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357.马歇尔于是立即赶到美国驻法使馆的电讯室向华盛顿发报要求停止行动,并将“文森计划”称为是“有史以来在外交上还不曾有过的拙劣手法”。副国务卿洛维特在事后回忆说,他在得到准备送给莫斯科的通知副本后马上要求觐见总统。他强调“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要求座车的司机开亮红灯,一路拉着警笛飞驰赶往白宫”向总统说明该计划是行不通的,这样做的结果只会是“总统失去他的国务卿、美国代表团为解决柏林危机而做出的努力也将付诸东流”。在马歇尔和洛维特等国务院官员的强烈反对和一再劝诫下,杜鲁门最终放弃了“文森计划”。[美]福雷斯特·C·波格著:《马歇尔传(1945—1959)》,第411页。
安理会对柏林问题的正式讨论开始于10月6日召开的第363、364次会议。在10月15、19、22日召开的安理会第366、368、370次会议上继续了对柏林问题的讨论。杰瑟普在当天会议上指出:苏联威胁和平的目的,是试图通过封锁柏林来强迫德国人对自己统治的效忠,同时煽动和鼓励骚乱危害柏林市政府的合法施政。他回顾了西方对西柏林占领合法性的由来,叙述了苏军在柏林施加各种封锁措施及其鼓动的一系列袭扰市政府的非法举动,说明了苏方为此所寻找的各种借口。最后,杰瑟普介绍了西方国家尝试通过对苏谈判解决问题的失败,并再次表达了华盛顿愿意在封锁解除的情况下参加美、英、法、苏外长会议的态度。Documentary
History of the Truman Presidency:Cold War Confrontation:Truman,Stalin,and the
Berlin Airlift, pp.387-388.
安理会中立国在10月15日和22日提出了两套解决问题的方案[英]彼得·卡尔沃科雷西著:《国际事务概览1947—1948年》,第335页。,但分别被美英法三国和苏联以不符合自身原则底线为由加以拒绝。11月13日,联合国秘书长赖伊倡议在联合国监督下举行美、英、法、苏四方会谈给美国总统杜鲁门的信函全文详见FRUS,
1948, Vol.2,
pp.1252-1253.,但苏联一如既往地要求会谈内容应包括所有德国问题。美英法三国代表反驳说,之前在莫斯科和柏林的谈判已经使他们大失所望,继续进行这类谈判不会有什么效果,宁愿将问题交给联合国大会讨论,并重申在解除封锁之前决不进行谈判。[英]彼得·卡尔沃科雷西著:《国际事务概览1947—1948年》,第335—336页。又见FRUS,
1948, Vol.2, pp.1251-1252.东西方立场的严重对立,使安理会中立国对危机的调解陷入僵局。
四、柏林政治分裂格局的形成及其影响
在美英法苏四国的危机外交进行的同时,两年一次的柏林市政选举即将到来。由于之前柏林市政机构的分裂趋向愈演愈烈,因此这次选举也就成了维持柏林市政府统一还是推动其继续分裂的分水岭。
根据战后初期四国管制委员会以及四国城防司令部所属的协调委员会起草的《柏林临时宪法》第4条规定,柏林城市议会的成员每两年选举一次,第15条第1款特别提出立法会议员也是每两年选举一次。第35条第1款则要求:柏林市议会应该在1948年5月1日前向四国占领军政府提交新的宪法草案,一旦宪法被批准,选举就将在该宪法条文的指导下举行。不过,新宪法草案在1948年4月29日提交后,相关讨论随着7月初城防司令部的瓦解而终止,因此西方三国认为《临时宪法》仍然有效,新一轮的选举必须在该宪法条文的原则基础上进行,但这种观点却遭到了苏联的反对。
9月6日在柏林英占区举行的市议会上,尽管统一社会党成员拒绝与会,但议会还是通过了由市政府提交的《选举法令》,确定11月14日为正式的选举日期。市政府在三天后对外公布了法令和选举日期,并在市议会的一再坚持下于9月29日向四国军政当局呈交该法令。美、英、法三国军事指挥官于10月7日批准该法令,但苏联方面却否决了该法令并阻止以官方公报的形式印制选举公告。按常规,选举公告至少应该在选举开始前6个星期对外发布,因此苏联的做法导致选举不得不延期。10月8日,市议会决定将选举推迟到12月5日,并严令市政府为选举的进行做好所有必须的准备工作。但驻德苏军列举了统一社会党没有作参选准备等一系列无法在柏林苏占区进行选举的理由,因此市政府和市议会只得决定在柏林西方占领区继续进行选举。
与此同时,柏林的各派政治势力也在紧张地为选举作着各项准备工作。社会民主党、基督教民主联盟和自由民主党提交了参选人名单并印制了选票,选民名单也已准备就绪并根据法律要求进行了公示。西德社会民主党的最高领导人埃里希(Erich)和赫塔(Hertha)多次前来柏林发表选举演说,其他参选政党的领导人也在随后陆续前往柏林进行选举前的拉票演说或造势活动,选举准备工作和相关活动也不断通过柏林和世界范围的新闻媒体对外公布。用墨菲的话说:“虽然民主政党相互之间的竞争是必然存在的,但选举活动的重心俨然成了以投票的形式来说明公众对苏联封锁和压迫行为的反抗以及对柏林自由的争取,甚至是很多最初认为选举活动可能导致柏林分裂的人现在也改变了态度,预计届时至少将有85%到90%的西柏林人参加投票。”11月16日,市选举委员会主席穆勒(Mueller)博士宣布,投票将从12月5日上午8点到晚上8点进行。
作为对上述状况的回应,驻德苏军采取了一些较为极端的行为。在政治上,苏军解除了柏林交通和公共机构领导人罗伊特(Reuter)和科林格奥弗(Klingelhoefer)的职务,并单方面指定他人代替,由此导致了上述两个部门的分裂;随后,食品、邮政电信等经济部门和警察机构也因为苏联的类似举动而彻底分裂;同时,苏军拒绝承认市议会撤销统一社会党籍的市劳工部门负责人瓦尔德玛·施密特职务的决定,导致市劳工部门分裂;此外,苏军还在东柏林成立了独立的社会民主党组织。在交通和物资流通领域,苏军从10月18日开始采取收网措施,紧紧围绕着西柏林在城市内部各占领区边界上检查机动车辆,建立了大量的检查点以避免食品、煤炭和其他的商品从苏占区和东柏林流入西柏林,进而宣布将检查的范围扩展到所有穿越占领区边界的货物。其次,从9月中旬开始,苏军阻止西柏林发行的亲西方报纸在苏占区和东柏林流通。再者,苏军更换了柏林城之前一直使用的重叠式网格供电系统,以满足进一步封锁西柏林电能供应的需要。为了阻止选举的进行,亲苏新闻媒体以及亲苏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和自由民主党派别还通过声称需要“有序的、民主的选举”,要求和鼓动西柏林人不要参加投票;FRUS,
1948, Vol.2,
pp.1260-1262.苏军和统一社会党还发动了反对选举的强大宣传攻势,后者的党内高级领导人每天在城内召集反对选举的集会,说服西柏林人放弃投票权。FRUS,
1948, Vol.2, pp.1270-1272.墨菲认为上述行为说明,苏联人担心西方很可能在选举中获得压倒性胜利而乱了方寸。FRUS, 1948,
Vol.2, p.1261.
远在华盛顿的国务院和陆军部也一直关注着选举筹备工作的进展。他们担心统一社会党的抵制和弃权将会降低选举的广泛性和影响力,会增加柏林内部各民主团体之间的摩擦,甚至感到举行选举就意味着要冒分裂城市的风险,并于11月24日向军政府传达了这些担忧。FRUS,
1948, Vol.2, p.1268, note 1.华盛顿外交界和军方对举行选举将产生严重后果的顾忌,则主要是出于由此可能对危机的外交解决所产生的消极影响。
在对选举的实质和后果的认识上,驻德军政府和华盛顿有所差异。克莱尽管也在11月21日给陆军部的报告中表示,12月5日的选举将直接导致柏林分裂,但他这样说的目的是以此为由,催促中央政府尽快就在西柏林发行西马克的问题上作出决定。FRUS,
1948, Vol.2, p.1268, note
2.政治顾问墨菲对选举的认识和态度更是与华盛顿完全不同。他显然已经清楚领悟到了后者的担忧,因此在11月26日给国务院的电报中直截了当地说明了反对取消12月5日选举的理由。第一,他认为,“在双方都缺乏让步的情况下分裂必然出现,城市的分裂是苏联决定强迫西方离开柏林的一个不可避免的结果,实际上柏林城现在已经分裂了,柏林局势发展的重要性已经超越了在巴黎进行的主要强调货币问题的谈判”。第二,墨菲不认同选举会增加柏林民主政党之间摩擦的说法,并感到实际情况恰恰相反,选举有利于促成社会民主党、基督教民主联盟和自由民主党之间的团结,将选举看作是他们三者之间的竞争或争夺是愚钝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些政党将通过选举搁置彼此之间的矛盾,组成反苏统一战线。第三,墨菲认为在这个时候取消选举,只会被柏林人、德国人甚至是其他欧洲人解释为西方大国在面对苏方强硬立场时的怯懦和投降,是一种“软膝盖”
的做法,这不仅会招致德国人的蔑视而且会被苏联人当作是西方软弱的表现并加以充分利用。第四,他认为在柏林这样一个重要地方放弃民主选举的机会,将使得阻止苏联向西扩张的“铁幕”显得像泥土一样软弱,这对维护欧美民主国家的利益来说将是灾难性的,而政治上的失败同样会对货币改革产生不利影响。第五,墨菲强调取消选举就意味着违反《柏林临时宪法》以及对西方占领国合法性和道义根基的削弱,而这一根基是西方将来获得柏林人支持的重要基础,如果继续扩大对苏联当局的绥靖,那么最好立即宣布从柏林城撤出。第六,他认为在《柏林临时宪法》的规定下举行民主选举,符合四国战后初期共同承诺的对德政策,这样的选举不能被描述成是一种扩大柏林危机事态的做法,而且英国和法国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取消选举的打算。FRUS,
1948, Vol.2, pp.1268-1270.
对于是否于12月5日照常举行选举,在巴黎参加联合国大会的美国代表团也有自己的看法,其成员查尔斯·波伦的观点比较具有代表性。他认为苏联人正在违背自己批准的《柏林临时宪法》,应该对造成目前紧张局势负全部责任,但也表示:“在对公众说明苏联行为非法性的基础上,我们也可能因为其他原因而推迟选举,比如推后几个星期选举将有助于使我们对安理会可能提出的解决争端的方案作出回应。”FRUS,
1948, Vol.2, p.1270, no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