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太宗李世民(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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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人生感意气(4)

“他只教我一些粗浅的东西,而隐匿精华,由此可知。”

李靖和李世民的关系也非常好,互相钦佩。虽为君臣,私下交往时,常常称兄道弟。二人常常在一起谈论六韬三略,结合实践交流心得体会,十分投机。后人据此整理出了一本颇有影响的兵书——《李卫公问对》。有一天,在对案弈棋对,李世民在有意无意中讲出了侯君集的话。李靖首先吓了一跳,接着申辩说:

“这恰恰是侯君集要背叛的证据。如今中原已经平定,我所教的兵法,足以制服四夷。而他却执意请求我倾尽谋略,不是为了反叛,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不要互相猜疑,互相攻击,以免伤了和气。朕对你们从来深信不疑。”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的。”

在一次酒宴上,轻歌曼舞,气氛非常融洽。坐在一侧的江夏王李道宗忽然放下酒樽,郑重其事地对李世民说:“侯君集志大才疏,自以为功高盖世,位居玄龄、李靖之下,很不服气。让他当上了吏部尚书,还不满足,野心太大,一定会出乱子。”

“凭侯君集的才干,担任任何一个职务都可以胜任。朕并非不给他高位,只是按资历还轮不到他。怎么可以说他要叛离朕,而横生猜疑呢?”

侯君集伏诛后,李世民带着歉意对李靖和李道宗说:“果然不出你们所料。”

“皇上襟怀恢廓,宽宏大量,而对某些人还得多长个心眼。”李靖和李道宗坦诚地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还有些把握不准。你们也得帮朕看着点儿,防患于未然。”圣人也有不足之处,明君也难免犯错误。李世民只单纯从反面总结了教训,对臣下便增加了一分疑忌和戒备的心理。

在处死赵节时,又遇到了麻烦。赵节的母亲长广公主是李世民的异母姐姐。老姐姐哭得死去活来,还要上殿求情,李世民不得不上门安抚。长广公主跪到李世民的跟前,以头叩地,为犯下大逆罪的儿子请命。李世民只得弯下腰身双手扶起姐姐,让她坐下来,解释说:

“赏不避仇敌,罚不阿私亲,是天下最公平的道理。我不敢违背,因此有负于姐姐。”

“难道就没有变通的法子了吗?”长广公主哭得悲痛欲绝,“我情愿替节儿一死。”

“姐姐,你哭闹没有好处。告诉你,驸马爷也要受处罚。”

“为什么处罚他?”长广公主眼睛睁得大大的,号哭止住了。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长广公主起初嫁给赵慈景,生赵节。赵慈景死后,改嫁杨师道。杨师道和长孙元忌等人在审理承乾谋反案时,私下为赵节开脱罪责,由此获罪。长广公主转过来又替丈夫说情,李世民答应从轻发落,杨师道由中书令降做吏部尚书。

同侯君集、赵节一起处死的,还有杜荷和李安俨。左庶子张玄素、右庶子赵弘智、令狐德棻等,被指控没有尽到规谏责任,贬做平民。其余应当连坐的人,全部赦免。李安俨的父亲九十多岁高龄,李世民表示怜悯,特赐奴婢侍候,赡养他以尽天年。东宫詹事于志宁因为曾经多次直谏太子承乾,单独蒙受嘉勉。纥干承基由于告发有功,擢升桔川府折冲都尉,封平棘县公。

当时,太子承乾丧失德行,李世民曾经对中书侍郎兼左庶子杜正伦说:“我儿子的脚病倒没有关系,严重的是他疏远贤良,亲昵小人。你要密切关注,假使当真不可教诲,再来告诉朕。”杜正伦多次劝告承乾,承乾不听,杜正伦于是把李世民的话搬了出来吓唬他。承乾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随即上书询问父皇。李世民责怪杜正伦泄露机密。杜正伦分辩说:“臣想用陛下的话来开导他,引起重视,弃恶从善。”李世民直眉瞪眼,脸色一变,贬谪杜正伦出任谷州刺史。等到承乾被废掉太子后,又改命杜正伦当交州都督。

魏征生前曾经推荐杜正伦和侯君集有宰相的才器,请求任命侯君集做仆射,并且强调说:“朝廷安不忘危,不可以没有大将,京师宿卫兵马宜交侯君集统管。”李世民讨厌侯君集喜欢自我夸耀,没有重用。现在,杜正伦被贬,侯君集谋反被杀,李世民开始怀疑魏征私结党羽。正巧,又有人揭发魏征自己抄录前后谏言,给起居郎褚遂良看。李世民火上加火,解除了衡山公主下嫁魏叔玉的婚约,还捣毁了亲自给魏征撰写的墓碑。常言道,雪白的东西容易污染,有棱角的东西难得保全。以魏征的忠贞,李世民的明智,也没有遏止住猜疑与陷害。魏征身死仅六个月,尸骨未寒,便遭受不测,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

外面闹腾得风风火火,沸沸扬扬,李治却置若罔闻,全不把它当回事,仿佛与己无关似的,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吟诗作赋,自我消遣,自寻其乐。他性格孤僻、怯弱,喜欢清静,不爱抛头露面,更不愿意干预朝廷事务,插手权力之争。他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青年,从外表上看,文弱、清秀,相貌很像母亲长孙皇后,或者说像舅父长孙无忌,而气质却远不及母后和舅舅那样矍铄、刚毅,绵里藏针,坚忍不拔。他的身材高而瘦,长条形脸,窄额头灰暗无光,两颊没有血色,脸面和白猿差不多,嘴唇红殷殷的,目光逢人便低垂下来,很少正面看人。胸脯浑若发育不良,显得单薄,微耸着两肩,肩胛骨从衣衫底下拱了出来。走路时,胳膊软软地耷拉着,一副淡漠和无精打采的样子。当年长孙皇后生怕养不活这个儿子,对他特别关切,母性的爱往往偏向于他,从不严加管教,十分放松。在众多的兄弟姊妹中,他最不招人显眼,也很少引起父皇的注意。李世民连他快长大成人了似乎还不觉得。他性格内向,沉默对于他来说就是美,就是休养生息,好比韬光养晦,在沉默和沉思中积蓄力量,不断地充实自己,厚积薄发。长孙无忌可谓独具慧眼,从来就非常看重他,有空便来陪他消遣,给他讲解经史典故,评点古今得失,间或还要议论一下朝廷大事。

长孙皇后去世后,立政殿一直保持着她生前的原样,李治依旧住在里面,只不过母后的书房如今成了他的书房。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四壁书架上分门别类装满图书。没有奇珍异宝,也没有多少奢华的摆设,只有一盆清幽淡雅的馨兰。香炉内燃着檀香,吐出缕缕青烟,飘散出淡淡的香气。立政殿现在成了长孙无忌与李治最好也是最安逸的休闲场所,甥舅常常在殿堂见面,品茗聊天,弹琴赋诗,倦了便在花棚旁或树阴下散散步。二人趣味相投,相处融洽,感情愈来愈深。煞如长孙皇后生前的刻意安排,架起了甥舅心灵沟通的桥梁,用看不见的纽带把他们连结到了一起。长孙无忌走进书房,浏览了一下书房的陈设,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若有其事地问道:

“雉奴,除了父皇和母后,你还喜欢谁?”

“还用问吗?”李治纯真地回答说,“当然是舅舅了。不知怎么的,我从小就像依恋母后一样依恋着你。见了你,自然而生一种热乎乎的感觉,心花怒放。母后离开后,我真想搬到舅舅家里去住。哪怕小妹兕子和我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也不及舅舅亲密,不及舅舅给我带来的安慰与惬意。”

“一张好漂嘴,话说得多甜。”

“舅舅,当真,我把你当成了保护神。没有你,我会生活不下去。”

“在你们兄弟中,舅舅确实最爱你,也最看重你。我把你看做未来的希望,舅舅的依托。”

“舅舅言重了。”李治亮着略带稚气的眼睛,“可惜外甥没有多大的能耐,很难报答舅舅所给予我的百分之一。”

“你跟青雀刚好相反,他的眼睛长在额头上,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己。而你呢,目光低垂着,自己看轻了自己。实际上,你的品性最高尚,忠孝仁爱,样样俱备,只是还没有开发出来,让它大放光芒。”

“舅舅把我太捧高了,我是石头,不是天上的星星,不可能闪烁耀人眼目的光亮。”

“当黄金还是矿石的时候,很难被人发现,也往往不受重视。然而经过良工的冶炼,良匠的加工,成了器具或饰物,它就会展现出炫烨的华光,异彩纷呈。”

李治好像听懂了无忌的比喻,但是又表现出木讷而迷茫的神情,仿佛似懂非懂,似乎还没有明白更深层次的含义。他一向忠厚老实,谦逊礼让,没有非分之想。即使太子虚位,他推测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嫡子中他排行第三,除了大哥承乾,还有四哥青雀。在十四位兄弟中,他排行第九,前头也有特受父皇宠爱的三哥恪。既然不抱奢望,也就安之若素,保持常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舅舅反复启发,诱导他进取太子之位,他却始终不相信父皇会考虑到他的头上来。他从来安分守己,墨守成规,自知长相平平,体质虚弱,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文采和才气。文治武功他更加谈不上,简直一窍不通,根本不是一块当太子的料。无忌所看中的,却正好是他的懦弱。要是让泰儿当上太子,李世民驾崩以后,他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自然会用自己的亲信和功臣。以青雀的骄矜自许和刚愎自用,别说服从他管束,连权力也不会给他多少。他们甥劈之间的关系不够密切,青雀自幼就只亲父皇,而不亲母后,对于无忌很多地方往往还看不惯,甚至于鄙视他,表面上礼敬有加,内心却诚意不足,装模作样地敷衍着。“他若做了皇帝,绝对不会用我。就算不免除我的官职,也会把我晾在一边。稍有忤逆之处,还会给以颜色,说不定一脚踢开。”对于权力欲甚强的长孙无忌来说,那情形简直不敢想象。“与其受制于人,倒不如先把他制服。”以谋略著称的他,使出了十九般武艺,纵横捭阖,决计利用朝臣对青雀的畏葸和不满情绪,遏止住他的得意势头,然后推出雉奴,将他压下去。

“青雀恃宠而骄,妄自尊大,不得人心。而你跟他相反,安详自在,谦虚谨慎,人见人爱,深孚众望。你的长处和优势,他无法相比。”

无忌摇唇鼓舌,细谈慢说,终于说动了李治的心。李治略一迟疑,直抒胸臆道:

“我不想跟四哥去争,兄弟阋墙,没有什么意思,甚至留下骂名于后世。”

“错啦。”无忌高高地举起一只手,“兄弟阋墙,那是青雀和承乾。他们鹬蚌相争,等着你的却是坐收渔翁之利。”

“等我?”

“正是。要不了多久,便会见分晓的。”

李治呼吸急促,全身起了一种潮热,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他的心里交错着许多复杂的情结,不知是甜是苦,是酸是辣。既向往那一刻的到来,又感到有些害怕;既觉得幸运,又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