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鸿一呆,愣了许久,这才勉强笑道:“看来是我唐突了。”
方承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忙缓和了一下笑道:“唐兄,小烟聪明可爱又那么漂亮,以她的条件应该找个年轻俊彦好为婚配。像我这般江湖散人,天天打打杀杀的,你怎生舍得让她跟着我了?”
唐鸿神色一缓,也自笑道:“唉,只怪我太宠着这丫头了。我也觉得此事不妥,你说她半分武功不会,怎能在江湖中闯荡了,不是给恩公你添累赘吗?可她了,一直对恩公极为仰慕,奉若神明,天天缠着我。我拿她没办法,又一想恩公对我们唐家的恩情如山之高,如海之深,我们却没什么可报答的。让她跟了恩公奉茶递水的,倒也不失为一策,所以……唐突了,唐突了,还请恩公见谅,别放在心上,便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过。”
方承顺势笑着说道:“小女孩见到一个有几分本领的人难免心生敬仰,再过得两年她成熟了些就不会了。我不过是一个混迹江湖的散人,没什么真本领的。而且不知何时便会回转西域了,唐兄你要找个机会好好劝解一下她。”
唐鸿点点头道:“恩公所言及是。对了,不知恩公所钟情者,又是何人?”
唐鸿欲言又止的样子,方承也不想在这问题上太多纠缠,便道:“她也是一个江湖中人,与我同历过几次生死,对我情深义重。我们虽无婚约,但已自定终身。像我等这般的江湖散人不比名门大户,也不讲究什么三媒六娉的,双方心许也就可以了。”
唐鸿哦了两声,又与方承闲聊了好一会,这才离去。唐鸿一走,方承心里立刻活动起来。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呆下去了。眼下郎公群,唐鸿有重兵保护,料来不致有什么危险了。经此二劫,他们回转原职,沿途官府肯定也不敢懈怠,他留在此处的作用已经不大。之前不曾听唐鸿提起小烟的事,那便也罢了。如今既然点破了,他与小烟之间难免有点尴尬。十八九的少女正是怀春的年纪,他又几次三番相救,也难怪小烟芳心暗许了。此时若还待在此处,怕是只会令小烟越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他还是及早抽身的好,免生麻烦。
方承细细琢磨了半天,主意打定。当下,取来纸笔,给唐鸿留下一封书信,也不道别,随即收拾了行装,悄然离去。
方承离了上饶,一路急赶。他走的虽急,却快不起来。因为真气无法自由控制,轻功自然也没法施展,他又没有脚力代步,再怎么想快也快不起来。一想到自己内力无法控制的事,方承就觉着心急如焚。他只想着早一点,寻到嫣儿,好问个究竟。他往东北而行,途中遇上了同行赶路的一个老农让他捎了一段。过了三四天光景,到了著名瓷都景德镇。
方承之所以来到此处,是因为他记得在这里有黑白道的分舵。他现在身上的银两已然不多,之前带着的银票全浸在海水里泡烂了不可用。身上除了小破刀和落霞刀谱,也就是几十两散碎银子。如不快点找到黑白道中人,他连生计都是问题了。更何况一想到自己体内真气无法控制一事,方承更是迫不及待。
黑白道在景德镇的分舵是在县城东街上。方承在客栈稍作安顿,随即往东街寻访。按他在孤鹜山庄时所知,这分舵化名李字绸缎庄,管事的是个叫李深的人,是金獒堂下面的一个护法。可不知为何,方承跑遍了景德镇东街,满眼看去尽是瓷器店,里面还夹有些吃食,日用铺子,就是死活没看到叫这李字绸缎庄的铺子。
方承不死心的转了几次,一无所获,思来想去这么找也不是办法,就到了街上一个酒肆要了一个位置,唤来小二要了点吃食。他要吃的只是借口,更主要的是想从店里伙计口中探听一些消息。酒肆中人来人往,店伙计与诸色人等多有接触,自然消息也就灵通一点了。
不大功夫,方承要的三碟小菜,一壶酒都端了上来。店伙计正要离开,方承把他唤住了,说道:“小哥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点事想想问问?”
店伙计露出难色道:“客官,你看这店里挺忙碌的,小人要是在这里与闲话,让老板看到了,怕不会给小人好果子吃的。”
方承从怀中取出一锭散碎银子递给他,笑道:“我就问几句话,不会耽搁太久的。”
店伙计一见得银子,脸色立即变了,将银子极快的揣进怀里说道:“客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小人别的不敢说,要是这景德镇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还真没几件我不知道的。”
方承微微一笑道:“我这次到景德镇来是想探访一位朋友的,他就在这东街上开了一间铺子。可不知为何,我这次来却找不到他的铺子了。我是想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人去哪了,好去寻他们。”
店伙计笑道:“客官这你可问对人了,小人在这镇里住了一二十年了,镇里哪家大户,哪个店铺有个什么大事小情,都是一清二楚的。敢问客官的朋友开的是什么铺子,你一说,小人铁定知晓。”
方承淡淡说道:“我那朋友的铺子叫李字绸缎庄,挺大一个铺面的……”
方承此语一出,店伙计神色陡变,过了一会这才道:“客官你,客官你与李老板是朋友?”
方承没太在意,点了点头道:“嗯,多年故交,久未往来,这次路经此地,特来看他。怎么了小哥?”
店伙计讷讷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没,没什么。客官你,你就不用找了,他们的铺子已经关掉了,不开多时了。”
方承听得一惊,忙追问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搬哪去了吗?”
店伙计摇摇头道:“这个,小人是真不知道。客官依小人看,依小人看,你还是别再找他们了,再找也是找不到的。”说罢急急的转身离开了,方承还想问个究竟,却已来不及了。
店伙计一走,方承心中立即生起了疑心。这店伙计神色突然如此慌张,又不敢再多说半句,肯定事出有因。难道是黑白道的分舵被官府查知,遭其剿灭了?但又一想不应该啊,黑白道的分舵可都是经营了二三十年的,极其隐秘,怎么可能被人轻易发现了。他忽的想起孤鸷山庄,心头猛的一惊。要说隐秘哪个分舵有孤鸷山庄隐秘,孤鸷山庄都会被官府查知,其他的更不要说了。看来黑白道内部肯定是出了问题。想到此处,方承再也坐不住了,丢下锭散碎银子,匆匆起身离开了酒肆。
方承回到客栈当中,心里又是一片茫然。他所知的黑白道分舵所在并不多,除了景德镇之外,最近的一个也要到皖北。以他身上现在这点盘缠,恐怕是很难挨到那里的。这放在以前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大可随便找份临工,呆上一些天赚点银两,再行起程也就是了。但眼下的他显然做不了什么事的。这么些年来,他所习所会的也就是保镖护院这类武人的本领。可他现在内力全无法控制,与人一交手了,动辄就取人性命。无论是保镖还是护院都讲究个以和为贵,最好不去惹事生事,他这般情形不是惹事的问题而是随时准备与人结仇架势了。
以他眼下的情形,或许只有一个职业比较适合他——杀手。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大的难题让方承毫无办法。那就是他体内那自行其是的真气。这股内力也不知怎么了,一点也不受控制,平常方承无法引动出来那也就罢了,偏偏有时它又自己莫名其妙的运行起来,让方承立时进入入定状态。这不要命吗,试想想如果方承作什么事当间,它忽的又运作起来,那事情不想搞砸怕都难了。更糟的是,它还一点规律也没有,时而白天,时而晚上,经常是突如其来的便开始了,然后又毫无征兆的又自己停止,让方承捉摸不透。
一想到眼下这种种难处,方承就觉得头大。不过,这些事相对于去年年底他见从魏家逃出来那一段,可是好上了十倍。所以难就难点,方承心中却未曾太在意,他之所以心里这么乱有七分倒是因为急着想早点见到嫣儿,给急出来的。他在客栈房中踱了好一会的步,一时之间也理不出头绪来。到得后来,他索性也不想,收拾了行装准备离开客栈,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来到楼下柜台处结了帐,因心中有事颇有些心不在焉的往客栈外面就走。刚走到门口,忽听得身子两边同时风响,方承愣了一下神,待他反应过来,两根水火棍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方承缓过神来一看,客栈大门两侧居然埋伏着十几个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