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清世宗雍正(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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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雨少年愁滋味(1)

一、大内行刺

元霄节之夜,皇宫大内惊呼声四起,皇后成为人质,怀抱之中的四皇子替康熙挨了一剑……前明朱二皇子了却一桩心愿,却也付出生命的代价,唤醒了……新年的炮声越来越远,渐渐被抛在脑外,那欢乐详和的祝福祭神气氛也都淡远了。纳兰成德踏着茫茫积雪在通向妙峰山的小路上艰难跋涉着。

雪越来越深,路越来越陡。

这条道本来就很少有人行走,更何况今天是大年初一。

风也在呼啸着,在山林间穿越,发出阵阵哨音,仿佛故意和纳兰成德过意不去似的。但他已顾忌不了许多,几十里的长途跋涉早已大汗淋漓,浑身粘乎乎的,头上散发着热气,可他的心却是冰冷冰冷的,正如这脚下的大地。

值得庆幸的是纳兰成德已经两世为人了。

自从一个月前被关入大牢他就抱着必死的念头,不知为何,皇上竟然将他释放了,但附带一个条件,让他永远滚出京城,闭门思过。这对于他已经够优待了,许多知道内情的人都说,在大清国除了纳兰侍卫是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有这么好的结局的。

纳兰成德虽然走出了那幽深的宫闱获得了自由,但他听到钮祜禄氏皇后自缢而死后,心也死了。皇后的死未必是为了殉情,但确与他的生有关,也许是皇后的惨死触动了皇上的慈悲心肠,给纳兰成德一条命,让思过、忏悔,或许这是一种比死更痛苦的惩罚。

纳兰成德想到了死,但他不能,皇上有令,赐他活着,没有皇上的谕旨他不能自寻短见,否则就是抗旨,要满门受诛连的。当然,病死或其他意外死亡除外。这无疑被皇上用一根绳索牢牢系住他的脖子,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生受煎熬。

纳兰成德在别无选择的条件下选择了这条路。

他吃力地叩击着冰冷的寺门,许久,寺门才吱地一声打开,探出一个头来:

“施主,你找谁?”

“我找性音大师。”

“你是从京师来的吧?”

纳兰成德点点头。

“哦,你是纳——,快,快请进吧,家师恭候已久了。”

纳兰成德随小和尚进入寺内,他举目四望,不仅内心一颤,这就是大觉寺?

大觉寺并不大,只是十多间残破的庙宇,分前后两院,与他们纳兰相府比起来,实在小得可怜,也冷清得令人难以忍受。唉,到了这地步,成了有家不能归之人,还讲什么条件,如果不是父亲多方面周旋。人家未必收留自己呢?讨饭怎能嫌饭凉呢?将就着活下去吧。

纳兰成德刚走到后院,就见一位中年僧人迎了出来,向自己施礼说道:

“阿弥陀佛,来者莫非就是纳兰施主?”

“正是小者。”纳兰成德急忙还礼道,“大师是性音大师吧?”

性音大师点点头,“纳兰施主请进吧。”

二人进入殿内,分宾主坐下,性音大师上下打量一下纳兰成德说道:

“有心向佛佛不引,无心向佛佛正果,非慧心所致,前世修为。昨日花开今日凋,百年人应有万年心,生生死死何须论,三界之外观乾坤,水中明月本虚幻,影中之影何论之,大地山河尚归尘,尘中之尘休再提,阿弥陀佛。”

纳兰成德似懂非懂地听完性音大师这番话,抬头看看旁边高大的佛像和龛前香炉上散出的袅袅青烟,又望望闭目捻珠诵经的性音大师,霎时间有一种灵魂被抽空的感觉,他仿佛看到坐在莲花盘上的如来佛祖正向自己微笑招手。他长长嘘了口气,打了一个哈欠。

“施主一路行走,早已困乏了,先去休息吧。敝寺狭小偏远,一切简陋,请施主见谅。”

“大师,我出家之事——”纳兰成德忙说道。

“施主三思而后行吧,敝寺实在寒碜,恐纳兰居士忍受不了这寒山冷寺清灯孤身之苦,居士乃性情中人,六根未净,虽有心向佛实属无奈,如此佛心不纳。”

“请大师不必多疑,我已绝尘寰,望大师纳我为徒。”说完,跪地就拜。

性音大师急忙将纳兰成德搀起,说道:

“如果施主真心向佛,不怕路途遥远,我可以向施主引见一下,去五台山修道,那里香火兴隆,寺大业大,施主若到那里不会有饥寒之苦。贫僧怎配做施主的师父呢?我可以将你引荐给家师,你到他老人家那里一定会成正果的,为了行走方便,我可以代师暂收你入佛门,你我就师兄弟相称吧。”

“佛心无远近,修道何饥贫,师弟甘愿随师兄诵经修法早成正果,请师兄为师弟择法号,早早办理受戒之事。”

性音大师见纳兰成德说得诚恳,也不再推辞,淡淡地说道:

“佛门本不受,洪福尘世缘,你生在豪门望族,本应大富大贵,无奈一念之差堕入佛门,亦祸亦福,这都与你的名字有关啊。”

纳兰成德一怔,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多次给他提及的事。在纳兰成德出生之后接连大哭三天不止,无论怎样哄也不停止哭泣,请了不少名医也诊断不出症状,纳兰明珠夫妇由喜得贵子的欢乐转入忧愁。正在这时,来了一位化缘的和尚,口口声声称能治好婴儿啼哭之症。明珠夫妇大喜,急忙把那和尚请入内堂,和尚看过病症,大笑道:只要给孩子起个名字保证他就不哭了。明珠夫妇将信将疑,问那和尚给儿子起一个什么名字好,那和尚不加思索地说,就叫纳兰性德吧。纳兰明珠隐隐觉得这名字带有一丝一缕的佛意,但也不好当面说什么,也就同意了。那和尚走上前捏捏婴儿脸,笑着说道:你哭什么,不就是觉得自己没名没号委曲吗,我如今给你起个名字叫性德,你该高兴了吧。事情实在蹊跷,那婴儿果然不哭了,和其他新生婴儿一样吃奶正常。待那和尚走后,纳兰明珠夫妇商议一下,就把儿子的名字由纳兰性德改为纳兰成德,取字容若。

如今看来,自己落入佛门真是前世的因缘,命中注定的。沉思间,又听性音大师说道:

“你既有性德之名,何须再另起法号呢?如果想彻底忘却尘缘,就叫楞伽山人吧。”

“楞伽山人,楞伽山人。”纳兰成德喃喃自语,他望着佛祖。悄悄跪了下来。

这时,一片木鱼声和诵经声从身后响起,在袅袅的青烟中纳兰成德的心走向佛陀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纳兰成德才木然地转过身,望着性音大师道:

“师兄何时给师弟受戒?”

性音大师抬起头,“受戒?入佛不全在于形式。心性到即成佛,你如今心性尚在尘缘,等你的心性完全进入佛门再说吧。”

纳兰成德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匆匆进来一名小和尚,神色紧张地走到性音大师跟前耳语几句,性音大师的神情也马上严肃起来。待那小和尚说完,性音大师急忙站起来对纳兰成德说道:

“你到前院用些饭,早早休息吧,从此安心诵经,体悟佛家真谛,阿弥陀佛。”

说完,随那小和尚走了出去。

性音大师随小和尚来到西厢房,两名年长的僧人正在给一个中年和尚疗伤。许久,那人才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发出痛苦的砷吟。性音大师走上前接过端来的药碗,弯腰说道:

“念一师弟,快喝口药吧。”

念一和尚微微睁开眼,在性音大师的服侍下喝完药,他惨白的脸露出了血色,强忍住疼痛坐了起来,吃力地说道:

“师兄,我们内部出了奸细,已有十几人被抓,昨天夜里我们的住处被官兵包围了,我拼命才杀出重围,可是他们几人……”

念一说不下去,泪流了出来。

性音大师无声地握住他的手,满脸铁青着,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到底谁是奸细呢?!”

“师兄,不管谁是奸细,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即动手,否则,全完了。”念一肯求道。

性音大师认真考虑了许久,才点点说道:

“那好吧,但这等大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我亲自去请示大当家的。师弟,你安心留在寺里养伤吧,什么话也不许外传!”

“师兄,我路熟,还是让我随你一同进京吧!”念一哀求道。

“不行,你已经暴露了,官府正在追捕你,你若再次入京太危险了,何况你身负重伤,好好把身体养好,这样的机会今后还有。”

性音大师说完,走了出去。

性音大师天黑之前就潜入京师,由于盘查严谨,他一直没敢出门,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才溜出来。他来到一所深宅大院门口,见四下无人才轻叩几下门递上一张帖子,许久,才由一人领着进入内宅。

客厅里早有几人等在那里,待性音大师刚走进门,几人都站了起来,性音急忙拱手打招呼:

“各位老友请坐吧,又没有外人,何必这么客气呢!”

杨起隆待性音、甘凤池坐定,看一眼朱慈焞说道:

“永爷,咱们是在客厅里谈还是到密室里谈?”

“这里里外外都是我的贴身侍卫,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敢到这里,就在这里谈吧。”朱慈焞道。

杨起隆先把京中出了叛徒,部分反清义士被抓的事简单说一遍,最后说道:

“这事性音大师可能已从念一那里了解到了,现在形势十分危急,至于下一步如何行动,我们几人一直拿不定主意,想听一听大师的意思。”

性音大师转脸问朱慈焞道:“永王是怎样考虑的?”

朱慈婷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

“事到如今,只有碰碰运气拼一下了,成败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我也无愧于祖宗了。不然,这样等下去,何时才是尽头?等一天我年老一天,众人的意志消沉一天,而清廷则巩固一天。”

杨起隆见朱慈赙说着,眼中噙满泪水,也哽咽道:

“西南吴三桂和清兵急战正紧,双方互有胜负,我们在京起事,如果能够杀死康熙,即使不能夺下京城,也会使清廷震惊,群龙无首之势下,吴三桂大军北上,必能将鞑子赶出关外。更何况如今内部出了奸细,也是逼迫我们举事,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甘凤池也说道:“据我几次深入宫中探得的消息,皇宫大内也正在闹内讧呢。”

“何以见得?”杨起隆问道。

“这事与皇后薨驾有关呢!”甘风池不紧不慢道,“据说皇后之死根本不是病逝,而是自缢而死,说皇后与宫廷侍卫有奸情,对此皇上十分恼火,再加上前线作战失利,康熙更是恼羞成怒,对宫内任何人都起了疑心,同时撤换许多侍卫,也处死许多宫女太监。据说康熙对一向最受宠的懿贵妃也动了疑心,不准备立她为皇后呢。”

性音知道甘凤池所说的事虽然是传闻却也有几分真实,因为康熙一向最信任的一等侍卫纳兰成德不知何故被赶出宫,经人引荐正寄居在他的大觉寺呢。他虽然不明白纳兰成德出家的真正原因,但也隐隐觉得与皇后之死有千丝万缕联系。

性音正寻思着,又听杨起隆说道:

“如果真如甘大侠所说,现在趁着宫中内讧之际举事,成功的希望极大,这真是天赐永王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爷,别犹豫了!”

永王朱慈焞暗暗握紧了拳头,他压抑在心头几十年复仇的怒火几乎要喷了出来。许多年来,他东奔西走,隐姓埋名,等待的就是这一天,为了复仇,几次好的机会都失去了,但这一次决不能再失去了。为此,他也曾付出血的代价,哥哥惨死在清廷大牢之中,弟弟至今下落不明,虽然他也曾四下寻找,有人传说隐藏在浙江大岚山,但他们兄弟三人自幼年一别一晃三十多年却不曾相见一面。

想至此,朱慈焞饱经风霜的脸滚下两滴豆大的清泪。古人云:男儿有泪不轻弹,皆因未到伤心处。这话一点也不假,朱慈婷怎能不伤心呢?

十五岁那年,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灾难改变了这位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皇子命运。那年三月十八日(1644年)即明崇祯十七年,也就是清顺治元年,李自成所率的大顺农民军攻破北京,他的父皇崇祯帝见大势已去,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举剑刺死自己的亲生女儿,绝望地说:你为何生在帝王家?崇祯帝被迫吊死在景山的一棵槐树上。死前,他把三个儿子:太子朱慈娘、永王朱慈赙、定王朱慈焕召集在一起,将传国御玺所藏之地告诉他们,命他们各自逃命,无论将来谁活下来都要掀起复明运动,光复大明江山,以传国御玺为信物号令天下复明义士。

谁知李自成的大顺王朝如此短命,很快被清兵攻破,朱家三子从此走上反清复明的道路。顺治十二年(1655年),太子朱慈娘在扬州起兵举事,结果兵败被俘后死于狱中。永王朱慈焞自从与兄长和弟弟分散后浪迹江湖多年,后潜入京师购置这么一所宅院作为他反清复明的联络据点。天子脚下,皇上眼皮底下,这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能够随时注意清廷动态,举事时能击中清廷要害。正是基于此,朱慈焞才不惜冒生命危险把自己的活动据点选在京师。

几十年的秘密活动,终于联络了许多反清义士,也组织了一支可观的复明敢死队,他时时刻刻忍耐着,也等待着。真是苦心人天不负,因削藩事件引起平西王吴三桂倒戈易帜。扯起反清大旗,随之,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相继起兵响应,战火在长江以南地区蔓延起来。这种天赐良机情况下,朱慈焞耐不住心中的烈火。积极行动起来,准备在京师举事和吴三桂遥相呼应,趁机一举搅乱清廷,把满人赶回东北。由于他近日频频召集各路头领,引起官府警觉,前不久,几名进京议事的头领在住地突遭搜捕,全部被捕,据说有一人经不住拷打泄露了起义秘密,情形迫在眉睫。

这几天官方搜捕更紧,使本来活动紧密的各路头领无法集会。由于城门防守甚严,京外的人马与兵器很难进入京城,朱慈焞为这事伤透了脑筋,他不能功亏一篑、坐以待毙,这才紧急召见几位最高层头领商讨起兵之事。

性音大师早已从永王、甘凤池、杨起隆三人的话中听出他们的意思,他们虽然没有明确提出起兵,但心意早定,让自己拿个主意也不过是讲几句客套话,给自已一个面子。尽管对于现在就起兵的事他认为尚欠成熟,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应允。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