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扩大革命组织,南洋同盟会通过各种渠道物色革命青年,吸收到基层组织中来,例如陈楚楠等人就曾介绍新加坡基督教长老会的闽籍牧师郑聘廷(惠安人)加入同盟会,而郑聘廷又利用传教布道的机会,广泛宣传革命思想,“尽量介绍其教会中有名誉的信徒,如李镜仁、庐礼朋等多人入党。于是吾党中往往多为教会中人。”[23]南洋的闽籍华侨除了在海外侨居地积极参加和支持同盟会外,也十分关心家乡的革命发展。新加坡、泗水、马尼拉等地的同盟会组织,都曾派人回到福建沿海城市,联络归侨,发展组织。1906年在新加坡加入同盟会的黄乃裳,曾经在厦门担任主盟人,福建同盟会负责人郑权就是由他主盟在厦门入会的。[24]泗水同盟会员王振邦(南安人)于1910年回到厦门,在挂着外籍招牌的万成客栈建立秘密据点,暗中进行宣传、联络,建立了同盟会组织,先后有30多名归侨入盟。[25]王振邦还设法通过关系,“联合厦门水口、禾里山、磐石各地炮台以及营盘防勇。”[26],在驻厦清军中开展策反,扩大革命力量。新加坡华侨黄蕴珊回到厦门发展革命组织时,甚至到警察中开展活动,发展总巡官及分局巡长为同盟会员。[27]同安县归侨庄育才等人加入同盟会后,积极在灌口建立同盟会地方组织,并发动成立“公益社”、“农务分会”及“天然养生畜牧公司”,吸收200多人参加“革命军”,暗中进行军事训练,为武装起义作准备。缅甸归侨陈仲赫、陈育才和印尼日里归侨李增辉,协助灌口同盟会,以立宪派在同安设立的“自治研究所”为掩护,成立同盟会的外围组织“同安青年自治会”,发展革命力量。[28]泉州的同盟会组织也是在南洋的同盟会员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泗水同盟会员蒋以麟(泉州人)曾于1908年、1910年两次回国考察革命形势,1911年4月又受同盟会委派,秘密携带枪支回国,在泉州地区发展革命组织。他与当地的革命党人以及从南洋各地归国的华侨吴文楚、杨光练、庄汉民、盛九昌等人陆续取得联系,共同开展秘密工作,争取一般群众,于辛亥年九月初成立了泉州同盟会,设机关于泉州小开元寺西隅学堂,蒋以麟被举为会长。值得指出的是,闽籍华侨以饱满的革命热情相率加入同盟会组织,曾出现不少动人的事迹。例如泗水华侨蒋报策之子蒋以麟、蒋报科之子蒋德卿又都是同盟会组织的骨干分子。1911年,他们四人同时回国,在厦门、泉州一带从事革命活动,“为了辛亥革命,毁家输将,兄弟子姪,同为革命健将”[29],一时传为佳话。
三、宣传革命思想的舆论先锋
任何革命的发生,总要先造成革命舆论。在传播革命思想,揭露保皇派,启发侨胞的革命觉悟方面,闽籍华侨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1907年7月,上海发生了“苏报案”,清政府向英租界要求引渡宣传革命思想的章炳麟、邹容两人归案,激起全国人民的反对,海外华侨为此也同清政府进行了坚决斗争。陈楚楠、张永福等声援《苏报》主笔,用小桃源俱乐部名义致电驻上海英领事,“请援保护国事犯条例,勿引渡章邹于清廷,以重人权”。[30]由于革命派的斗争,挫败了清政府引渡的阴谋。1903年以前,以康、梁为首的保皇派在海外华侨社会中十分活跃,他们的保皇主张阻碍了革命思想的传播。为了启发侨众的革命思想,陈楚楠等人自筹资金印刷革命书刊报纸。他们曾翻印邹容的名著《革命军》,改名《图存篇》,印刷一万册散发南洋各地,甚至带回国内广事宣传。1904年,陈楚楠、张永福出资5万元创办《图南日报》,这是南洋地区进行革命宣传的第一个言论机关。该报行销南洋英荷两属各埠,销售达2000余份。“由是革命思潮始渐传播于南洋群岛”[31],在华侨中产生了较大影响。1905年,华侨冯夏威为抗衡美国禁止华工人入境、排斥华工的罪行,自杀于上海美国领事馆前。《图南日报》发起了追悼冯夏威的大会,到会的华侨达数千人。革命党人登台演说,广大侨胞情绪激昂。这次集会有力推动了南洋华侨抵制美货运动的开展,提高了华侨的爱国主义觉悟。《图南日报》受到孙中山的极大关注,他经常通过战友尤列了解情况,并且利用路过新加坡的机会,亲自与陈楚楠、张永福等人联络。1905年,《图南日报》刊印了宣传推翻清廷、预言革命必胜的月份牌,上书“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潮,图开新世界,书檄布东南”,以及“忍令上国衣冠论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等震撼人心的字句,很受华侨欢迎,孙中山也很欣赏,特邮寄20美元购买20份作纪念。《图南日报》因经费困难等原因停刊后,陈楚楠等人又于1907年在新加坡创办了《中兴日报》,与康、梁等保皇党人所控制的报纸大开笔战,成为这一时期南洋华侨进行革命宣传的主要阵地。孙中山先生也常用“南洋小学生”笔名撰文刊登于该报,痛斥种种攻击革命的谬论。《中兴日报》最高销售量曾达到4000余份,“各埠侨众直接受到其感化,实非浅鲜”。[32]该报在启发华侨革命觉悟方面起过不小的作用。此外,1908年时,闽侨庄银安、徐赞周等在仰光创办了宣传革命的《光华报》,“大倡革命排满,尤抨击康、梁,不遗余力”。[33]1910年,清政府勾结英国殖民政府迫害《光华报》,于是庄银安避难到槟榔屿,在当地同盟会员、闽籍华侨陈新政等人支持下重组《光华报》。该报继续出版发行后,也成为当时颇具影响的革命派报纸,其“崇论宏议,与新加坡之《中兴日报》后先辉映”。
除了办报纸外,各地华侨还利用书报社等形式传播革命思想,联络革命党人,许多书报社本身就是同盟会机关所在。南洋各地的书报社可溯源于华人牧师郑聘廷于1903年创办的“星洲书报社”,革命派陈楚楠、张永福等人都曾利用书报社宣传民族主义与革命思想。1905年孙中山到新加坡时,肯定这种书报社可对革命作更大贡献,郑牧师后来也加入了同盟会,于是南洋各地革命派争相效仿,纷纷设立书报社。据统计,在武昌起义爆发以前,新加坡、马来亚地区和荷属东印度地区各有50多家华侨书报社,[35]对于向一般侨众宣传革命道理起了重要作用。例如星洲书报社,郑牧师等人“利用该社为宣传革命之园地,陈列国内外报章暨革命群书,琳琅满目,任人阅览,以开通明智,唤醒同胞”。[36]该书报社还定期组织演讲会,请当时活跃于南洋一带的著名同盟会员胡汉民、黄乃裳等人到会演说,“以种族观念革命主义,灌输侨众,慷慨激昂,闻者感动,冠盖往来,一时称盛”。[37]民国建立以来,1912年3月1日,孙中山以临时大总统名义特地为该书报社颁发优等旌义状,以资表彰。[38]福建同盟会员还积极地回国回乡进行革命宣传发动。黄乃裳六十高龄时,不畏清廷的查禁,自告奋勇把5000本《图存篇》带回广东潮州及福建厦门、福州等地散发,足迹遍及潮州、漳州两府的10多个县,对开启闽粤社会的革命风气起了推动作用。新加坡同盟会的组织者之一张永福回忆这段历史时写道:“黄君自是等到潮州与许雪秋、林受之两兄弟认识,送以《图存篇》引以革命宗旨,又因许而联及黄冈诸友,于是漫及潮中报界学界……革命宗旨全潮几为布满,黄冈起义君为之先河,启导之功,至大至宏,信不可没也”。[39]黄乃裳从潮州回到福州养病期间,利用同窗、故旧、师生等各种关系进行宣传和动员。他“家住省垣,闽中闻人萨镇冰、黄培松均为同寅,绅衿则故交,青年多门下士,故随时随地皆可自由散播革命种子,将所携之《图存篇》各密赠至罄,闽中有志之士相借传观,或手持一书以熟诵,弥漫全闽,人心一变”。[40]1911年“三·二九”起义之前,黄乃裳动员他最信任的学生们赴粤参加举事,在黄花岗起义失败后,20位闽籍烈士中有半数是他的学生,例如著名革命烈士方声洞、黄忠炳、卓秋源等人。还有一些普通的华侨同盟会员回到家乡,直接深入到城乡基层群众中去发动革命。他们“有的是由当地同盟会组织派来的,有的是自告奋勇而来的”。新加坡同盟会员施明于1907年回到厦门,“因病住在鼓浪屿救世医院,结识医生,利用外国医院掩护进行活动,”[41]暗中宣传革命,发展王兆培等革命青年加入同盟会。王兆培后于1910年赴台湾入台北医学校学习,同时积极发展会员,为中国同盟会台湾分会的成立起过重要作用。[42]“漳州辛亥革命思潮,是从在海外工作和留日归国的青年传播的,同盟会的也是由他们推进的。”[43]1909年,菲律宾华侨庄玉奉孙中山先生之命回国,将在上海筹组华侨联合会,返经漳州时,与其妻共同筹资创办技术专修学校,另一革命青年郑无涯在他的影响下,创办了普及阅书报社和普及业余夜校,“作为宣传革命和教育青年的机构。”[44]在泉州、晋江一带从事革命宣传活动的盛九昌(南安人),1906年在新加坡加入同盟会,是有名的牙医和摄影师。盛九昌认为革命应从家乡搞起,于是束装回国,以补牙为掩护,进行革命活动。他随身背带补齿、照相工具,走访安海、石狮、永宁、深沪等镇,遍及泉州南门外的大小村落,表面上是招揽生意,实际上是挨家挨户地进行革命宣传。他“随机应变,见缝插针,讲述满清王朝的黑暗历史,祸国罪行,兼及社会上的恶风陋习,如缠足、留辫、赌博等等,深入群众,启发民智,传播同盟会的革命思想”。[45]此外,厦门归侨仿效南洋华侨创办了阅书报社,购买新书刊,向各界人士传播革命思想,同时还设立“中华理发店”,免费为人们剪除发辫,并且散发传单,用这种方式宣传反清思想,扩大革命影响。[46]
四、慷慨捐款助饷的重要贡献
从经济上支持辛亥革命斗争,是海外华侨的主要贡献之一。孙中山从创办兴中会开始,发动历次武装起义和进行各项革命活动的经费几乎全部来自华侨。孙中山评价革命过程中各阶层所起的作用时说:“慷慨助饷,多为华侨;热心宣传,多为学界;冲锋破敌,则在新军和会党。”[47]福建籍华侨在“慷慨助饷”方面的表现十分突出。1907~1908年,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曾经在粤、桂、滇三省连续发动多次武装起义,如1907年4月潮州黄冈之役、7月钦州防城之役、9月惠州汕尾之役、10月广西镇南关之役、1908年2月钦州马笃山之役、3月云南河口之役等。每次起义,孙中山均令陈楚楠等筹款接济,“楚楠恒踊跃输将,惟恐不力”。[48]1908年云南河口起义失败后,大部分起义军将士退入越南境内,后又被转送到新加坡安置,孙中山“乃令楚楠等设法收容,各给相当工作,使免冻馁。楚楠于是开设中兴公司于蔡厝港,以安插彼等,且介绍槟榔屿、吉隆坡、吡叻(霹雳)、文岛各埠工厂、矿场、农场,使各得所,而众心始安”。[49]陈楚楠由于长期捐款革命事业,花费了巨额款项,以致发生了兄弟之间的分产案件。庄银安也像陈楚楠一样,不遗余力地从经济上支持各次武装起义,“当时同盟会军事计划,欲以云南为根据地。同志之由缅甸、越南潜入者,每就先生擘划一切”。[50]1908~1911年这四年间,同盟会先后多次派员到缅甸华侨中筹款,也是庄银安等人“每次均以数千元助之”。[51]1911年“三·二九”起义用款最多。为了购买武器弹药,革命党人分头到各侨居地向华侨募款,槟榔屿华侨陈新政(厦门禾山人)“即其中呼号奔走最力者之一”。[52]怡保同盟会主要领导人物郑螺生、李源水带头各捐叻币1000元,甚至变卖股票以充革命军饷。这次起义,南洋和美洲华侨共筹款187000元,[53]仅马来亚华侨就合计捐款47600多余元。[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