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在澳洲出生,她很喜欢中文也说得不错,但是不会写,也不太认识汉字…
杨睿在闲聊时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鬼使神差的冒了出来,苏小凉茫然看向手机显示屏上串串像蝌蚪似的英文字母,心突突跳动像随时要蹦出胸口,大脑里只剩一片空白,皑皑的苍茫的如同积雪遍布的荒野夜晚,什么也看不到,什么声音也没有——
安娜会找自己,这是早就料到的事情。可以说,她每天都在潜意识里等待。
当猜测变成事实,内心的歉疚,隐痛,不安,绝望一并袭来,她发现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坚强到能面对。复杂情绪一瞬间濒临至高点,她的反应比平常慢了几分,手机上挂的十字绣已被指甲掐出一道深的凹痕。
酡红逐渐转为苍白,苏小凉将车窗全部摇下。
夜风呼呼,扑在脸上刃出种细微的锐利感,宛如一把细刀在轻割肌肤,不痛,却无比真实。
意识一点点恢复清醒,木然迎风的她鼓起勇气低头,细看:
如她所料,于安娜果然是约她明天见面,言语相当礼貌,一点都不见凌厉质问的意味。
瞟了眼腕表,将近十二点。
苏小凉有些不解,为什么于安娜会选在午夜给她发短信——
深夜难眠?亦或者,在这样安静无人的夜晚,她才有勇气剥开伤口,直面事实?
深深负疚感在心湖搅动,翻江倒海,来势汹汹。
见,不见…
好像很简单的选择,对她来说却比千斤还沉。显示屏的灯暗了,苏小凉指尖很快滑过将它按亮,如此来来回回好多次之后,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答应。出于一种不负责任和得过且过的害怕,每当杨睿想和她聊有关的这些,她就会像只乌龟一样将头缩进厚厚的龟壳里,不谈,不面对。因此,她并不清楚对于见和不见之事,杨睿会持什么样的态度——
或许,最重要的是也不是他的态度,而是自己!
“小姐,到啦。”的士司机停车回头,见苏小凉懵懵懂懂的样子,他又迟疑着叫了声:“小姐?”
“噢,到了?”呆呆坐在后面的苏小凉看到熟悉的公寓才回过神,连忙道歉,并付钱下车。
高高的路灯在夜色中寂寞的站立,还是没有决定去或不去的她回到家,苏小朗正在看球赛。
见她回来,苏小朗起身给她盛了碗晚上煲的绿豆汤,轻声道:“姐,喝了吧。喝完早点休息。”
“谢谢。”接过碗随手放在低矮透明桌上,苏小凉还在怅惘和茫然中徘徊。
“发生什么事了么?”一眼就瞧出姐姐的魂不守舍,苏小朗心底猜测必定又和杨睿有关——
针蛰般的刺痛感密密麻麻在全身蔓延开,他其实很不想问,却不得不问。
仅存的理智在提醒苏小凉不应该让弟弟知道事实,她连忙掩饰:“没,没什么。”
“噢…那,那早点休息。”失望的应了声,苏小朗没再说什么,转身回房——
自从上次打人事件后,他们姐弟两的交谈越来越不像从前那般随和轻松,彼此都有点好像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以前充满欢声笑语的房子现在只剩下客套的寒暄和两人皆藏在深处的叹息。台灯在屋内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重新坐回电脑前的苏小朗怔怔望着海蓝色显示屏,看着看着,杨睿的身影就出现在上面:
心脏像被谁在狠狠揉搓似的难受,他想起前段时间在帮苏小凉整理房间时无意看到的那张欠条。
房子不必卖了,他问过苏小凉到底怎么回事——
苏小凉简单的说自己借到了钱,对究竟向谁借以及元永贵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字未提。
他并没过多追问,只是满心疑惑,直到他看到那张欠条上写着“今借到杨睿人民币…”。
若换作任何一个人,苏小朗都会感激得无以复加,可惜,他是杨睿——
杨睿,又是杨睿!
以前他还能恨,可在这之后,苏小朗发现自己连恨都恨不起来,只觉苍白而无力。接近虚无的恐惧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一睡着就做噩梦,仿佛又回到十二岁那年,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孤伶伶一个人。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的右手慢慢松开,苏小朗回头望了眼房门,眸光凄迷。
淡绿色绿豆汤正冒出袅袅热气,苏小凉喝了两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令人起疑。
放碗走至苏小朗房前,刚抬起手敲门的她又收了回来,摇摆不定的心绪一瞬间定下来——
所有问题都必须有解决的办法,逃避向来不是自己的拿手戏。自己一直都教导苏小朗要勇敢面对,轮到自己就退缩了?和于安娜见面其实根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既然躲不掉,那就接受吧。更何况,自己曾经不也一度很想见见她吗?
很多决定,往往都在一秒钟做了下来。
抓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苏小凉很快按了条短信回过去,约好明天下午三点在咖啡厅见面。
像是一直在等她的答复似的,于安娜也很快回了短信,说自己会按时到之外,还说了句谢谢——
礼貌的一句,苏小凉又失神了半晌:于安娜,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她约见自己,是兴师问罪吗?不过从她发短信的语气以及夏晨所说的来看,似乎不是。那么,她是想心平气和的聊一聊让自己知难而退?她主动约我,会告诉杨睿吗?我呢,又该告诉杨睿吗?
一夜辗转。
翌日下午两点五十分,最终选择不告诉杨睿的苏小凉准时出现在距离香格里拉最近的上岛咖啡。
五分钟后,于安娜在三个保镖的簇拥下亭亭出现,穿着条棉质白色及踝长裙,流动出飘曳的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