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美食茶道(现代生活百科)
11847100000010

第10章 茶的制造(2)

从上引的宋明两代的史料可以看出,随着采制技术的发展,对茶叶采摘的手法、釆摘的标准以及采摘后芽叶的摊放、拣剔,已提出了《茶经》中所未述及的新的要求。

茶叶的采摘方法,关涉到产量、质量与茶树生长三者关系的统一,也关涉到“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统一,所以,采摘是茶叶生产中的重要环节,也是制造好茶的物质基础,它直接关系到茶叶的品质和经营茶叶的经济效益。陆羽在《三之造》中以较多的文字叙述采摘问题,十分重视茶叶采摘,从这一点来说,对今后的采茶制茶,不仅有启发作用,并且是有现实意义的。

就我国茶区辽阔、茶类齐全和茶叶生产技术水平的现状而言,茶叶采摘必须正确处理好采摘与留养的相互关系,因地、因树、因茶制宜地合理采摘,实行及时标准釆、分批多次采、不同类型茶树采取不同采摘的原则,并运用对茶树生物学的规律性的认识,做到采养结合,产量质量并举,以获得最高的经济效益。

四、唐代饼茶的制造法

在《二之具》中,通过制茶工具,已可看到唐代饼茶制造的梗概。在《三之造》中,对饼茶的制造法,只有这样一段话:

“……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

关于茶叶采摘,在本节一中已有述评,总的可归纳为三点:

采摘期:农历二至四月,即春采。

采摘时间:晴天,凌露采。

采摘标准:长四、五寸而粗壮的嫩梢。

关于饼茶的制造过程大体上可以图解表述如下:

蒸茶解块捣茶装模

拍压出模列茶(晾干)

穿孔烘焙成穿封茶

以上有的是主要工序。在穿孔与烘焙之间,尚有“解茶”(使茶饼分开,便于运送)和“贯茶”(用贯把茶串起来)的手续,成穿前则须下烘。这些工序是比较清楚的。但对“封茶”则有不同的解释:一种认为封就是计数,因为封可解释为封缄物的件数,如杜甫《述怀》诗“自寄一封信,今已十月后”;一种认为封就是用某种材料加以包装,并以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诗中的“白绢斜封三道印”为证;另一种认为封就是封藏,在封藏的时候,遇到梅雨季节,还须放在“育”内复烘。由于《茶经注》已明确指出,“育者,以其藏养为名”,因此,本书采用最后一种说法。

另一问题是“拍茶”。“拍”是拍击的意思。古乐府《孔雀东南飞》有“举手拍马鞍”之句。拍的力量很小,不能与“榨”、“压”相比。把蒸捣后的茶坯放在模子里拍,饼茶就不会压得很实。《三之造》的最后一段,提到“蒸压则平正,纵之则坳垤”。这说明了两点:首先,拍就是压,拍不是用手拍实,而是用手压实;其次,压的力量并不大,因为“纵之”就“坳垤”。在饼茶八等中,除了“如陶家之子罗膏土以水澄泄之”以外,都是不平正的。所以,“拍之”的“拍”,应解作拍压。

此外,关于蒸与焙的时间和温度、列茶的时间,以及各个工序的掌握方法,《茶经》都未作说明,虽然在以后的茶书中偶有述及,但多语焉不详,这在第二章中已大致谈到了。

五、制茶工艺和茶类的发展

唐代饼茶的出现,经历了漫长的历史阶段。唐以前的茶叶,如唐·皮日休在《茶中杂咏诗序》中所说:

“自周以降,及于国朝(唐朝),茶事竟陵子陆季疵(陆羽字)言之详矣,然季疵以前称茗饮者,必浑以烹之,与夫瀹(以汤煮物)蔬而啜者无异也。”

制茶工艺是劳动人民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发展起来的。唐以前的很长时期中,进程缓慢,约在秦汉以后,才有如三国魏时张揖《广雅》中所说的制茶方法:

“荆巴间采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炙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复之,用葱、姜、桔子笔(笔,音mào,原意是用菜杂肉为羹,这里是说用葱、姜、桔子杂茶为羹)之。”

这里所说的制法,正是饼茶制造工艺的萌芽阶段。茶叶由原先的用鲜叶煮作羹饮发展到制成茶饼,并在饮用时加以烤炙捣碎,以沸水冲泡。这时,虽然还没有蒸、捣、拍、焙等工序,但在煮饮以前,必然有一个干燥的过程,这个干燥过程是阴干还是晒干,以及后来如何从这种加上米糊的茶饼发展成为经过蒸压的饼茶,则尚无史料可查。

到了唐代,“饮有粗茶、散茶、末茶、饼茶者”。(见《六之饮》)但这四种茶,只有原料老嫩、外形整碎和松紧的差别,其制造方法基本相同,都属于经过蒸青的“不发酵”的茶叶。《茶经》中所介绍的饼茶制法,从《茶经》成书的时间和地点看,可能就是当时最负盛名的“贡茶”,即宜兴阳羡茶和长兴顾渚紫笋茶的制造方法。这种蒸青制法,在唐代就已传到了日本,现在在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林溪镇一带的侗寨里仍可看到它的遗迹。

蒸青法的发明,是制茶技术史上一大进展。除蒸青法外,唐时还有另一种制法,即炒青法。如刘禹锡《西山兰若试茶歌》有“白傍芳丛摘鹰嘴,斯须炒成满室香”之句,这里说的是“炒”。宋·朱翌《猗觉寮杂记》(约十二世纪)说“唐造茶与今不同,今采茶者,得芽即蒸熟、焙干,唐则旋摘旋炒”,说的又是“炒”。可见唐代除蒸青饼茶的制法外,已有炒青制法的萌芽,不过炒青方法。并未在唐宋两代广为流行。又朱翌说唐时制茶旋摘旋炒,可能是指现采现制、当场饮用的特殊情况,而不是唐时的普遍情况。

宋代北苑贡茶的制法,基本上并没有超越唐代制造饼茶的范围,但较唐代精巧细致,特别是茶面的纹饰在要求精美的同时,益趋向于浮华。赵汝砺《北苑别录》对当时的制茶方法有较具体的论述。他说:

蒸茶茶芽再四洗涤,取令洁净,然后入甑,俟汤沸,蒸之。然蒸有过熟之患,有不熟之患,过熟则色黄而味淡,不熟则色青而易沉,有草木之气,唯在得中之为当也。

榨茶茶既熟,谓‘茶黄’,须淋洗数过(欲其冷也),方入小榨以去其水,又入大榨出其膏(水芽以高榨压之,以其芽嫩故也)。先是包以布帛,束以竹皮,然后入大榨压之,至中夜,取出揉匀,复如前入榨,谓之翻榨,彻晓奋击,必至于干净而后已。盖建茶味远而力厚,非江茶之比,江茶畏流其膏,建茶唯恐其膏之不尽,膏不尽,则色味重浊矣。

研茶研茶之具,以柯为杵,以瓦为盆,分团酌水,亦皆有数……海水研之,必至于水干、茶熟而后已。水不干则茶不熟,茶不熟则首面不匀,煎试易沉,故研夫犹贵于强而有力者也……造茶凡茶之初出研盆,荡之欲其匀,揉之欲其腻,然后入圈制銙。(銙音kuǎ,即模具),随笪(笪,音dá,粗竹席)过黄。有方銙,有花銙,有大龙,有小龙,品色不同,其名亦异,故随纲唐宋以后,大量货物,分批起运,每批编立字号,分为若千组(一组称一纲),系之于贡茶云。

过黄茶之过黄,初入烈火焙之,次过沸汤滥(滥,音lǎn,烤炙的意思)之,凡如是者三,而后,宿一火,至翌日,遂过烟焙焉。然烟焙之火不欲烈,烈则面炮而色黑,又不欲烟,烟则香尽而味焦,但取其温温而已。凡火数之多寡,皆视其铸之厚薄。跨之厚者,有十火至于十五火;銙之薄者,八火至于六火。火数既足,然后过汤上出色,出色之后,当置之密室。急以扇扇之,则色泽自然光莹矣。

此处抄录了大部分原文,主要便于与《茶经》的制茶法作一对照。可以看出,《北苑别录》所述宋代北苑茶的制造法,与《茶经》所说唐代饼茶的制造法,有几处显著的差别:一是蒸茶前“茶芽再四洗涤”;二是捣茶改为榨茶,榨前须“淋洗数过”,榨后还须研茶;三是改焙茶为过黄,即烘焙中须经沸水浸三次。北苑茶的制法与唐代饼茶之所以有此差别,其原因主要是北苑茶要出膏(把汁液榨出)而饼茶则“畏流其膏”,但现在认为,榨去茶汁,则滋味淡薄,反而降低了品质。

元代王桢在《农书》中对当时制蒸青叶茶工序,说得很具体。他说:

“采讫,以甑微蒸,生熟得所。蒸已,用筐箔薄摊,乘湿略揉之,入焙,匀布,火焙令干,勿使焦,编竹为焙,裹翡复之,以收火气。茶性畏湿。故宜蒻收藏者,必以翡笼剪蒻杂贮之,则久而不浥(音yi,湿润的意思)。宜置顿高处,令常近火为佳。”(见卷十《百谷谱》)唐、宋时代的制茶方法,以蒸压为主体,以蒸杀青,以压成型。但这并不是唯一的方法。前已述及,当时有些地方的制造方法,已有用炒杀青的,也有不成型的,这是由于饼茶制造工序的简化或省略而形成的。自北宋后期到元代,制茶技术才有所发展。宋徽宗宣和年间(1119-1125),为保持茶叶的固有香味,改蒸青团茶为蒸青叶茶(也称蒸青散茶)。宣和庚子(1120)所制作的“银线水芽”,则是当时叶茶中的极品。到了元代,蒸青团茶已逐渐淘汰,而蒸青叶茶大为发展,又以鲜叶的老嫩不同,分为芽茶(如探春、紫笋、拣芽)、叶茶(如雨前等)。

从唐、宋到元代,绿茶制造,已形成了一套较完整的蒸青工艺技术,其产品的演变是,从大饼茶到小龙团,由团茶到叶茶。到了明代,已有较多的史料记述炒青制法,这种制法,进一步发挥了茶叶的香味,是我国制茶技术上的又一次重大发展。明代发展炒青制法以后,相继出现了晒青、烘青,再发展到全炒。制茶技术既发展较快,制茶花色就越来越多,这就为发展绿茶以外的茶类打下了基础。

明代茶叶古籍中较重要的,有张源的《茶录》、许次纾的《茶疏》和罗廪的《茶解》,他们都是对茶叶生产情况比较了解和有一定的实践经验的,所以对制茶情况都叙述得较为具体。如张源在《茶录》“造茶”、“辨茶”两节中说:

“新釆,拣去老叶及枝梗、碎屑。锅广二尺四寸,将茶一斤半焙之,候锅极热,始下茶急炒。火不可缓,待熟方退火,彻入筛中,轻团那(那,通挪,以下两那字都通挪)数遍,复下锅中,渐渐减火,焙干为度……火烈香清,锅寒神倦,火猛生焦,柴疏失翠,久延则过熟,早起却还生,熟则犯黄,生则着黑,顺那则干,逆那则涩,带白点者无妨,绝焦点者最胜。”

许次纾的《茶疏》在“炒茶”一节中说得更详细:

“生茶初摘,香气未透,必借火力以发其香。然性不耐劳,炒不宜久,多取入铛,则手力不匀,久于铛中,过熟而香散矣,甚且枯焦,不堪烹点。炒茶之器,最嫌新铁,铁腥一入,不复有香,尤忌脂腻,害甚于铁,须预取一铛,专供炊饮,无得别作他用。炒茶之薪,仅可树枝,不用干叶,干则火力猛炽,叶则易焰易灭。铛必磨莹,旋摘旋炒。一铛之内,仅容四两,先用文火焙软,次加武火催之,手加木指,急急钞(钞,俗作抄,摩挱的挱,也省作抄,所以,钞是摩挱的意思)。(下同)转,以半熟为度,微俟香发,是其候矣。急用小扇钞置被笼,纯绵大纸,衬底燥焙,积多候冷,入瓶收藏。人力若多,数铛数笼;人力即少,仅一铛二铛,亦须四、五竹笼,盖炒速而焙迟,燥湿不可相混,混则大减香力。一叶稍焦,全铛无用,然火虽忌猛,尤嫌铛冷,则枝叶不柔……”罗廪的《茶解》在“制”一节中说:

“炒茶铛宜热,焙铛宜温。凡炒,止可一握,候铛微炙手,置茶铛中,札札有声,急手炒匀,出之箕上,薄摊,用扇拥冷,略加揉挼,再略抄,入文火铛焙干,色如翡翠。若出铛不扇,不免变色。茶叶新鲜,膏液具足,初用武火急炒,以发其香,然火亦不宜太烈,最忌炒制半干,不于铛中焙燥,而厚罨笼内,慢火烘炙。茶炒熟后,必须揉馁,揉挼则脂膏溶液,少许入汤,味无不全。铛不嫌熟,磨擦光净,反觉滑脱,若新铛则铁气暴烈,茶易焦黑,又若年久锈蚀之铛,即加蹉磨,亦不堪用。炒茶用手,不惟匀适,亦足验铛之冷热。茶叶不大苦涩,惟梗苦涩而黄,且带草气,去其梗,则味自清澈,此松萝、天池法也。余谓及时急釆、急焙,即连梗亦不甚为害,大都头茶可连梗,入夏便须择去。”

上述的记载表明,明代的制茶工艺,已有了新的提高,特别是运用高温杀青的炒青制法,大大地增进了绿茶的色、香、味。这些史料中所记载的关于炒青火候的掌握,炒茶的手法,投叶的数量,特别是防焦、防沾染异味、防吸收水分等方面,都还具有现实意义。

此外,在上列史料中,还对唐宋间贡茶的制法,提出一些独到的看法,很有启发性。罗廪在《茶解》中说:

“即茶之一节,唐末间研膏、蜡面、京铤、龙团,或至把握纤微,直钱数十万,亦珍重哉!而碾造愈工,茶性愈失,矧杂以香物乎?曾不若今人止精于炒焙,不损本真。故桑苎《茶经》第可想其风致,奉为开山,其舂、碾、罗、则诸法,殊不足仿。”

许次纾在《茶疏》中也说:

“古人制茶,尚龙团凤饼,杂以香药,蔡君谟诸公,皆精于茶理,居恒斗茶,亦仅取上方珍品碾之,未闻新制。若漕司所进第一纲,名北苑试新者,乃雀舌、水芽所造,一跨之值,至四十万钱,仅供数盂之啜,何其贵也!然水芽先以水浸,已失真味,又和以名香,益夺其气,不知何以能佳?不若近时制法,旋摘旋焙,香色俱全,尤蕴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