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曾国藩家训一日一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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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养心养生——以学养生,以心养生(3)

唐代诗人王建看遍人间疾苦,也深为尘世之人还得面对生老病死而叹惋。一日,王建在禅房中看到禅师心无二念地修禅,感慨颇深,赋诗道:“浮生不住叶随风,填海移山总是空。长向人间愁老病,谁来闲坐此房中。”这禅房之中的另一番景象因何让王建大发感慨呢?因为禅师已经参悟出人生生老病死乃自在人心,看破了悲欢离合、病痛愁苦乃人生假象,大彻大悟,达到了不生不死,心怀广远的永恒的极乐世界。只有将此心修炼得广袤无垠,才能看破芸芸众生百态,达到“诗思禅心共竹闲,任他流水向人间”的自由自在之心。

既要重视养生之道,但对生命的健康长寿,也不可心存妄念,不可迷信,让一切顺其自然。曾国藩曾说人的“寿之长短,病之有无,一概听其在天,不必多生妄想去计较他”。养生但不可为了目的而过分强求,须知生老病死,乃是人生自然规律。这样的达观、冲淡之气,难道不正是今天追求养生的人们所应具有的襟怀和认识吗?

6.陶写性情,一生受用不尽

【原文】

字谕纪泽儿:

曾代四、王飞四先后来营,接尔廿日、廿六日两禀,具悉五宅平安。

和张邑侯诗,音节近古,可慰可慰。五言诗若能学到陶潜、谢脁一种冲淡之味,和谐之音,亦天下之至乐,人间之奇福也。

尔既无志于科名禄位,但能多读古书,时时吟诗作字,以陶写性情,则一生受用不尽。弟宜束身圭璧,法王羲之、陶渊明之襟韵潇洒则可,法嵇、阮之放荡名教则不可耳。

——此家书写于同治元年(1862年)八月九日

【译文】

字谕纪泽儿:

曾代四、王飞四先后来我营中,接你二十日、二十六日的两封信,得知家中平安。

和张邑侯诗,音节近似于古诗,我很高兴。五言诗,若能学到陶潜、谢脁那种冲淡的味道及和谐的音律,也是天下最快乐的事,人间少有的福分了。

你既然无意于科名禄位,只要能多读古书,常常吟诗作字,以陶冶性情,则一生都受用不尽。你应洁身自持,效法王羲之、陶渊明的襟韵潇洒,而不应该效法嵇康、阮籍的放荡不羁。

【心读】

曾国藩在这封家书中提出了一个养生的观点——以读书陶性养生,则一生受用不尽。

曾国藩自在京十余年为官,以及其后征讨太平军十年,剿捻期间,直至生命最后一刻,无时不在读书作文写字。即使军中杀声震天,哭声遍地,读书与写作在曾国藩的生命中从未停止过,也构成了他生命中最真实的、一以贯之的组成部分。

林语堂说读书的主旨在于排脱俗气:“人之初生,都是好学好问,及其长成,受种种的俗见俗闻所遮蔽,毛孔骨节,如有一层包膜,失了聪明,逐渐顽腐。读书便是将此层蔽塞聪明的包膜剥下,茅塞顿开,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广识见,养性灵。”

用笔书写人生,以作字浸润人生,以圣贤之品格与道德影响性情,这是读书人的至高境界。其中,人生中找到合适的良师益友,纵使时空相隔,人地两殊,仍然灵魂交会,性灵通融,无声时更胜有声;以文字、意境与古今圣贤灵魂交融;在空灵浩淼星河之中,而非喧嚣熙攘人世之间性灵交融;将心魂托付明月,将喁语抛洒清风,将豪情纵情诗酒,已知古今无数性情中人莫不如此,于白云深处与尔同销万古愁。仿佛与圣贤之人携手婵娟,唯此意境真乃“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一生受用之无穷!

因为若人不知古,便不知今;既不知诗书,便无灵性;故其人只可摹拟俗趣,了无可观。人若知书能诗,探古究今,仿佛恰得南山北岳清风明月气场之助,用笔陶写性情,故与俗情绝异。人所以耽情于寂寞故纸,因为纸中固有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在获取知识的同时,心魂性情也随之得到了扩充与净化,书可益智,可陶情,可蕴气,读书写作最是人养生之术中不可或缺的将养手段。

修身养性,以学养性,无疑是最佳方式。人是山水之间最有灵性的动物,可受后天环境制约,使得人的灵性被各种地缘、陋习、传统、习俗所遮蔽,唯有以书为载体,突破自身所处的狭小世界,畅游于天地之间,才是还原人之本真灵性最直接的方式。

7.养生与养学兼营并进

【原文】

澄弟、沅弟左右:

吾见家中后辈,体皆虚弱,读书不甚长进,曾以养生六事励儿辈:一曰饭后千步,一曰将睡洗脚,一曰胸无恼怒,一曰静坐有常时,一曰习射有常时,一曰黎明吃白饭一碗,不沾点菜。此皆闻诸老人,累试毫无流弊者,今亦望家中诸侄试行之。又曾以为学四事勉儿辈:一曰看生书宜求速,不多读则太陋。一曰温旧书宜求熟,不背诵则易忘。一曰习字宜有恒,不善写则如身之无衣,山之无木。一曰作文宜苦思,不善作则如人之哑不能言,马之跛不能行。四者缺一不可,盖阅历一生,而深知之深悔之者,今亦望家中诸侄力行之。

养生与为学,二者兼营并进,则志强而身不弱,或是家中振兴之象。两弟如以为然,望以此教诫子侄为要。

——此家书写于同治十年(1871年)十二月五日

【译文】

澄弟、沅弟左右:

我见家中后辈体质都虚弱,读书长进不大,曾经以养生六事勉励子侄后辈:一是饭后千步走,二是睡觉前洗脚,三是胸无恼怒,四是经常静坐,五是经常习射,六是黎明吃白饭一碗,不沾一点儿菜。这些都是听各位老人说的,多次尝试没有弊端,现在也希望家中各位侄儿试行一下。又曾经用作学问的四个字勉励晚辈:一是看新书应讲求快,如果不博览会孤陋寡闻;二是温习旧书要讲求熟,不背诵则容易忘记;三是习字要有恒心,不擅长书写就如同身上没有衣服,山中没有树木一样;四是写文章应当多思考,不擅长写文章就如同人哑了不能说话,马瘸了不能走路一样。四者缺一不可。这些都是我经历了一辈子所深刻认识到而又有所懊悔的东西,现在希望家中各位侄子能够照着去做。

养生与为学,二者兼顾就会意志坚强并且身体也不弱,也许是门庭振兴的气象。两位兄弟如果认为是这样,希望要经常以此教育子侄辈。

【心读】

在这封家书中,曾国藩以养生六事与为学四事再次告诫家人,拳拳之心,字间可表。在这里,曾国藩提出了他的一个重要观点——养生与为学,二者兼营并进,既可强身,又可锻炼意志,同时是家中振兴的象征。这种见解已经超越一般养生的观点,他提倡以学养生。

曾国藩的养生思想,不仅关乎身体的问题,还包括养心。养心的途径之一是以道德自省来养心。而养心的另一途径,是读书养我浩然之气。做到心中坦然,精神愉快,这是人们普遍的养生经验,是长寿的最好的秘诀之一。而要做到这精神的愉悦和满足,当追求“以光辉灿烂的事物充满人心的学问,如历史、寓言、自然研究皆是也”。人的气势不盛,可用读书补气;人的气质由天生,唯读书可改变;人的性格有缺陷,可用读书弥补。以学养生,是一种提升人的精神境界与审美品位,从根本上改观人身本体的根本途径。

曾国藩的两个儿子纪泽、纪鸿体质较弱,他劝他们多读并多摹颜字之《郭家庙》、柳字之《琅琊碑》和《玄秘塔》,希望以其丰腴的墨气、坚韧的骨力,充实他们的生命气质。他还希望他们在吟诗作字、陶写性情时,学习陶渊明、谢朓的冲淡之味、和谐之音、潇洒胸襟……这也就是说,以文化的力量,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精神世界,再经由精神影响人的生命与物质世界,达到完整的养生的目的。

《韩诗外传》记载:春秋时,鲁国有个名叫闵子骞的人,开始拜孔子为师时,他脸色干枯,一段时间后脸色变得红润,孔子觉得奇怪,便问原因,闵子骞说:“我生活在偏僻的乡下,看到达官贵人坐在华丽的车上,前后龙旗飘舞,很是羡慕,因此寝食不安、脸色干枯。如今受先生教化,精读做人治国之书,懂得道理日多,能辨是非、知曲直、识美丑了,那些‘龙旗’之类的东西,再也不能打动我的心,因而心情平和、通体坦泰,脸色也就红润了。”闵子骞把自己脸色红润归功于知书达理,正说明了读书可以安神定气,养生怡性。

南宋的《苕溪渔隐》中说:“世传杜诗能除疾,此未必然。盖其辞意典雅,读之者悦然,不觉沉疴之去体也。”曾国藩也曾说过:“书味深者其面自润。”也是同样的道理,书能养生,书能陶情,水滴石穿,点滴浸润,以书作为如影随形的友人之人必然面透山麓静湖之气,怡然快意之色。

读书写作能延年益寿,是因为语言文字对于人具有调节情感、解除烦恼、健脑健心的功能。德国有一家病人图书馆,当一些慢性病、尤其是神经系统及心理系统有障碍的患者,在阅读了不同感情色彩的书籍报刊后,病人就会康复得较快。美国心理学家勒纳倡导“诗歌疗法”,是因为他认为吟诵诗歌能改善人的心理和情绪。在意大利,曾有医学家和诗人联袂成立“诗药有限公司”,出版具有不同主治功能的诗集,以供有不同心理疾病的患者对症选用。

罗素曾写过一篇叫做《我为何而生》的短文:“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是支配我一生的单纯而强烈的三种感情。这些感情如阵阵飓风,吹拂在我动荡不定的生涯中,有时甚至吹过深沉痛苦的海洋,直抵绝望的边缘。”

人的完整的一生,如果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这可以归结为追寻“我为何而生”的答案。每个人可能都会有自己的回答。滚滚历史长河,浪花淘尽古今中外伟人豪杰,纵然背景阅历、追求希冀各自殊异,众人之见却有一点殊途同归——这就是对知识生生不息的追求。

为人最后达到为生与为学,养生与养学难分难解,相互缠绕,生长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纵然人生苦难重重,有着书籍知识的陪伴指导,也是“且并水村欹侧过,人间何处不巉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