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0月8日下午两点,北平地方法院举行了公审大会,对重要战犯川岛芳子进行宣判。作为国内一号女汉奸,这次开庭吸引了众多关注的目光。政府官员、商界名流、报社记者,还有大批普通民众蜂拥而至,都来一睹这位“末路狂花”的风采。由于看客太多,导致法院的门被挤坏,玻璃也被撞得粉碎,几个法警在维持秩序时受伤,鉴于这种情况,法官不得不宣布休庭,择日重审。
一个星期后,对川岛芳子的审判工作继续进行,由于担心再次出现骚乱,这一次,法院只允许证人和一些报刊记者到场。法庭上,川岛芳子态度蛮横,言词犀利,拒不承认证人指定的间谍活动,对公诉人提出的叛国罪名更是坚决反对。
由于川岛芳子在战争中没有参与指挥屠杀平民的行为,也没有证据说明她为日军侵华出谋划策,所以法庭要想定罪,只能从她错综复杂的身份入手。如果她确为日本人,以日本战犯审判的案例来看,她很可能被引渡回国;如果她被证明是中国人,等待她的只能是死罪一条。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法庭作出一审判决,判决书首先确定了川岛芳子的身份,认为“被告虽有中国和日本双重国籍,但其生身父亲为肃亲王,因此川岛芳子无疑是中国人,应以汉奸罪论处”,同时,她还被指控与日本军政要人来往密切,在上海“1·28”事变”中女扮男装进行间谍活动,引发了“上海事变”;参与将溥仪及其家属接出天津,为筹建伪满进行准备工作以及长期和关东军往来,并被任命为“安国军司令”。
铁一样的事实摆在面前,法官判定川岛芳子叛国罪名成立,处以死刑。川岛芳子表示不服,提请上诉。不久,法院驳回了她的上诉请求,将执行枪决的日期定在1948年3月25日,地点就在德胜门外的第二监狱。
据时任女监主任的赵爱贞回忆,行刑那天,川岛芳子情绪很不稳定,她穿着灰色囚衣和橄榄色的毛料西装裤,脸部浮肿,目光呆滞,早已没了以往的神采。早六点,执行检察官何承斌、书记官陈继周和检验员宋纯义来到女监,把她提到了刑场,何承斌按照程序,验明她的姓名、籍贯和年龄,又问她是否要留遗嘱。这时,早已精神崩溃的川岛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用恳求的语气说:“我想给常年照顾我的养父川岛浪速留封信。”
随后,她用颤抖的手写下了这样一句话:“父亲大人:终于三月廿五日的早晨执行了,请告诉青年们永远不止地祈祷中国之将来,并请到亡父的墓前告诉中国的事情,我亦将于来世为中国而效力。”
6点45分,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一个女人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三名执行官很快不知去向,只留下收尸的杂役,他把尸体放到一块门板上,盖上半片破旧的席子。
遵照川岛浪速的嘱托,日本长老古川大航认领了这具尸体,他在川岛芳子堂姐金幼贞的帮助下,为尸体裹上白毛毯和花布,做完佛事后,运送到朝阳门外的日本人墓地进行火化。她的骨灰被分成两份,一半留在中国,一半捎回日本。后来,古川大航在提起这段往事时,不无感慨地说,当时,在川岛芳子的衣兜里只有几个栗子,依然白皙的手上还攥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首绝命诗:有家不得归,有泪无处垂,有法不公正,有冤诉向谁。
诈死疑云
川岛芳子的死讯传来,街头巷尾的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但是,一种令人惊骇的说法随之席卷了整个北平:川岛芳子并没有死,那具被匆匆火化的尸体只是她的替身。
传出这种声音的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这么说,又有什么确凿证据呢?
作为《北平时报》的记者,许杏林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况。虽然川岛芳子执行枪决的那天,北平政府并没有通知新闻局和诸多报社,但是,他们还是通过特殊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3月25日,他和其他20多家报刊记者早早守候在监狱门外,希望在第一时间对这一重大事件进行报道。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除了两名美联社记者,其他人都被拒之门外。
早上7点钟左右,也就是枪响后几分钟,一直紧闭的监狱大门终于开了,许杏林和焦急万分的记者鱼贯而入。地上,摆放着一具刚刚被执行死刑的女尸,令人疑惑的是,女尸的情况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一位报社记者的描述恰如其分:“该尸头南脚北,弹由后脑射入,由鼻梁骨上射出,头发蓬乱,满脸血污,已不能辨认。”
据许杏林回忆,由于监狱方面限制新闻自由,在场记者都表示非常不满,事后,多家报社向司法部门提出质问,同时把矛头指向北平政府。对此,政府的解释竟然是忘了通知。这更加引起了媒体的愤怒和怀疑,他们认为,把枪决选择在监狱秘密进行,又不让记者观看行刑过程,这本身就令人费解,再加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根本无法证实那就是川岛芳子本人,怎么能不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存在阴谋呢?
《大公报》率先发难,他们对川岛芳子的死作出了大胆猜测,认为那具被枪决的女尸留着长发,这不符合川岛芳子的发型。因为据川岛芳子的秘书小方八郎说,她历来剪的都是男士短发,所以被处决的绝不是川岛芳子本人。
还有一家报纸声称,是一个叫做刘凤玲的女犯做了川岛芳子的替身。因为刘凤玲得了不治之症,有个神秘人物找到她的母亲,承诺如果她愿意做一个死刑犯的替身,家属就可以得到10根金条;如果不答应,母女性命难保。无奈之下,母亲含泪收下了作为定金的4根金条。等到刘凤玲做了替死鬼后,神秘人物允诺的其他6根金条再没兑现,因为找不到当事人,一家人就哭哭啼啼来到报社,揭露了这件事。
一时间,关于川岛芳子的死亡谜团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各大报刊也许为了报纸畅销,也许为了向政府泄愤,纷纷加入到这场连篇累牍的报道“战役”中,有的甚至设立了连载和专栏,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川岛芳子没有死,那只是北平政府使的障眼法。
金蝉脱壳
川岛芳子竟然没死?由于她的特殊身份和复杂背景,这个消息很快引来外地报刊甚至国外媒体的关注,让当时的南京国民政府非常难堪。他们马上指派专门调查组,深入北平了解川岛芳子事件的经过,不久,国民政府先后两次发布调查报告,证实川岛芳子确已被枪决。
由于国民政府一向谎话连篇,老百姓根本不相信他们。更主要的是,确实有很多疑点摆在那里,不由得人们不产生猜疑。
首先,川岛芳子是有名的大汉奸,处决她是众望所归的事,为什么要在天亮之前秘密执行处决?其次,处决川岛芳子为什么要使用开花弹?这直接导致死者半个脸被炸掉,根本无法辨别身份,又如何能证明死者就是川岛芳子?还有,和刘氏母女接洽的神秘人物一直无法找到,是否已经被警方雪藏?最后一点尤其可疑,监狱在行刑时,为什么将大批中国记者挡在门外,只允许美国记者去刑场拍照,是不是怕中国记者戳穿川岛芳子的身份?
联想起川岛芳子临刑前的种种表现,也是疑窦丛生。
日本战败后,川岛芳子明知自己有危险,却没有选择逃亡,而是堂而皇之地留下,这是为什么?被捕后,她在法庭上气焰非常嚣张,公开藐视法官,这种态度又说明了什么?有传言称,之所以出现这些反常现象,是因为川岛芳子根本没把国民政府放在眼里,更没想到自己会受到死刑的惩罚。为此,她一直在通过各种关系为自己开脱,企图推卸罪责。
据川岛芳子胞兄金宪立透露,川岛芳子曾让他找到田中隆吉和多田骏,由他们出面,向美国驻日本最高军事长官麦克阿瑟将军求情,一面逃脱远东军事法庭的审判,一面给国民政府施加压力。同时,她还写信给养父川岛浪速,恳求他证实自己的日本人身份,避免因涉嫌汉奸罪被判处死刑。最后,她亮出了自己的王牌—北平和南京方面的日伪谍报网,请军统局头子戴笠帮助营救她。川岛芳子的活动无疑是奏效的,蒋介石曾经秘密电令北平方面将川岛芳子押送到南京接受审查。
那么,这究竟会不会是国民政府的瞒天过海之计呢?川岛芳子如果没死,她又会逃往哪里?
一些更加离奇的说法随之出现,有人说她在侥幸逃命后潜返东瀛,与养父川岛浪速会合,从此不问政事。也有人说某位国民党高官因为迷恋她,花费重金将她救出,秘密纳为外室。直到1972年,一位研究川岛芳子的日本专家、东京大学的渡边龙策教授还在书中论述了“替身说”的可能性。他提到,胞兄金宪立说她早已到了蒙古,之后北去苏联……
魅影突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川岛芳子的下落变得不再重要,谁会在意一个汉奸的生死呢?不曾想,2004年,一个惊人的消息从长春传出:川岛芳子,这位昔日的“东方魔女”逃过死劫,几经辗转后,来到了长春,隐姓埋名生活了30年后,于1978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