帝老泪纵横:“朕也起个誓:杨坚若废太子,刁难李渊,任凭上天惩罚!”

君臣情牵社稷,气贯长虹。多么真诚,多么悲壮的一幕!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上柱国、唐公、大将军李炳天命已尽,踏上了去西天的路。

李渊闻讯大恸,跪别文帝,风驰电掣般地出了大召殿,骑上大宛马,飞奔而去,扬起一阵烟尘。

文帝心中暗忖:“怎的如此巧合?难道不是天意吗?但愿唐公的在天之灵护韦占太子平安登基,大隋国江山永固。祈求上苍保祐朕延年益寿,无病无灾!”

李炳的葬礼本来计划十日后举行,因天气的缘故,不能停灵太久,便提前了四天。李炳力保了北周孝闵帝、明帝、武帝、宣帝、静帝,以及隋文帝,战功赫赫,功勋能与其相比者为数无多,加之他以国家与民族为重,举大事不计小节,人品又极好,交下了许多朋友。他活着的时候,人们以一颗平常心与他交往,似无特别的感觉,一旦他离开了这个纷争不断、复杂多变的世界,大家好像失掉了好多好多,也就越发珍重与他的友谊了。因此,噩耗传来,吊唁者蜂至,上至皇帝与皇后、朝中重臣,下至小吏庶民,络绎不绝,长队蜿然,哀痛之声响遍整个长安城。

举行葬礼这天,太子杨勇与太子妃、晋王杨广与王后萧容,以及文帝的三子杨俊夫妇、四子杨秀夫妇、五子杨谅夫妇,还有文帝的女儿,先后前来奔丧。李渊外祖母家也有数十个男女参加了这支送葬队伍。算来仅哭丧者就达二百人之多。

太阳刚刚转至东边的山头,葬礼便开始了。三声沉闷的钟声响过,哀乐奏起,送葬的人群在抛撒纸钱者的引导下,缓缓出了府门。哭声骤大,响彻天宇。

送葬队伍是按隋国制定的葬仪排列的。走在前面的是由数十名身着皂衣,头戴孝帽,举着各种长幡的府中杂役组成的魂幡方队。后面是戴着各种鬼神面具,凶神恶煞的魔怪方队。由八人扛抬的硕大的楠木棺椁与送葬者居中,最后面是庞大的哀乐队。队伍长达数里,其宏大的规模可想而知。

前来观看葬礼,寄托哀思者人海人山,达到了无边无涯,万人空巷的程度。哭嚎者有之,泪水盈眶者大有人在,当然也有幸灾乐祸之人,却是为数有限,屈指可数。

送葬队伍离开李府后折向皇城的顺义门,出了顺义门又沿着皇城的西城墙向北,一直向宫城北面的西内苑而去。

西内苑是隋大业二年建立宫城和皇城时修建的皇家内苑,大业四年文帝突发奇想,将该苑定称“大兴苑”,并且亲自题写了“大兴苑”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刻成匾额,镶在苑门上方。大兴苑东靠沪河,北枕渭水,东西二十七里,南北三十三里,为皇帝的游猎禁区,并屯有重兵,起着护卫宫城北面的重要作用。苑内山虽不高,却有道观数座,炼丹、习道的道士数百人。水虽不深,却是龟爬鱼跃,更有龙腾泸河,吸渭河之水,神秘玄妙的传说。至于名贵古木、珍禽异兽,难以数计。去年户部曾派出专人进行统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弄清楚看明白,用了“大约名木百余种,珍禽异兽二百多种”的表述了事。大兴苑最北边辟有占地数十亩的墓地,是专为埋葬天子和朝中重臣的所在。李炳是朝中重臣,又是名臣、贤臣,其墓穴无可非议地选在风水极佳的腾蟒山下。

从李渊到大兴苑中的墓地,少说也有十六里路程,送葬队伍的行进速度又极慢,待灵柩放入墓门,已经晌午时分。整个葬礼结束后,太阳便歪到了西边。

李渊是陪着母亲独孤迦藤回到府中的。老人家送走了相依相伴数十载的李炳,愈加悲痛,以泪洗面,不思饮食。在李渊、宝惠和孙儿、孙女的苦劝之下,方才吃了点水果,喝了半碗米粥。李渊也哀痛不已,但却尽力压抑着情绪,以防影响母亲和他人。父亲已经走了,活着的还要好好活下去。往后,家这副重担就由他来挑了,况且他还要躬亲国事,为皇上分忧。

从道理上讲,李渊应当为父亲守灵一年。从感情上讲,李渊这个以孝著称的孝子,也应当陪着地下的父亲度过三百五十六个日夜。然而,国家正在用人之际,他若在父亲陵前隐居,实在说不过去。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他已为父亲尽了孝,该是为国家鞠躬尽瘁的时候了。无国哪有家,若是因守陵国内出现不测,不独他这个家会出现祸患,就是父亲的在天之灵也饶不了他。况且文帝来李府为父亲吊唁时曾经留下话,要他免去守陵一事,倾心国家,况且文帝要为这件事祷告上天与父亲的在天之灵,求其理解、宽恕。更让他感激的是,深明大义的母亲已经答应了文帝的请求。于是,他决计为父亲上了“五七坟”便出山公干,在大隋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站稳脚跟,不屈不挠,去实现自己的誓言。

为父母的亡灵厮守,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是隋朝皇典上写明了的。颜回都为孔子守陵三年,况且李渊。晋王杨广不无得意,心里话:只要你李渊埋头于陵侧,不再从中作梗,我的大事成了。不用说一年,半年内我便会将杨勇弄翻,坐在太子的宝座上。太子就是半个皇帝,当皇帝名正言顺。用不了数日,将那老不死的逼下金銮宝座,大隋朝就是我的了。李渊啊李渊,等你归府回朝,就改朝换代了。李炳单单在这个时候西去,人算不如天算啊!

所谓“五七坟”,是说人去世后的第三十五天上,亡人的亲属带了纸钱、美食,到陵墓祭奠亡灵。大概在未亡人看来,在这段时间内,亡灵已经在天堂安顿下来,下一步是如何与天堂中的魂灵们相处,如何生活的问题了。也就是在这天,孝子就留在陵墓边上的陋庐茅舍中,戴孝披麻,粗茶淡饭,不闻俗事,含辛茹苦地呆上一年。因为亡父或亡母需要有人陪伴,孝子的名声需要通过这一行为最后圆满,“孝子”这个概念的内涵同时得到充实。若孝子不陪陵,可定为逆天大罪,孝子的朋友、亲属,包括仇人会在背后戳指头。是啊,一个不孝之子,何谈与他人交朋,更没有为官的资格。舆论可以杀人,若是在人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即使走了后门不予定罪,也会被唾沫淹死、呛死。

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李渊给父亲上完“五七坟”后,毅然回到了府上。于是,舆论大哗,“不孝之子”、“以前行孝是装的,骨子里就没孝心”、“这等畜类怎能为官”的唾骂声铺天盖地,而且大有越城过乡,引起全国官民群起而攻之势。最初的几天里,李渊实在难以忍受,不止一次地产生过为父守陵的念头,也不无向人们解释清楚的冲动。可他终于没有这样做,默默地忍受着,天天上朝,做着该做的事。他经常这样想:一个干大事的人,没有宽阔的胸怀,怎能成就大事?韩信能忍辱负重,受辱胯下,我李渊为什么就不能在唾沫的海中自强不息?一旦太子登上皇帝的宝座,自己成了摄政王,不仅事情会大白于天下,而且会青史留名,身价倍增。

在兴奋中浸泡着的杨广初时不相信,继而大惑不解,接着便茅塞顿开,连连叫起苦来:“一个天下闻名的大孝子,难道不知为父守陵的重要?这里边定有大文章。与父皇达成了某种默契是肯定的。这默契定与太子之争的事情有关。”他跑到靠山王府上,向靠山王杨林请教,又来到相国高颎的府上,方知高颎已受帝命与河间王杨弘率兵到北疆征伐去了,这才感到事情已严重到了极点。为了能实现做皇帝的梦,终于豁出去了,带着厚礼,来到李府找到李渊,以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理和情感化阻挡他当太子做皇帝之路的顽石,以防夜长梦多。

刚刚下朝回到府中的李渊,出人意料地热情接待了杨广,又是令侍女倒茶,又是派老朽无力、一步三颠的李大直去取四时鲜果,将表兄对表弟的热情,渲染到了无一复加的程度。

杨广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硬着头皮来找李渊的,原以为即使不吃闭门羹,也会碰钉子,不想却被热情包围。他不知李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心重重,但阴冷的心情却好了起来,祈祷着李渊表里如一,立即站到他这一边。

李渊拿起一个仙桃,递到杨广手里:“表弟,这桃是刚摘的,脆似梨,甜如蜜,请享用。”

杨广为了进一步活跃气氛,便不无风趣地道:“表兄得了什么仙气?竟这般有情有谊。”

李渊也幽默起来:“表弟一向面无表情,如同人家欠了多少钱似的,今儿个怎的有了笑模样,定是受了哪个神人的指教。譬如布袋和尚了、张天师了。”

杨广脸上的皱纹骤然增多:“到卫尉少卿的府上求教。敢耷拉着脸。”

二人打趣了一会,李渊若无其事地问:“大名鼎鼎的晋王驾到,不会没什么事吧?”

杨广郑重起来:“卫尉少卿是大忙人,敝人哪敢无事前来打搅。你我二人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演戏了。我不妨实话实说,我是为太子的事来求见兄长的,想与兄长开诚布公地交流一下所思所想。还望兄长站在表兄的位置上与小弟推心置腹地促膝而谈。”

室内的空气加进了凝重的成分,渐渐地紧张起来。原本两张怒放的花儿似的脸笼上了淡淡的霜。

装佯难以长久,李渊便不再装下去,一板一眼地道:“我早知会有这一天。因为就我李渊在朝廷中的地位,以及在臣民中的威望而言,表弟暂时不敢对我动粗。既然表弟直言不讳,我也不再转弯抹角。我真不明白,立长不立幼的规矩明明白白地摆着,表弟为何非要逆流而动,争坐太子不可?再说,太子殿下是你的骨肉兄弟,爱还爱不过来,怎能无端地加害于他。”

杨广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用力拽了一下,忽地站起。然而。他还清醒,便强逼自己坐下来,强逼自己将到口的粗话咽到肚里,喘着粗气答道:“你不是开口国家、闭口民族吗?我也是为了国家和民族才争夺太子之位的。我承认我与杨勇是手足兄弟,可朝廷之中无私事,俺俩的争夺是太子之争,非为兄弟之争。”他思忖片刻:“太子是未来承继隋朝大统的人主,人主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人主必须功勋累累,城府深遂,经史满腹,俯仰天地。杨勇一无战功,二无勋绩,三无治国之能,怯弱迂腐,庸庸碌碌,当个七品县令亦不够格,怎能当太子做皇上?我怕他当上皇帝后害了大隋,害了父皇争过来的天下,方才争太子之位,反之管我屁事!你访一访,问一问,天下臣民哪个不拥戴我做皇上,又有几人肯定杨勇能做个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