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请对我撒谎:揭开残败爱情的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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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最是伤情说前尘(8)

郝多钱想好好活着,看着他最宝贝的闺女郝宝宝长大成人,现在,他已人到中年,还经常喝大,每当夕阳西下,他就会咬着一根烟,端着一杯散啤酒,坐在马路牙子上,回想当年,想得眼睛潮湿了,他的人生,就是从郝坚强离开青岛那天开始走下坡路的,从那以后,他所有的理想都坍塌了,因为他的支柱郝坚强不在了。

老了的郝多钱,看上去冷漠而市侩,如果说他内心深处还有柔软的话,那就是当他看见女儿郝宝宝的时候。

郝宝宝比郝乐意小三岁,正读小学六年级,长得不是一般好看,好看得经常让郝多钱怀疑是不是在医院抱错孩子了,要不就是贾秋芬不知从哪儿给他打捞了一野种,要不然,就凭他和贾秋芬的底子,怎么可能生出个好看得让他提心吊胆的女儿来?当然,这些都是他喝醉了之后自说自乐的醉话,谁要真敢跑到跟前说郝多钱,你闺女长这么好看,到底是不是你的种啊?

郝多钱能一拳揍下他门牙来。

这事发生过,是一邻居。夏天凑一块喝啤酒吃烤肉,仗着熟,喝高了就嘴冒出这么句醉话,郝多钱二话没说,一拳上去,两颗门牙落了地。当然,后来邻居去镶了俩烤瓷牙,挺贵的,钱是郝多钱掏的,和这邻居也没结仇,倒是偶尔在胡同里开玩笑说,谁的牙坏了想拔掉镶假牙的话,就去找郝多钱,只要说句闺女不是他亲生的,拔牙和镶牙的钱就可以都让他包了。说归说笑归笑,毕竟郝多钱拔牙的方法太疼也不体面,也就没人愿意省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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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乐意寄居在叔叔郝多钱家备战中考,马跃同学也在备战高考。

每天放学回来,郝乐意都要帮贾秋芬做家务,不让都不行,默默地做,也不吭声,不管什么都做得头头是道,让贾秋芬看得心疼。她知道这孩子心里有数着呢,夜里就和郝多钱说,不要对郝乐意沉着脸,毕竟那是他的亲侄女,在这个世界上她也就他这么个至亲至近的人了。郝多钱装听不见,哼哼地打呼噜,再看郝乐意的眼神,就柔和多了。

尽管如此,郝乐意的家长会,还是贾秋芬去给开,所以,在很多年之后,当郝乐意想起母亲这俩字,脑海里浮现的是贾秋芬的样子,微胖,像上弦月一样的笑眯眯的眼睛,不管招呼谁,嗓子都晴朗朗的,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找不到她不喜欢的人。哪怕你刚打了她一巴掌骗了她一百块钱,她都不记得。郝多钱家虽然很小,可所有的衣服永远被她洗得有股阳光的味道,毛巾永远被她打上肥皂兑上咸盐洗得蓬蓬松松,如果说记忆里家的美好是有味道的,那这味道一定是在贾秋芬这样的女人手下诞生的。

郝乐意没考高中,尽管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考得上青岛最好的高中,可郝乐意知道,高中不属于义务教育了,她不能再给贾秋芬夫妻增加负担了,他们也负担不起。贾秋芬工作的毛巾厂倒闭了,郝多钱工作的自行车厂连地皮都卖了,说白了,他们俩都是下岗职工,好在贾秋芬勤快,每天琢磨着花样倒腾点小买卖,多少还能进几个钱,譬如说秋天的时候她卖煮苞米,冬天的时候她推着大桶卖热腾腾的萝卜缨小豆腐,夏天的时候她卖茶蛋卖粽子。郝多钱心情好的时候也出去干点活,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是夏天,他很容易心情不好——就会提着一塑料袋散啤酒,边走边喝边骂骂咧咧,好像整个世界都欠了他二百万,郝多钱从塑料袋里喝散啤的技术很高,把塑料袋擎到脸的一侧,嘴吸住塑料袋的一点边,另一只手轻轻一托塑料袋底,再一捏,散啤就点滴不漏地喝到了嘴里,再鼓一下腮帮子,咽下去,大嘴一张,那个爽,给个皇帝老子的宝座都不换。提着塑料袋喝着散啤骂着街的郝多钱没人敢惹,除了郝宝宝。郝宝宝是郝多钱的一帖药,不管郝多钱犯混犯得多么厉害,只要她吼一嗓子,郝多钱立马就像点了卤水的豆腐汤子,静悄悄地就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