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个二十五年前被国家打赏叛国者标签的军人的儿子!
这是一句绕口的话。同样是一句让人坐不住的话。
老一辈人都清楚,林腾是一个充满争议的军人。
爱国英雄?他亲手创建天剑,将其打造成华夏最锋利的利剑。不论谁欺负华夏,天剑便会狠狠刺透敌人的心脏。
他牺牲一切,不止没见到妻子的最后一面。连自己的儿子,也一生未见。
他是老一辈军人中的超级偶像。他是国防部部长的大哥。是军-委巨头的大哥。是无法给予界限的英雄或——叛国者!
林腾的儿子。
单单是这个身份,便足以让陈书记震惊。或者说——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林腾当年的老战友,如今都在什么工作岗位?别的不说,国家领导级的就不下十个。且个个跟当年的林腾称兄道弟。自甘当小弟。
他的儿子。谁会不看着点,护着点?
陈书记手握电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书记逐渐回过神,略带微笑地说道:“原来是林天王的儿子啊。小林。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林泽语调平静道:“我有几个朋友被你的部下抓了。能给个面子。把人放了吗?”
听上去是客套话。实际上,却极其诛心话!
说放就放?当警局是开放式花园?
你朋友犯了什么罪?
涉嫌杀人!
涉嫌走私军火!
涉嫌搞帮派活动!
哪一项在华夏不是重罪?仅凭你一句给个面子,就要放人?
陈书记那并不如何威严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异色。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小林啊。你那朋友犯错太多。如果就这么放了。会不会太过了点?”
“那陈叔的意思是?”林泽微微眯起眸子。
若不放。他只有做另一个他不愿做的选择!
“既然小林你给他们求了这个请。陈叔肯定不会不给面子。”陈书记微笑道。“但你得答应陈叔两件事儿。”
“什么事儿?陈述您尽管吩咐。”林泽说道。
“第一。你得来陪陈叔吃个饭。”陈书记笑着说道。
“没问题。”林泽说道。“但陈叔别跟我抢着埋单。”
“哈哈。”陈书记笑了笑,说道。“至于第二嘛。让你那朋友离开华新市。能离开华夏最好。”
“成。”林泽深吸一口冷气。点头答应。
跟陈书记聊完。林泽将电话转交给焦坤。得到答复的焦坤挂了电话,转头冲下面的人说道:“放人。”
“放人?”那心腹试探性地问道。眼眸中的意思很清楚。放几个?
“全放!”焦坤沉声道。
“是。局长。”
心腹屁颠颠回了警局。
啪嗒。
林泽点了一支烟,神色平稳地扫视着站在对面的焦坤。
忽然之间。他发现焦坤跟自己的命运有点儿相似。他是被权力的漩涡推动着做出一个个错误的选择。而自己,却因为那个老王八蛋的漩涡。不得已卷入这些本与他无关,他也不愿去接触的事儿。而到最后,他跟焦坤一样,走得越来越远,走得越来越累。
“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句话。你今晚就会下台?”林泽微微眯起眸子。“不管你有多大的靠山。都保不住你。”
焦坤信。
怎么能不信?
陈书记跟他非亲非故,甚至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却可以因为他一通电话。给了这个天大的面子。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有多么可怖?实在超出了焦坤的想象范畴!
“那你会否这样做?”焦坤清楚地记得,林泽曾给过他选择。
但他倔强偏执地拒绝了。
拒绝了。便会付出代价。焦坤懂。
他默默等待着这份代价。
“不会。”林泽咧嘴笑了起来。忽地两步上前,微笑道。
“为什么?”焦坤莫名其妙。
这个年轻人的性子,未免太捉摸不定了吧?
按照他的身份和背后的能量。他不是应该报复任何挑战他权威的人吗?自己那样刻薄地对待他。他竟然打算就此罢休?
别的不说,单单是到陈书记面前告自己一状。自己也得好好地喝上一壶。
“说了你也许不信。”林泽娴熟地弹了弹烟灰。
“我信。”焦坤点头。
“你和我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林泽荒诞地说道。
焦坤亦是笑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之前,焦坤就从某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幸福人之幸福,千奇百怪。苦难人之苦难,大同小异。
一语中畿。
“谢谢。”
“不客气。”
咯吱。
大门被拉开。刀疤脸等一干人等从警局中走了出来。
经过一宿的内心挣扎。他们的面色不太好看。神父与屠夫还好。终究是跟林泽如胶似漆过几年。心理素质明显坚硬许多。其余人就显得有些不济了。
刀疤脸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吧?
可当上面的人简单给他出个难题时,他们便集体性地素手无策了。
无力?
是绝望!
众人瞧着警局外的这幅画面,刀疤脸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军人?直升机?荷枪实弹?
这是在拍电影吗?
对林泽身份多少有些了解的神父苦涩地笑了笑。轻轻握住小惠的手心走过来。
“辛苦了。”林泽宽慰道。
“没事儿。”神父笑着摇头。
“我是说嫂子。”林泽笑道。“你是死是活,我不关心。”
神父会心一笑。没多做解释。
林泽忽地转过头,冲摩书说道:“你们先撤吧。明儿再联系你。”
“好的。”摩书点了点头。从车头上跳下来。
“小林哥。记得跟俺的约定,喝酒洗脚哟。”小虎没心没肺地咧嘴笑道。
“忘不了。”林泽赏给他一个板栗。
轰走了人群。焦坤也率众回了警局。警局门外顿时只剩林泽与神父等人。他没走。只是缓缓蹲在路边。借着昏黄的路灯扫视这帮当初因为信任自己,而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兄弟。拆开一包长白山,一人派了一支。沉默地抽了起来。
“有话要说?”神父喷出一口浓烟,微笑着问道。
“嗯。”林泽点了点头。
“说罢。”屠夫瓮声瓮气地说道。“多少年的兄弟了。”
“走吧。”林泽轻叹一声。
“走?”众人惊讶。
“离开华新市。”林泽微微蹙眉。“离开华夏。”
“我走还可以理解。”神父弹了弹烟灰。“他们也要走?”
他指着屠夫刀疤等人。
“能走就全都走。”林泽缓缓站了起来。在神父的肩膀上拍了拍。“今儿他们能找你。明儿就能找屠夫。后天。就可以是刀疤。”
“谁怕过?”神父撇嘴。
“除了屠夫。谁敢说不怕?”林泽沉声道。“你不怕。你老婆不怕?刀疤不怕。他老婆儿子不怕?”
“到底怎么回事儿?”神父察觉得出林泽的心境异常。
他不相信今晚的事儿会这么简单。
“接下来的战场。我是主角。”林泽一脸肃然地说道。“我不愿你们当配角。甚至连围观者。也不要。走。走得越远越好。你们已经不缺钱了。你们的朋友本就不多。一起走。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忧可遗憾的?真想家,想落叶归根。等需要著拐杖了再考虑这个问题。”
林泽有幽默细胞。但不多。他的朋友,也分得出他什么时候在开玩笑。什么时候在很认真地述说一件事儿。
神父明白。屠夫也明白。甚至连刀疤,也知道小林哥没开玩笑。
他说走,是真的。
神父徐步走上前,来到了林泽的跟前。忽地双掌拍在他的肩头:“你知道吗?我曾一度怀疑你对我的友谊。我甚至可以确定,你一开始对我们不存在友谊。又或者只是在利用。但没关系,你是一个好老大。而我,一直当你是我的朋友、兄弟。”
林泽微微吃惊。但很快便平静下来。
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怎能真的瞒过别人?再好的演技,终究欺骗不了生活。
“我也怀疑过。”屠夫瓮声瓮气地说道。“但我告诉自己。不用怀疑。”
“事实证明。我们的怀疑是错的。”
“你把我们当朋友。当兄弟。”
“兄弟。我们听你的。”
“走。今晚就走。”
神父跟屠夫红着双眼,一人按住林泽一只胳膊:“兄弟,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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