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小半柱香的光景过去,方承觉得肠胃之中已有九分饱了,这才放下了手上的筷子,和沐柯闲聊起来。方承最想不通的便是沐柯何以到此,又怎么会这么巧的到衙门里面救了他。所以,话一开始,他就便先从此处着手询问。
谁知沐柯听了方承的询问,却说道:“方兄,可是有段时间没进中原,对现在中原武林的情况不甚了了啊。”
方承试算了一下,还当真有一年多没有踏足中原武林了。他在孤鸷山庄每日只是沉浸于武学之中,极少去关心黑白道的事,也极少由他们口中了解中原武林的变化。但按说这些年来,中原武林一向风平浪静,这一年多的时间料来也不该有什么大的变化才是。方承有些纳闷,但知道沐柯言出必有因,便说道:“我是有一年多未在中原武林走动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是在孤鸷山庄闭门练武,甚少过问江湖之事。”
沐柯却道:“这可怪了,方兄既然人在孤鸷山庄,嫣儿姑娘就没说起现在黑白道在江湖中的处境吗?”
方承摇摇头,沐柯叹了一口气道:“嫣儿姑娘或许是不想太过担心吧。方兄,你可不知道,这一年来,风云变幻,早已不是旧时景象了。自从你挑战司马世家,司马德辉前辈自戗赎罪以来,以青龙帮等门派为主的江浙黑白两道众多人物,都把黑白道视为了死敌,欲除之而后快。”
沐柯饮下一杯酒又接着道:“初时了,因为黑白道早有所备,消息又甚为灵通,因此占了不少便宜。但后来,黑白道为了与他们周旋,利用手上抢来的私盐,冲击盐市。导致江南乃至整个中原盐市大乱,盐价暴涨暴跌。时间一长,无论是官方还是江湖,也不管是掌控私盐的青龙帮等门派,还是拥有官盐控制权的司马家都坐不住了。他们几方联合在一起,对黑白道进行了几次的清剿扫荡。黑白道面对几方势力的同时夹击,很快变陷入了困境当中。为了保存实力,他们开始收缩人力,减少行动,以策安全。但即便是如此,依旧受创不轻。特别是他们派中明驹堂的堂主中伏被擒之后,情况更是急转急下。几处分舵接连被剿灭,整个门派受挫不小。他们为了免遭厄运,所以一些分舵纷纷关闭,人员也即撤离。景德镇这个分舵,就是因此而撤走的。”
沐柯说的这些事,方承多少也曾听闻过一些,却没想到居然会这般严重。看来那孤鸷山庄的位置多半也是那明驹堂堂主透露给钱鹏飞等人的。明驹堂虽是外堂,但堂主也是黑白道中要职,所知的事肯定不少,他这一变节,对黑白道上下的冲击可就真的太大了。方承一想到这,猛一捏拳头道:“没想到局势居然恶劣到这般地步了。明驹堂胡堂主我也曾见过,挺豪爽的一个人,真没想到这么一人,既然也会这么快变节……”
沐柯忙道:“方兄,这你可真是误会了。这胡堂主并未变节,只是,他现在身不由己。”
方承愣了一下,奇道:“身不由己,这话怎么说的。难道这当中还另有玄机?”
沐柯淡淡一笑道:“方兄说的不错,确实另有玄机。这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现在黑白道的众多朋友们,估计也还如你一样以为是胡堂主变节了。但胡堂主铁铮铮的一个汉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做了叛徒。黑白道的朋友们肯定对此也是始料不及,否则也不会损失那般惨重了。”
方承有些不解,倒了杯酒饮了一口道:“既然胡堂主没有变节,那黑白道门内这么多的机密又是怎么泄露的?”
沐柯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些机密确实是出自于胡堂主之口,却非出自他本意。他们那些人也真是够神通广大的,不知怎么让他们在藏边找到了一个很是古怪的喇嘛。这个喇嘛会一种很邪门的武功,叫做惑心术。他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可以让人变得迷迷登登的,然后稀里糊涂的把什么话都跟他说了。那胡堂主就是中了这邪术,才把黑白道的众多秘密都给泄露出去的。此事他们保守的极其严密,如不是盱眙的方少卿与我喝酒,喝得多了,无意间向我泄露,我也不可能知道。”
方承怔了一下,道:“怎么这盱眙方家与这走私私盐也有牵涉?”
沐柯摇头笑道:“那倒不是,盱眙方家与私盐没什么联系,但与官盐却有甚大的关系。他们与盐城贺家都在暗里帮着司马家做事,处理一些司马家不好出面处理的事宜。这次围剿黑白道,司马家不想出面,就让他们两家出人出钱,参与其事。”
沐柯的言语解开了方承之前心一直存着的一个小谜团,那就是为什么贺学宗也会一起去了岛上。原因却原来是在这。沐柯接着说道:“这些人从胡堂主口中得知了不少机密,便靠着这些情报,四下打击黑白道的分舵,堂口。我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黑白道的朋友们,可是他们现在都躲避了起来,我几次碰壁,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方承听了此语,心里不觉也是一沉。沐柯找不到黑白道的人,怕是他也很难找到。他所知的黑白道藏身地点,不见得就比沐柯多。黑白道的人现在可还不知他的死活了,嫣儿现在也不知已经急成了什么样。他回到中原之后,只有一事记挂在心,就是想尽快找到黑白道的人,想早点见到嫣儿。可现在的情形……
沐柯见方承面色忽的凝重起来,有点奇怪,当即问道:“方兄,方兄……”方承回过神,收拾了一下心神道:“哦,沐小王爷怎么了?”
沐柯笑道:“我只是有点好奇,方兄既然一直在孤鸷山庄,怎么会到了这里来,还被捕下狱?以方兄的能耐,凭那些捕快怎么能拿得住你了。”
方承长叹一声,苦笑着言道:“此事说起来,可就一言难尽了。”他理了一下思绪,将孤鸷山庄如何被攻陷,他如何逃生孤岛,得渔民救助,返回中原,怎么来到此地,大略的说了一下。其中略去了不少部分,也把自己修学碧霞心法的事隐去了,只说自己莫名的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强抗恐多伤人命,所以束手就缚。末了,方承反问了沐柯道:“对了,小王爷你又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如不是你及时起来,我还不知要在牢中待到什么时候了。”
沐柯傻傻一笑道:“我前日途经九江府时,偶然听得一个衙差呈报说在景德镇捉住了一个黑白道的同党。我当时就想,莫不真是哪个黑白道的朋友,失手遭擒,便想过来看能不能周旋一二。没想到原来却是方兄,这真是误打误着了。方兄,你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这可如何是好?”
方承摇了摇头,长吁一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或许以后见了嫣儿,她能知道个究竟,有些办法吧。”
沐柯点点头,道:“对,对,嫣儿姑娘见多识广她应该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方兄失踪这么些时日,也是该快些让他们知道你活着的消息了。眼下这倒真是当务之急,可麻烦的就是咱们两个都不知去哪找他们,唉!”
沐柯长叹一声,若有所思,眼中满是惆怅。方承从他忧郁的眼神当中看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青萝。要放在之前方承是不会明白的,但现在他却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味道。他微微一笑道:“小王爷,你不是回云南沐王府去了吗?怎么又会回到江湖上来走动了?”
沐柯还是傻傻一笑道:“到江湖中走了这么一遭,才明白王府里面的生活是何等无聊乏味。我真的不喜欢那里的迎来送往的虚礼,更烦了他们那些人的勾心斗角,所以……所以,找了个机会,就又跑了出来。”沐柯忽的想起了什么,突的又说道:“方兄,我,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方承微微一笑道:“小王爷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咱们两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了。只要是方承能力所及,必定尽力而为。小王爷无需顾虑,敬请明言便是。”
沐柯踌躇了好一会,这才道:“我想,我想和方兄义结金兰,不知方兄肯不肯屈就。”
方承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这可不行。小王爷是名门之后,身份何等尊贵。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怎能与你称兄道弟了。咱们当朋友那是肯定的,做结义弟兄,这,这请恕方承不敢高攀。”
沐柯听得此语,却自着急了,忙说道:“方兄,这个,这个……唉,我便实话实说了,我想与你结为异姓兄弟,其实是别有所图的。”
方承又自呆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颇为疑惑的回了一句:“小王爷,你这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难道与我结为金兰之好,还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