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记忆恢复,恐怕我怎么都没想到,周六那天,我晕倒以前竟然发生过那样的事情。
——而且是一件只有我知道的令人发悚的事。
周六的教学楼空旷寂静,更何况这么早,才刚过八点,完全空无一人,我想我可能是最早一个来回信的人了。
高一D班的教室门是不上锁的,门把手一拧就开。
只有我一个人——
我再次面对这个丑陋的“信箱”时,那道投信用的开口像眼睛也像嘴巴,无论它以什么部位呈现,看进去里面都是黑黑的...不知道另一端通向哪里,像是与死相通,诡异的连接着这个世界和“某个地方”。
我急忙取出写好的回信放了进去(注意,我已经放进去了。)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桃井,你等一下...”
“宫山,我觉得没必要再说了,这个事我就当你没说过,到此为止。”
他们互唤着姓名,让我明确了来人都是谁和谁,我本来打算就那么出去的,可无意识间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念头——我想藏起来。
“桃井,你听我说完...”
我听到拉扯衣服的声音,他们已经进入教室了,位置应该就在后门“信箱”附近,这时的我正藏在讲台后面,心里也非常紧张,但完全没考虑过如果被发现会是什么场景。
“宫山,你放手,如果你还想继续和我做朋友的话,你就不要有那种想法。”(还是衣服拉扯的声音)
“从初中到现在...我一直默默的跟在你身后,任何时候,你所站的地方,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对立,你就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吗?”
(桃井没有说话)
“晚上我经常去你家楼下偷看,早晨会提前去等你出门,我甚至用你特有的名称‘TS’写信给我自己,装作是你的语气说‘我也喜欢你’这种话,也许你会觉得我病态,觉得我不正常,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正常呢,难道只有女生才可以喜欢你吗?我也会...”
“宫山,停下,不要再说了。”
桃井打断了宫山的说话,我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大概是桃井想要离开教室逃脱这种畸形的告白。
“桃井...”
接下来我蹲在讲台后面瞪大了眼睛——尽管我什么都没看到——但似乎听到了“那种”声音...某人突然强吻了某人...
我心想宫山真有两下子,桃井比他高出一个头他都能强吻到——不愧是红眼睛的宫山。
下一瞬的声音不用猜了,是拳头挥出去的声音,估计是桃井揍了宫山一拳,因为我听到宫山沙哑着声音惨叫,我捂住嘴巴...宫山,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喜欢上一张扑克脸。
我等了一会,想等那两人都走远一些我再出来,如果被撞见的话不知道谁更尴尬,就在我觉得没声音的时候...准备起身的时候——
又进来一个人。
(翻书包的声音)我转个身蹲着,探出一只眼睛偷看了一下,我只能等对方走了之后再出来,否则被别人发现我藏在这里的话,不知道会怎么看待我。
视线穿过课桌排列间留出的空隙,我看到一个女生的裙摆和小腿,还有白色短袜,不知道是谁,总之是班里按规定来回信的女生之一,书包拉链声又一次传过来之后,那个女生走出了教室,我吁出一口气,准备要出去了...
事不随人愿——
又进来一个人——
我急忙缩回讲台后面,我真是悔不当初为什么要有藏在这里的想法。
...这一次,好半天我都没听到脚步声或者翻书包的声音,我发觉有点不对劲,按耐不住的紧张,我只好又探出眼睛去偷看...这一看,出问题了。
同样是女生的校服裙摆,可是,裙摆的下面...是一双成年男人的腿——
我从那种有力量的骨骼判断出这绝不是一个高一女生会长出来的下肢,而且,还没有穿鞋。
安静中我已经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极限的尺度上狂烈的跳着,这不是某个男人穿着学生服进来开个低级又性质丑恶的玩笑,而是因为我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那种阴冷的...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来了。
我看不到“他”的脸,从我能目及的范围里,我能看到只是类似长长的黑色头发垂在腰际,但是不自然,我姑且认为那是假发,我不敢往其他怪异的方面去延伸思索,因为此时就那双说不清楚的双腿已经够让我害怕了。
观察中,我还发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比例上的不对劲,我不确定“他”到底算不算背对着我,除了腿,以上的部分让我无法分辨是正面还是背面,而且“他”的身体比例不协调,感觉像...没有骨盆,腰下面直接就是腿的感觉,仔细看的话,“他”的身体还有很多“有问题”的地方,比如关节和关节之间好像是脱臼的,感觉衣服里面...身体的骨骼不是长在一起,而是拼在一起,中间少了应该连接的部分。
我不想一一去探索,觉得自己快疯了,我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中战栗着,感觉世界末日都没这么可怕,全身所有神经都绷在稍稍叫一声就可能随时断掉的状态,我紧紧捂着嘴巴呼吸,根本大气不敢喘,“他”是谁?又或者“他”是什么?再这么坚持下去的话这个问题只能留给后来人去解答了。
我在“吓”和“吓死”的临界点挣扎着,屏息静气的吞咽着自己一次次强烈的寒颤,看着那双腿就那么静静的站立在那里...
我不想看了,紧紧闭上眼睛,更不敢去想象“他”会不会往我这个方向走过来...
不知道僵持了几分钟,最后,我睁开眼时“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我顾不得那么多,猛然站起身搜寻着教室的每个角落...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出去的,但紧接着水静从门外走进来,她脸上没浮现出任何异样,我以为她会惊惶失色的说“有奇怪的东西出去了”,但是没有,她看到我只是很自然的打着招呼,以为我只是先她一步进教室的人而已。
记忆的频道又拉回到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水静为什么并不怀疑我没回信,因为那天她碰到我了。
竟然有这样一段惊悚的插曲被我忘记过——
我认为自己很有可能因为想起这段回忆而导致失眠,果不其然,我的防御屏障在不断加深的同时也让我失去了睡眠时的松懈,随时处于紧张状态,说实话,“那个东西”的出现让我无法一个人在房间里关灯睡觉了,整夜我都开着灯清醒的眨着眼睛,大脑非常疲倦,眼球干涩充血,但我始终都煎熬着处于警惕状态,我担心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在我没留心到的某个角落里,“他”会无声无息的的站在那里,然后让我欣赏“他”那种怪异而不符合常理的身体结构。
水静发现我有严重的黑眼圈是在三天以后,并且我上课总是打瞌睡,甚至直接趴在课桌上睡着,精神状态非常糟糕,水静一直追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无力的摇头,也没提及那天发生的事情,看得出她很担心我,说起来担心我的人还有一个——就是桃井。
面对他们的关心,我极力解释说只是睡眠不足,但我深知是“那个原因”严重影响了我的日常生活。
从入校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有余的时间,我的谜团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还多了个恐怖至极的心理阴影,就在我的精神濒临衰竭的时候,森南医生突然到学校来找我。
他看到我的状态后大为惊讶,他曾是我的主治医生,我觉得我需要向他求救,于是巨细无遗的告诉他导致我现在这种状态的原因,他听完以后首先肯定的是那不是我的臆想,也不存在致幻因素,我住院时就排除了精神问题,我只是会暂时性失忆,和精神病没有关系,这一点森南医生表示毋庸置疑,也就是说,我那天看到的事情确实是发生过的。
他带我来到他的办公室,尽管又回到医院,不过我也没精力在意医院的药水味了,他的办公室里采光度良好,薄纱窗帘只放进温和的光线,把强度刺眼的都挡在外面,室内温湿适宜,墙角点缀着绿色盆栽,有个干净剔透的玻璃水槽立在墙边,根据人类心理角度在最合适最不容易产生负担的地方放了一张很大很舒服的沙发靠椅,森南医生让我在那张靠椅上安心的睡了一觉。
等我醒来时他为我准备了一杯混合果汁,还有他调查到的“那些结果”。
我依然靠在沙发椅上,森南医生把办公桌旁的椅子搬过来坐在我对面。
“小希,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有点精神了,谢谢你森南医生。”我喝了一口他为我准备的果汁,应该是蓝莓和草莓还有苹果混在一起的,感觉身心浇注进一股清新的能量,瞬间非常舒服。
“不用客气,被你麻烦才能体现我这个医生的存在价值啊。”他爽朗的笑道。
“说起来,那件事情我帮你问到了一些结果——”
森南医生开始切入话题。
“我去问过那个B班的同学,‘铃兰傀’是从一句话里来的,你可能还想不到那句话是出自禾谷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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