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来人往,被路灯拉长的身影在地面上错综交汇,勾勒出一幅幅不同的影像。
灯火阑珊,行人匆匆,苏小凉深深望了一眼面带关切的夏晨,脑子里如同一团搅乱的麻。
特别想去的地方?
一直觉得自己对弟弟已经十分了解,毕竟是看着他长大,可这个问题让苏小凉意识到她对苏小朗的了解似乎还停留在初见十二岁的时候。如今已是十八岁小伙子的他,自己还像从前那么了解吗?丝丝缕缕的愧疚在心湖里荡出,她重重的往椅背上一靠,轻合双目——
特别想去的地方,究竟会是哪儿?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黑暗吞噬,城市夜生活拉开序幕,坐在停车场内,依约还能听到音乐远远飘过来。
良久无言。
无力垂落在的手突的一暖,苏小凉蓦然睁开双眸,只见夏晨已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款款:
“实在想不出的话就别逼自己,这样吧,我们开车四处转转,把他常去的地方都找一遍。”
“呃…好。”手背上源源不断的热度让苏小凉觉得温暖的同时也十分意外,吱唔应了声,她不好意思抽回自己的手,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眼神已经下意识的望向下方,两抹淡淡的红云飞上脸颊,仿佛刚才绚丽多姿的云彩留下了两片忘记带走。
“对…对不起!”
觉察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夏晨看到她脸上的红晕猛然惊醒,连忙收手的同时,言语也不像平素利落:
他素来是个温和持稳内敛淡然的男子,总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因此鲜少有冲动或者情绪强烈到自然外泄的时候。可是,苏小凉的疲倦之态和忧心如焚轻而易举的传递过来,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在作怪,他居然直接伸了手过去,试图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自己在她身边。严格的来说,这个带有安慰的动作其实并不算什么,但问题是夏晨并不想让苏小凉意识到自己的情愫,更不想给自己这种机会——
她爱的人是杨睿,不是吗?
“没关系,你是想安慰我。”装作什么都没觉察到的笑了笑,苏小凉不愿意继续往下深想。
“是,我是想安慰你。你别着急,我们这就开车四处去找。”
银白色广本缓缓开出去汇入夜晚城市的车流,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他们两人基本上走遍了Y城所有苏小朗可能去的地方,时间飞快流逝,直到晚上十点,依然毫无收获。眸光柔和的夏晨也忍不住着急起来,偌大的城市要找个人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苏小朗有心藏起来,根本就没有找到的可能。
心一点点往下沉,紧抿唇角的苏小凉翻来覆去的想,许是关心则乱,向来机敏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苏小朗究竟会去哪儿。车在加油站加满油又跑上了街道,她的感觉越来越不好,生怕苏小朗会有什么轻生的念头,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警?可是可以,不过如果是报失踪的话,至少要失踪二十四小时。现在才几个小时,恐怕…”
“也是,瞧我,这都忘了…”懊恼的拍着额头,苏小凉意识到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不是办法。正当她尽量平息不规则的心跳试图想出点蛛丝马迹时,杨睿的电话打了进来:“喂,丫头,在干嘛呢?今天忙不忙?我在这边合同谈得很顺利,估计明天或后天就能回去。”
“我和夏晨在大街上转着找小朗,他…他不见了。”
和上次被绑架一样,听到熟悉的嗓音,满腹委屈和焦虑的苏小凉鼻尖忍不住泛酸,眼眶发热。
那端的杨睿显然也被她的话惊住,半晌才答道:“怎么会不见了呢?发生什么事吗?”
粗略把事情说了个大概,苏小凉没有提到和于安娜的见面,一是这个时候并不合适说那些,二是她也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告诉杨睿自己和于安娜已经见过。杨睿自然能清楚她的着急,可惜远在上海,他不能马上出现,更不能做什么,只能冷静:“你们走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他,有没有可能他已经不在Y城?”
“不在Y城?”苏小凉的神经顷刻紧绷如弦,赶忙坐直身子,急道:“你的意思是他离家出走?”
“也不是离家出走,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丫头,难道你想不到他最想去哪儿?”
高度默契让苏小凉听出杨睿肯定已有答案,喃喃问出声,从下午到晚上都没吃东西的她又来了精神:
“哪里,他最想去哪里?”
“Y城北部小镇,也就是你们小时候住的地方。丫头,我明天坐最早的班机赶回去,陪你一起去那找小朗。你先不要太着急,小朗不是个傻瓜,不会想不开,估计只是心里郁结,所以想去自己小时候的家乡走走。现在十点多了,让夏晨送你回家,好吗?”
“不,我今晚就要赶过去!你不必着急回来,先谈好合同再说,我自己去找他就行!”
杨睿的话像在沉沉黑夜里亮起的一盏明灯,苏小凉犹如醍醐灌顶,刹那从茫然中清醒——
他说得没错,小朗一定是去了那边。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都会想扑进母亲的怀抱,李依人虽然早逝,但总归是小朗的亲生母亲。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小朗也许心里憋得慌,所以去看看他的生母。
果断挂掉电话,沉浸在希冀里的苏小凉想都没想,直接道:“夏晨,送我去永安,小朗肯定在那。”
穿梭过市内街道,车子很快越上高速公路。这时,苏小凉才意识到刚才要求夏晨带来自己去那一点都没考虑他的意见。咽了咽口水,她轻声道歉:“抱歉,这么晚还要麻烦你送我,我刚刚…真的很谢谢你。”
“不要说抱歉,也不要说谢谢。我愿意做的,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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