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幸福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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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男人的浪漫更浓烈,只是埋在心底 (15)

天,还是干冷干冷的兵们的头上都涔出汗珠。只听三班长生气地喊道:“第8名,停!出列,做一遍分解动作。你,你怎么总做不好呢。听我口令,向后——转,齐步——走,立定。再做十遍。”那老兵的腰还真有点软,听着三班长的口令无奈地出列。

自从老兵17重新制定了训练方案后,每天的训练强度已经很超出一般兵的身体承受能力了。如果再碰到身上有个什么老伤之类的,就惨了。

三班这个老兵的腰上还确实是有点老伤。不过三班长一着急可没想到这一层。这时,一直在连部窗户里默默看着的老兵17,直起了腰,一转身。

“连长,不看了?”赵晓为赶紧扬着脑袋问。

“嗯。”老兵17无可奈何地歪了歪嘴角,不易察觉地从鼻孔里哼了一下,“把秒表拿来。”

“哎。”赵晓为快速地从柜子里找出秒表,递给老兵17。老兵17接过表,刚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对赵晓为说:“走埃”赵晓为苦着脸不得不跟在他身后,心里嘀咕着:“又没机会抽烟啦。”转身也跟了出去。

老兵17走到三班队列前:“停。练要活,欲速则不达。”

然后看着三班长说:“三班长,热情是好的,但要注意训练的方法。第8名动作不好,还要多问几个为什么。身体不舒服?还是要领掌握不到位?得对症下药。”

三班长:“明白。”

老兵17看了一下那个老兵:“现在,我们的训练场地是长30米,正步走,需40步,下面我用秒表卡时间,集合练一次。注意步幅和步速的控制,节奏,要掌握节奏。”

吝伟继续下口令:“全体都有,正步——走。”老兵17手里握着秒表,眼神跟着三排的队列,目光却落在了刚刚那个被罚的老兵的身上。

“立——定”吝伟一声口令,队列停下。

老兵17看了看秒表,说:“好!这一遍的步幅和步速控制得比刚才要好,有进步。三排长,继续。”兵们站成一条线,按照老兵17的要求——横看竖看一条线,要求站40分钟一动不动,只眨眼睛。

这天晚点名后,老兵17叫住了吝伟,问了问三排三班那个老兵的情况,是不是受过伤。

吝伟说:“连长,那老兵是第三年的兵了。平时体能、训练课目都不是很好,看着倒也很努力,就是成绩上不去。他自己说新训时受了点伤,我们也不太清楚。好长一段时间情绪都不太好,平时也不太爱说话什么的。”

“嗯。”老兵17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你没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挺努力的,不像偷懒或要领掌握不准。”

吝伟:“这个嘛,听说去年好像要求去养猪,副连长没让他去,怕……听说他当兵前在养殖场干过。”

“养猪?呵呵,这个要求挺新鲜。”老兵17咧嘴一乐,露出白白的小门牙。

他习惯性地挠了挠头顶,说:“有想法就比没想法好。去去,把副连长找来。”

“别啊,连长。养猪也得等我们明天执行完任务吧?”

老兵17眼睛一斜楞,假装腻味地嘴角一歪:“嘶,小算计。去吧去吧。”

“是”吝伟一咧嘴,露出两排细米牙,扭头跑了。

第二天,三排一大早就整好队列出发。

赵晓为仰着脑袋一直看着整齐的队伍从那几株玉兰树下经过,直到渐渐地消失。

看不到人影,却从灰色高墙内传出了吝伟那特有的口令,“一二一……一、二、三、四”

紧接着是三排的兵们扯着喉咙的声音。

赵晓为嘀咕着:“这哪是帮忙去了,明明去示威了嘛。三排还真不孬。”

自从老兵17到三连这几个月,赵晓为也很辛苦。连长的要求又多又高,忙得他几头跑,没时间冒烟,还常常熬夜干活。不过,发现连长也熬夜之后,他觉得自己那就不叫熬夜了。只是一见连长,他就看见了两个字“紧张”。

连部值班室里,这条长长的咖啡色木质长椅,已经是连长的床了。他不记得连长在床上睡过觉。

这让赵晓为从心底里佩服老兵17,在老兵17之前,他没有见过这样的连队主官。在他心里,他的连长就是铁人。他跟着这样的连长干,有奔头。两年后赵晓为复员时,在列车鸣笛即刻开走的一瞬间,忍不住对站在车下送行的老兵17说:“副营长,跟你在一起工作一年,就好像一天。我,舍不得。”

此时的赵晓为其实很羡慕战斗班,而且,越来越羡慕。他是个聪明的好兵,又有好的体能素质,也能当个好班长别小看文书这差事,有些战斗班的兵们,巴不得干个文书、通讯员之类的。可现在的赵晓为就是一门心思地想下战斗班。

赵晓为一边支棱着耳朵听三排的口令,一边心里盘算着怎么向老兵17开口提下班的事。老兵17会不会放他呢?文书不想干了想干吗?还是不愿意在连长眼皮底下干了?正想着,老兵17推门进来。

赵晓为“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老兵17狐疑地看着他,小家伙怎么这么紧张呢?赵晓为一脸的暧昧跑过去接老兵17手里的东西。老兵17脱外套,赵晓为赶紧接过去,挂在衣架上。老兵17刚坐下来,赵晓为又连忙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嗯?搞什么鬼?”老兵17挽着袖子。

“没,没,连长。”赵晓为话没完,老兵17也不追问,等着他一个人在那儿“吭哧吭哧”了半天。赵晓为终于忍不住了,大眼睛一眯立马成月牙形,小酒窝一绽,小白牙一龇:“嘿嘿。连长,我想下战斗班,行吗?”说完,假装盯着老兵17的手,没敢看老兵17的眼睛。

老兵17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晓为,“什么?你想什么?”神态很特别。

“我,想下战斗班”赵晓为一个字一个字地高声说道。

“理由。”老兵17仍是眯着眼睛看着赵晓为。

“报告连长!第一,我理解力好,单兵训练动作要领掌握好。第二,我体能好,当然,如果不抽烟了可能更好。第三,我能和同志们搞好关系。第四,我也算老兵了。”

“哦。说点实的吧,别尽弄这些花枪。”老兵17似笑非笑地喝了口水。赵晓为一看这架势,连忙吐了口气:“其实吧,连长,我们那批兵都有好几个当班长了,还带出了先进班。我不是怕跟着你晚上熬夜。我也不差埃”

老兵17故意拉下了脸。赵晓为一见,心想“完了”,嘴里嘟囔着,声音越来越低:“连部需要我,不去,也行。”

“找副连长来。”除了要跟老徐交代还要等指导员回家开会研究赵晓为下班的事。

“是”赵晓为有点蔫,扭头不情愿地磨磨蹭蹭地挪着步。

“动作快点。拖拖拉拉,哪个战斗班要你啊?”老兵17拿着水杯喝水,赵晓为一听,狠狠地咧开了嘴,一转身,强忍住笑容,给老兵17打了个敬礼。老兵17眨巴着俩大眼睛喝水,装作没看见,不耐烦地摆摆右手,示意他快出去。赵晓为颠颠地跑了。

出了楼道门,猛地一拐弯,特像一只撒开了欢跑着但刹不住脚的猫,趔趄了一下,自己环视四周,不好意思地定了定神,小身板又“嗖”地从连部值班室的窗前飞走。

老兵17顺手推开了窗,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望着赵晓为的背影,挠了挠头顶,自言自语:“小子,像我的兵。”

老兵17曾经说过,赵晓为是因为忙得没时间抽烟而渐渐减轻了烟瘾,下了班后,是累得没力气抽烟,常常一头扎到床上,就完毕了。

过了春分,北方的气候依旧是冷,但是太阳下班的时间明显往后推迟了。尽管灰色的天空,仍会让人感到一点茫然。

北京的冬天,也是在夕阳的一点点推迟落幕中,悄悄收尾的。

不过,每一天都会延长那么一点点的光亮,偶尔,也让人感到一丝快意。那心情,很像在一顿不合口的午餐之后,忽然上了你最喜欢的巧克力甜点。多多少少,也算个安慰。对有些人来说,生活里所有的颜色,也都会亮那么一点点。

这时,树枝大多还是光秃秃的,所以,三连墙外的那几株玉兰带来的气息就尤为珍贵。窗外的落日一点一点地隐没在西山的身后,三连的院子里,也洒了一层早春的暖意。

院子里静静的,很适合一个人坐在窗口旁边发呆。

干吗不说成是沉思呢?非要说发呆?

干吗连发呆都被说成是思考呢?多累呀。后来,老兵17为发呆和沉思,特意地纠正了我一次。

发呆,对于老兵17来说,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他其实很喜欢不动脑子的那么一种状态。

也难怪,老兵17床上的被子,通讯员晚上是怎么拉开的,第二天早上,又是原封不动地叠起来。一天24小时,除了窝在椅子上打个盹之外,发呆,算是他最好的休息。

发呆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仅仅是发呆,而已。

这不,过一会儿就要晚点名了,老兵17正双手支着大脑袋,在窗口发呆,三排长带着他的弟兄们雄赳赳地进入了他的视线。

兵们齐唱一支老歌《打靶归来》,尤其是唱到“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一、二、三、四”的时候,故意把“飞”字那高八度给拖了个无限长,紧接着的“一二三四”完全变成吼了。

与早上外出的时候一样,声音响亮、高亢,不过有一点不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小脸儿红扑扑的,当然脖子也梗得直直的,很有那么一点得瑟劲儿。

路过连部门口,三排长向老兵17方向,故意龇了一下细米小白牙,本来就细长的眼睛就越发地月牙儿状了。

老兵17直起了腰。

晚饭后,隔壁研究所机关保卫处长登门来了。老徐热情地招呼着:“稀客稀客,杨处长。”

“赵晓为。”老兵17习惯性地喊了一嗓子,忽然意识到赵晓为已经下战斗班了。闻声跑来的小通讯员赶紧麻利地给客人泡了一杯茶。

“我是来表示感谢的。哎呀,你们这几个兵呵。”杨处长客气地推了一下茶杯,笑着对老兵17和老徐说。

老兵17和老徐对了一下眼神,眉毛一展,咧开嘴笑了,“没什么,也就是帮了个小忙。”说着,挠了挠头顶儿。

“哪儿呀,你们这几个兵,真不错!军姿好,军容风纪也好,一看就是真正的军人样儿。干了那么多活,我们送的苹果也没吃,连一口水都不喝,有素质。我可是老兵出身,能看出来。”

“咱没给打碎什么重要物品吧?东西没丢吧?”老徐眨着眼睛,假装一脸严肃。

“没有没有,我们那批重要的仪器,还都是你们这几个兵搬的。兄弟们真不惜力,大家都一个劲儿地夸他们呢。”杨处长喝了口茶,拍了两下大腿。“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

“好啊,咱们本来就是共建单位嘛。有机会我们还想请所里的几个教员多教教战士们呢”老兵17高兴地说。

“就这么定了。”杨处长起身,又寒暄了一番才走。

老兵17和老徐,一直把杨处长送到大院门口儿,这才折回连部。

老兵17仰着脑袋,目不斜视,嘴角挂着笑。老徐扭头看了他一眼,也“嘿嘿”地乐了。

“咋样?连长?这滋味。”

“嘁,”老兵17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忽然想起了什么,使劲搓了两下手,一扭脸,俩眼放着光,“走”

“干吗?”老徐不解,很兴奋地瞪大眼睛等下文。

“咱再跑个5公里去。”老兵17一脸的期待。

“我(操)……”老徐立马泄了气,心里倏地闪了这个念头,“乖乖,每天15公里还不够,又要跑5公里?”

由于老兵17这个问题来的太突然,以致于他一下子紧张地用手指胡乱比划起来,那意思是:“我还有事呢。”老兵17立刻明白了,狠狠拍下脑门,也不等老徐解释完,自己转身向院外跑去。撂下老徐一个人站在原地直翻眼睛,手指头还在那儿胡乱地划拉着。

对于老兵17来说,每天跑15公里是家场便饭。从他当新兵的那天起,到上军校,一直到现在,每天必跑的15公里,是他给自己定的规矩。

没有人要求过他,也不是为了参加考核或者比赛。

只是,在他心里,总有这么一个出口,悲,喜,甚至是无奈时的一个出口,这个出口,是跑。

高兴了,跑;难过了,也跑。

如果,你也曾经不顾一切地奔跑,你一定会体会到:

奔跑着的,不是双腿,也不是双脚,是生命所有张力的释放,不受束缚的。直到,脱离了肉体。那时候,每一个被汗水涨开的毛孔,都闪动着无与伦比的快意。

老兵17跑着,向着今天的目标,向着三连的目标——“逢旗必扛,逢战必胜。”

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身后不太对劲儿,回头一看,是陆老兵。

几个月来,三连的兵,每天必须跑15公里。常常是天一亮,哨声一响,就得掀开被子,迅速穿好衣服,在营区里集合,完成5公里的训练,别的连队可能每天或者隔天的5公里,在三连的早晨,仅仅是个序曲。到了下午,在其他训练科目完成之后,还有个10公里等着呢。

其实,许多老兵都吃不消老兵17的超强度训练,可是陆老兵从来没叫过苦。

此时,陆老兵默默地跟在老兵17身后。俩人没说话。

对于陆老兵和其他老兵来说,这个到三连不久的新连长,几乎每一天都带给他们一点点新奇和改变。

他们每天所有的空隙都被塞得满满的,除了午饭和“违反规定”的半小时午休外,一直到吃晚饭,都是这个状态。

这很像投掷比赛用的那个实心球。以前的三连,是被掏空的、瘪着脸的,即使是铆足了劲,最多也就扔个五六米;而现在,这个实心球被胀得实实的,轻轻一碰就能飞得好远好远。

很有意思的是,三连的兵,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意见、喊一声“累”的兵们咬着牙,忍着,同时很兴奋。

人的承受力和潜力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