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清圣祖康熙(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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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矮檐下的少年天子(11)

苏克萨哈长得高大、结实,又有莫大的权势和极高的地位,顺治皇帝在的时候,他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人生得意须尽欢,故而,那个时候,苏克萨哈在就寝的时候,身边是总少不了有一两个美女相伴。然而现在,顺治皇帝不在了,虽然苏克萨哈依然不乏美女,可他身体上的某个部位或某种机能,仿佛突然间急剧地萎缩,他变得好像对任何女人都没什么兴趣了。如果他就寝的时候,发现他身边有了一个女人,那倒成了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看来,政治气候和环境的变动,确能影响一个男人的情欲。有的变得亢奋了,有的则变得淡弱了。前者可以鳌拜为例,而后者则以苏克萨哈为典型。

也许,当苏克萨哈恢复了昔日的自信,他就很有可能又对女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欲望来。当然,要想恢复自信就必须想方设法去浇灭那个鳌拜的气焰,而答尼尔的此番出城,似乎正是苏克萨哈恢复自信所走出的重要一步。故而,苏克萨哈就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焦心而又耐心地等待着。

可是等啊、等啊,也不知等了多久,苏克萨哈终也没有等到答尼尔回来的消息。苏克萨哈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是答尼尔没有找到那个哈吉?还是答尼尔找到了哈吉之后在回京的途中出了什么变故?

苏克萨哈躺不住了,下床走出了寝房。抬头看看天,月色皎好,似乎夜还不是很深。苏克萨哈想:是我太过性急了吧?也许,答尼尔带着那个哈吉正在回京的途中呢。

这么想着,苏克萨哈稍稍有些心安,便重新回到房内,又躺在了床上。这一躺不要紧,他居然迷迷登登地睡着了。

……苏克萨哈又醒了过来,是苏纳海、朱昌祚和王登联三人把他喊醒的。苏克萨哈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天色已经放亮,于是就睡眼惺松地咕噜了一句道:“我怎么会睡着了呢?”

可紧接着,苏克萨哈就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头。苏纳海、朱昌祚和王登联三个人的脸上都十分地沉重。苏克萨哈本能地一惊:“是不是答尼尔出事了?”

苏纳海点点头。“我们一晚上没等到大人的消息,很不放心,就赶过来看看……”

朱昌祚言道:“等我们赶到大人的府上,才知道出了大事……”

王登联接道:“答尼尔就躺在大人的府门前……”

苏克萨哈“啊”了一声,慌忙跳下床来,直向府门跑去。此时天刚刚放亮,一切看起来都还有些模糊。只不过,苏府的大门是明明白白地敞开着的,而大门之外,也明明白白地躺着一具尸体,那正是答尼尔血肉模糊的尸体。

答尼尔躺在那两座石狮子的中间。一只野狗正旁若无人地啃噬着答尼尔的尸肉。王登联捡起一块石头,恰恰砸中那只野狗的腿。那只野狗嗥叫一声,一瘸一拐地跑开,只那声嗥叫,在这朦胧的清晨,显得异常的凄凉。

没有人说话。谁的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鳌拜把答尼尔的尸首扔在苏克萨哈的府门前,用意是十分明显的。苏克萨哈强作镇定,缓缓地对苏纳海、朱昌祚和王登联言道:“你们好好地把答尼尔给埋了,多给他家人一些抚恤金,我去找太皇太后讨个说法……”

现在,苏克萨哈似乎也只有去找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了。四个辅政大臣之中,遏必隆是鳌拜的同党,索尼又不肯与他苏克萨哈合作,当今皇上小康熙又太过年幼。苏克萨哈要想讨一个什么“说法”,除了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之外,也确实无人可找了。然而,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会给苏克萨哈一个“说法”吗?

苏克萨哈只身一人,踩着薄薄的晨曦,急急忙忙地走进了紫禁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慈宁宫。到了慈宁宫门前,见一位老太监神色悠然地站在那里。那老太监是赵盛。

朝中大小官吏,几乎谁都知道太监赵盛和宫女阿露现在是乾清宫的人了。所以苏克萨哈就问赵盛道:“赵公公,皇上也在太皇太后这儿?”

赵盛施礼回道:“苏大人说的是。皇上也刚刚驾到。不知苏大人所来何事?”

苏克萨哈言道:“烦请赵公公去禀报太皇太后和当今皇上,就说微臣苏克萨哈有要事求见。

赵盛弓身道:“请苏大人稍候,我这就前去禀告。”

工夫不大,赵盛从宫内走出。“苏大人请随我来,太皇太后和当今圣上都在佛堂敬香,请苏大人在客厅里稍候……”

苏克萨哈跟着赵盛走入慈宁宫,来到一间客厅里坐下。赵盛言道:“苏大人稍候,我去佛堂伺候太皇太后和当今圣上……”

苏克萨哈忙道:“赵公公请便。苏某在此恭候太皇太后和当今圣上。”

赵盛弯腰退去。苏克萨哈却怎么也坐不住。满腹的心事和怒气催得他从坐椅上站了起来。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小心地转悠。他似乎是在无意中发现了地上有一张很大的废纸,废纸上写有一个斗大的字。他先没认出那是一个什么字,待站准了位置,他终于认出了那是一个十分苍劲有力的“忍”字。

苏克萨哈不禁纳闷起来。这“忍”字无疑是太皇太后所写。太皇太后何故要写这么一个特别的字?她又何“忍”之有?如果人人都这么一味地“忍”下去,那还怎么会有出人头地的时候?所谓“忍”字心上一把刀,只不过是怯懦者或欺人者的自我安慰而已。

殊不知,“忍”字的内涵是极其丰富的。怯懦者或欺人者固然可以拿它作为一种自我安慰,但真正的大智大勇者,却也可以用它去调节自己失衡的心境。看来,苏克萨哈之流是不可能真正领悟这“忍”字的妙境了。既不能忍,又何以出人头地?大凡出人头地者,必定曾以“忍”字为伴。

赵盛走进了客厅。“苏大人,太皇太后和当今圣上驾到!”

苏克萨哈闻言,赶忙跪倒于地,口中长颂道:“微臣苏克萨哈,叩见太皇太后,叩见吾皇陛下……”

博尔济吉特氏在小康熙和阿露的扶持下,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且轻轻言道:“苏大人请起。叫苏大人久候了……”

苏克萨哈叩首道:“臣谢过太皇太后,臣谢过吾皇陛下……”叩首毕,苏克萨哈爬起身,欠着屁股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博尔济吉特氏问道:“苏大人,这么一大早就来找我,可有什么要事?”

苏克萨哈当即气愤无比。“太皇太后,微臣之所以这么一大早就赶来无礼打搅,实是因为那鳌拜欺人太甚……”

博尔济吉特氏“哦”了一声,却未言语。小康熙却连忙言道:“苏爱卿,你快说,那个鳌拜是如何欺人太甚的?”

小康熙这么一个清晨到慈宁宫来见博尔济吉特氏,就是因为他发觉,最近一段时间来,朝中上下,几乎已经全被鳌拜所左右。不论大小事件,没有鳌拜发话,几乎谁也不敢去做。而只要是鳌拜决定了的事情,谁不想做也只得去做。所以小康熙就感到非常地气愤,更感到非常地难受,气愤了、难受了,他就只能跑到他的皇祖母这儿倾诉。此刻,闻听苏克萨哈说鳌拜“欺人太甚”,小康熙能不格外地关注?

苏克萨哈冲着小康熙一弓身。“皇上,微臣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啊……”

接着,苏克萨哈就把塞本得如何在京城南郊的那个小村庄里奸人妻女又杀人灭口的事情着力渲染了一遍。还别说,苏克萨哈的口才也算不错,他虽然只是听说过此事,但却渲染得就像他亲眼目睹那般逼真,尤其是塞本得挥刀砍人一节,他绘声绘色地简直到了形神兼备的地步,着实颇有感染力。

至少,小康熙是被苏克萨哈深深地感染了。“这塞本得……也太过胆大包天!如果没有鳌拜,塞本得何至于如此草菅人命?”

“皇上说的是啊!”苏克萨哈长叹一声。“微臣得知此事后,觉得实难容忍,便派了布政使答尔尼前往京城南郊去调查取证。答尼尔行事周到谨慎,也果真没有辜负微臣的重托,到了京城南郊之后,找到了证人哈吉,便带着哈吉赶回京城……”

实际上,苏克萨哈并不知道答尼尔是否找着了哈吉。他只是这么推断:既然鳌拜一伙打死了答尼尔,那答尼尔就一定是找着了哈吉,而且,哈吉也必定是和答尼尔同一下场。

小康熙不知道结果,忙着言道:“苏爱卿,那答尼尔找着了哈吉,不就可以依大清律例给塞本得定罪了吗?”

苏克萨哈沉沉地摇了摇头。“皇上有所不知啊!微臣派答尼尔出城,原是极端秘密的事,可不知什么原因,鳌拜一伙居然知晓了。所以,他们就在半道上截住了答尼尔和哈吉,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他们。并且,他们在杀害了答尼尔之后,竟然还将他惨不忍睹的尸体抛置在微臣的府前……皇上,太皇太后,微臣实在想不通,那个鳌拜,何以如此胆大妄为?他的眼中,还有没有皇上和太皇太后?他的心中,还有没有我们大清江山的律法?”

苏克萨哈最后的几句话,说的颇有些义正词严的味道。小康熙当即起身言道:“苏爱卿不要着急,更不要灰心,朕给你作主……”

苏克萨哈还未来得及说声“谢皇上”,一直坐着纹丝不动的博尔济吉特氏抢先开了口。“皇上请不要太过冲动,容我问苏大人两个问题之后再作定论也不迟……”

小康熙不由一怔。苏克萨哈更是感到有些意外:“不知太皇太后……要问微臣什么问题?”

吉特氏微微一笑道:“苏大人适才所言,如果一切属实的话,那鳌拜真可以称得上是罪大恶极了……”

苏克萨哈忙道:“太皇太后,微臣适才所言,句句属实……”

“那好,”吉特氏点了一下头。“既然苏大人敢这么肯定,那我就请问苏大人,你说塞本得在京郊既淫人妻女又杀人灭口,现在可有确凿的证据?”

苏克萨哈愕然。“太皇太后,那证人哈吉已死,微臣现在并无什么证据……”

吉特氏又点了一下头。“苏大人说那答尼尔的尸体弃在你的府前是鳌拜所为,你可敢与鳌拜当面对证?”

苏克萨哈更加愕然。“微臣只是据理推断,并没有亲眼所见……”

吉特氏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苏大人,塞本得杀人一事,你没有证据,答尼尔弃尸一事,你又不敢与鳌拜对证,如此主观臆断的案子,你叫皇上如何为你作主?”

苏克萨哈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太皇太后,微臣虽然没有证据,但微臣决不是主观臆断,请太皇太后明察微臣的一片赤胆忠心……”

小康熙刚要说什么,吉特氏挥手打断了。她轻声细语地道:“苏大人,你对皇上和大清朝的赤胆忠心,我心中早已明白。不过,我以为,你苏大人也好,他鳌拜也好,都不是寻常人物,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你们都担负着辅佐皇上的重任。所以,你们应精诚团结,共同为皇上、为大清朝尽忠尽力。不知苏大人以为如何啊?”

一来吉特氏的这一番话说的理正情真,二来苏克萨哈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充分的言语可以说出。故而,苏克萨哈就只能对着吉特氏哈腰言道:“太皇太后说的是……微臣一定为皇上和大清江山效犬马之劳……”

吉特氏言道:“苏大人,依我看来,所谓塞本得在京城南郊奸淫杀人一案,你就不要再费心地去作什么调查了。至于答尼尔……一个朝廷命官,无端地弃尸京城,当然事关重大。我想,皇上一定会谕令刑部和大理寺悉心调查的。不知苏大人可有别的什么话要说?”

刑部和大理寺几乎全在鳌拜的控制之下,把答尼尔一案交与这两个部门去调查,充其量也只是走走过场罢了。然而,除此之外,苏克萨哈也别无其他更好的办法。所以,苏克萨哈只得道:“微臣一切全凭太皇太后安排……如果太皇太后和皇上没有别的什么吩咐,那微臣这就告辞……”

吉特氏点头道:“苏大人请好走。我与皇上还有点事情要谈。”

苏克萨哈刚一退出客厅,小康熙就迫不及待地对着吉特氏言道:“皇祖母,虽然苏克萨哈没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那一切都是鳌拜和塞本得所为。但孩儿以为,朝中上下,也只有鳌拜一伙才能做出这等灭绝人性、伤天害理的事来。那倭赫和费扬古一家惨死,便是最好的例证!”

吉特氏没有直接回答小康熙,而是把目光投向地上的那张写有斗大“忍”字的废纸。然后,她走到那张废纸前,弯下腰身,伸双手将那个皱皱巴巴的“忍”字抹得平整、抹得端正,嘴里自言自语地道:“是谁这么多事,把这张废纸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看到那个“忍”字,看到吉特氏那么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小康熙便一时无话可说。是呀,一个“忍”字力重千钧。小康熙除了“忍”之外,似乎也确实别无他路可走。

小康熙走到吉特氏身边,将她缓缓地扶起,然后小声言道:“皇祖母,孩儿要去上早朝了……”

吉特氏“哦”了一声。“你去吧。那么多的大臣都在等着你呢!”

小康熙带着赵盛和阿露离开了慈宁宫。而吉特氏,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忍”字的边上,站了很久,更想了很久。显然,吉特氏对这个“忍”字的理解,远远地超过了一般的人。

尽管苏克萨哈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京城南郊杀人一案是塞本得所为,布政使答尼尔被人害死是鳌拜所为,但吉特氏的心里却也和小康熙口里所说的一样,都认为这一切全是鳌拜一伙所为。吉特氏之所以没在苏克萨哈的面前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原因当然只是那么一个大大的“忍”字。

鳌拜太残忍了。鳌拜的势力也太强大了。如果现在就与鳌拜面对面地争长论短,那小康熙皇帝,不仅帝位会变得岌岌可危,就是小康熙皇帝的身家性命恐怕也实难保全。俗话说,狗急了会跳墙。鳌拜当然不是一只狗,但如果把鳌拜逼急了,鳌拜所能做出的,恐怕就不仅仅只是“跳墙”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