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第一缕霞光爬上来时，杨睿从浅眠中醒来，多年的习惯，早已不会因为睡得多或少而改变。
像午后晒太阳的小猫一样懒懒蜷缩着身体，紧靠怀中的苏小凉睡得正香，精致容颜上的柳眉随意舒展，菱唇角轻轻扬起，恍若挂着惬意的笑。笑着在她唇畔印下早安吻，一声满足的轻叹从杨睿的唇边溢出：早上醒来就能看到心爱女子的睡容，这是他梦想太久告别太久的场景。
垂眸瞥见昨晚激/情炽烈在她白皙鹅颈留下的印记，杨睿抬手，怜爱的摩挲而过——
善良如她，柔软如她，内心总有一套对自己近乎严苛的道德准则，如若违背，她难心安。这次若不是发生仇大海这件事，在自己和安娜确定解除婚姻关系之前，她怕是永远也不可能答应靠近自己吧。他太了解她跨出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说服自己…
“丫头，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不会。等那边的事情结束，我们立即结婚…”
“唔…”浅浅一声吟哦，苏小凉睁开惺忪睡眼，半是茫然半是慵懒的望向上方深沉似海的眸子：
“你说什么？”
“抱歉，吵醒你了么？”移了移身躯调整姿势好让她躺得更舒服，杨睿柔声款款：
“我刚刚说的是，等事情结束，我们马上结婚，好不好？我希望，以后每天早上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你在我身边。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觉得安宁和幸福。还记得你以前说过婚礼是女人一生中最漂亮的时刻，所以你也不能免俗的想要场唯美的婚礼，不知道现在亲爱的苏小姐是否还有这种想法？”
兀自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激动之中，杨睿完全没注意到苏小凉空蒙的眼神已转清冽——
结婚？！
昨夜激/烈燃烧的暧/昧和火/热尚未消散，这两个字却如同一瓢冷水从苏小凉的心尖淋到心底：
如果说自己的挽留是情到浓处的冲动，如果极致的缠绵是旖旎万分的梦境，那么，当冲动不再，梦境已醒，还能贪恋那样的缱/绻温度么？遥想当年，自己对无端出现的李依人恨得牙齿咯咯作响，而现在的自己居然踏上一条和她同样的路——
就算杨睿从来没爱过于安娜，可离婚有那么简单的话，为什么于安娜那边迟迟没确切的消息？
结婚，一个涉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有资格奢望世俗认同的婚姻吗？
一时间，万千滋味涌上心头，思绪纠结的苏小凉陡然清醒。
伸手抓起被扔至床头柜的睡袍，她面无表情的坐起套上，淡淡道：“杨睿，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泠然如霜的一句噎得杨睿半天没反应，直到自己怀里变得空空如也，他这才反应过来：
“丫头，为什么要说抱歉？即算要说抱歉，也应该是我。”
“不，是我。”将腰带死死的系好，苏小凉下床，走到窗户边。淡米色窗帘哧啦一声被拉开，Z城沐浴在细雨蒙蒙之中，安静得好像昨晚的惊心动魄以及妖/娆缠/绵好像都没发生过，尽管屋内缭绕的气息还在证明那些全部都是真的。
“呼…”长长的呼了口气，杨睿走至她身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略带黯然道：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昨晚的一切都是梦，你还是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我…”深切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浓郁失落，苏小凉的心好像被这雨给淋软了，再也硬不起来：
“杨睿，先不说那些，好不好？”
转身回应他的拥抱，向来不喜欢自欺欺人的她无奈屈服，闭眼享受这难得的甜蜜——
也许真有苦涩，但谁能否认这一刻他们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呢？
安静的拥抱了会儿，苏小凉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认真问道：“对了，你昨晚还没告诉我到底你怎么脱险的呢？还有，仇大海他现在怎么样，没…没死吧？你说你能让景程起死回生其实只是想交换我出去的借口，对不对？景程完全就是一滩烂泥，仇大海太傻了，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力挽狂澜，哎…”
细雨在天地间拉开一层薄薄雾霭，听到她的感慨，杨睿的嘴角扯出抹古怪的笑，淡声作答：
“那不是借口，如果我愿意，景程还有得救。但是，我不愿意那么做！”
不愿意？这么说来，从始至终杨睿都是在骗仇大海？万一
一时难以想得透彻，她蹙眉：“不愿意…你觉得仇大海和景程是自取灭亡，不值得伸以援手？”
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丝，杨睿远眺窗外，摇头，神情凛然：“我不喜欢受人威胁，尤其是他用你的命来威胁我。如果不这么做，也许我还会考虑一下，但他做了，我连考虑都不会考虑！还有一点，那就是我不想再欠别人什么，一切都已经结束，也应该结束。”
不想再欠人什么…
苏小凉猜不透这句话背后的隐晦含义是什么，但她想到了关键性的问题——
SUA。
她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得到，这个问题也许和Helen，于安娜以及宋石一都有关系。
可是，杨睿希望听到自己问这个吗？
就像毫无道理的相信杨睿一定能救自己一样，苏小凉也相信只要自己开口，杨睿应该不会对自己隐瞒什么。可悄悄抬眸瞥见身边英俊逼人的男子正轻皱眉头，她犹豫了。迟疑好一阵子，杨睿的嗓音又响了起来，低低的，冷冷的：“仇大海，死了。”
一阵寒意森森的风吹过，苏小凉想过这种可能，亲耳听到却依然心有余悸：“死了，炸死了，那你…”
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突然永远消失，这种感觉，着实太无常。
也许，人生本来就是数不清的无常构成，但要真正面对，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