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创新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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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掀开自然上空的资本之城(2)

私有财产制度以现代国家为保障,因此现代资本主义国家是统治自然的政治上层建筑。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对人的控制既是直接地控制人的政治生活,也政治地控制人的自然生活、物质生活,通过对人的物质生活的控制来控制人与自然的物质关系。在资本控制下的人的政治生活中,被控制、统治的人是不自由的,不仅是人身的不自由,也是人与自然关系的不自由、人在自然中不自由。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被现代国家、现代政治所控制,其目的是满足资本的增值需求、实现资本的自由增值。体现资本意志的现代国家通过压迫、剥夺劳动者来掠夺自然,劳动者成为现代国家的自然掠夺者。

现代自然意识是为资本服务的、控制自然的反生态意识。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自然意识是财富的源泉意识,是资本的价值增值的意识形态,人对自然的态度必然要服从于资本的扩展。马克思认为,“在私有财产和金钱的统治下形成的自然观,是对自然界的真正的蔑视和实际的贬低”[1](P52)。现代的反生态意识是私有财产和资本统治下的自然观,是资本的意识形态对自然的蔑视。资本把自然视为财富之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自然对人的生存意义、自然之美、人与自然的有机统一被利润所遮蔽。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类中心主义的态度不过是人格化的资本中心主义的存在样态。资本获得了超越性存在之后,人也要向着资本顶礼膜拜,人在自然界中的主体性力量的实现不过是资本的主体性力量的人化方式,资本的主体性把人和自然都变成了理性的对象和工具。因此,现代的反生态意识是资本运动的必然结果。

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被工具化的科学技术是为资本服务的。近代以来,科学技术的主要责任就是为人类提供更多的自然之谜的解答和社会财富的源泉。现代科技能够把迷魅的自然世界清晰地呈现在人类面前,而这种可能性的实现则是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炸毁了自然的迷魅,也摧毁了农业文明条件下人对自然的依赖,从此,人类田园诗般的自然生活发生了根本的改变。由于科学技术的资本主义运用,作为“资本内在的生产力”的劳动的社会生产力服从于资本的逐利本性,“为资本服务”成为了大工业时代科学技术赖以存在的根本动力。被现代生产方式工具化的科学技术从资本那里获得了极大的动力,并且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发挥了极大的功效。受到资本控制的科学技术的工具化,造成了生态环境的蜕化,繁荣的物质生活蕴藏了巨大的潜在危机,人的工具性解放却把人带入新的生存风险。科学技术的工具化本然是处理和解决人与自然的物质性矛盾关系,是满足人的生存需要、实现人的物质性生存的基本方式。然而,在现代生产方式的张力下,受资本控制的科学技术对自然形成了强权控制,成为资本的恶奴之后,它的现实职责是为资本服务,是资本的增值工具,形成了科技的反生态性质。

人的现代生活以及生活消费所联结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受到资本主义制度的控制。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所规定的是资本的自由活动的社会空间,资本的自由是劳动者的不自由,是劳动者生产的不自由和生活的不自由,是劳动者不能自由地参加自然界的生活。劳动是人的本质规定,劳动者的不自由是劳动的不自由和人的不自由。在资本的控制下,人的生态自由与社会自由一样都成为虚假的自由,劳动者自由地出卖劳动力受制于资本对劳动力的市场需求,同样,劳动者自由地享受自然受制于资本对自然的财富需求。

马克思批判了现代资本主义对农业文明中人与土地的破坏。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生产使它汇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占优势,这样一来,它一方面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另一方面又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归土地,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因此,资本主义生产发展了社会生产过程的技术和结合,只是由于它同时破坏了一切财富的源泉--土地和工人。”农业劳动以人与土地的关系为对象,农业劳动生产力取决于土地的生产效率,资本主义农业为了片面地追求农业生产的经济效益而不顾人与土地的协调性。土地是无机的自然界本身,土壤肥力下降以及农产品相应涨价所引起的劳动生产力的降低,因此,资本主义的发展史是土地肥力的流失史。

整体来看,资本所关心的只是劳动的直接的经济效益,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造成的环境破坏这一长期性的累积性的结果却完全被忽视了。只有摆脱资本的统治才能使得自然界复归为本真的自然界,缝合人与自然的分离。

三、“自然界的真正复活”:人与自然关系的缝合

马克思以“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来缝合人与自然之间的现代裂隙,它以革命的实践为基础,要求通过共产主义行动来扬弃异化劳动,消解资本对世界和人的全面控制,在重新组织社会系统、建构真正的社会共同体中得以实现。

“自然界的真正复活”建立在革命的实践基础上。自然的异化产生于现代社会中的异化劳动,自然界的复活必然产生于异化劳动的扬弃,使劳动实践复归其属人的本性。复归本性的劳动实践是“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是“革命的实践”。革命的实践方式具有革命性质,既包含人与人的社会关系的革命,也包含人与自然关系的革命,两者不可分离,是对整个现代方式的根本变革。革命的实践是科学的实践方式。科学的实践方式承认对象对实践的制约,是人的能动和人的受动的统一,是对对象的占有和对人本质力量的占有的统一,是人以人的方式来占有对象。科学的实践方式把对象性的现实、把实践的对象变成人的现实,实践的对象化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和实现。革命的实践是以共产主义行动来改变整个现存的世界。实践的唯物主义是指导共产主义行动的理论基础,对现存世界的革命是共产主义者革命的实践。反对、改变现存世界的革命实践就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革命的实践所要消灭的世界现状,包含了对现代社会中人与自然的分离状况的改变。由于人与自然的关系是社会地造成的,对人与自然的分离状况的改变,就必然包含着对社会状况的改变。这就是说,共产主义行动所要实现的,是人与自然关系和人与人的社会关系的整体性改变。

改变现存世界的革命的实践是有机统一的实践系统。实践方式的革命包括改变社会关系的社会革命、生产劳动方式的革命、生活方式的革命、交往方式的革命,等等。革命的实践,即共产主义行动,既包括反对和摧毁旧世界,也包括建设新世界。在马克思的生态思想中,革命的实践包含了对行动、生活、人与自然关系的分离状况的解决,也包含了建设新的生态世界。“共产主义行动”既改变资本主导下的现代的社会环境,也改变现代的自然环境。在这里,共产主义行动具有解决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矛盾关系的整体功能。

以革命的实践改变现代生态状况包含着对新的生态关系的建设。自然界的复活需要人建设生态环境,而异化劳动的扬弃不是把现存的世界全部抛弃,而是积极的扬弃和建设。现代自然界就是人通过异化劳动形式创造出来的感性世界,异化的共产主义行动的扬弃不是简单地返回到不发达的田园诗般的浪漫状态,而是在生产力的发展基础上建设新的生态关系。

“革命的实践”现实地是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以摧毁整个现代资本主义制度为目标,只有推翻现代社会的私有财产制度、经济基础,才能彻底推翻资本主义。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是资本的保护壳,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破除必然要深入到现代资本霸权的彻底消解。与社会革命相比,局部的社会改良则是治标不治本,只要资本的逻辑仍然是社会关系的幕后操纵者,社会改良就不得不是资本对人的本真生存方式的“放风”,具有反讽意味的是,短视的人对此信以为真,把资本对人的“放风”当作人自身的真正解放,而不知资本是社会改良的最大受益者。

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是革除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红色革命”,也是革除资本对自然的控制的“绿色革命”。“红色革命”与“绿色革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双重指向,红色革命指向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与人的社会关系与社会秩序,而绿色革命指向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自然的生态关系与生态秩序,只要人--自然--社会是相互联结的,红色革命与绿色革命就必然是一体化的。红色革命通过对资本控制下的社会秩序的破解释放出社会正义,绿色革命通过破解资本的自然控制释放出生态正义,生态正义与社会正义难以分离。

在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中,释放生态正义的绿色革命不是释放社会正义的红色革命的附属品,而是红色革命的内在要求。红色的社会革命所破除的现代社会秩序是人与人的分离(其中一部分人是人格化的资本,而另一部分人是人格化的劳动)的社会秩序,人与人的分离是资本对劳动的控制和统治。资本控制劳动一方面是直接的雇佣方式,另一方面是间接地以对物的控制的方式来控制人。对物的控制包含了对自然物、自然界,以及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全面控制。因此,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既要针对资本对雇佣劳动的社会控制进行革命,也要针对资本对自然界的控制从而控制人进行社会革命,生态革命是社会革命的内在要求,是革命的彻底性、全面性的体现。

革命是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暴力,是劳动者推翻压在自己头上的资本之城。资产阶级通过平均利润实现阶级联合,而劳动者不联合起来自觉地进行阶级斗争就不能解放自己。资产阶级的联合是资本的一体化,是单个的资本、不同经济活动环节中的资本的联合,人的联合是资本的人格化的联合。联合起来的劳动者、社会化的人是人格化的劳动的联合,劳动的联合对资本的联合是劳动者的解放。劳动者的解放就是推翻笼罩在劳动之上的资本之城,复归劳动者的本质,复归劳动的人的本质。资本不吸取劳动就不能存活,资本吸取劳动的原则是利益最大化的逐利原则,因此,劳动不彻底推翻资本的统治就不能真正存活。

同样,无产阶级的革命也是推翻笼罩在自然上空的资本之城。资本既敲吸劳动,也掠夺自然。劳动可以通过人格化的力量打开资本的牢笼、获得解放,而自然只能报复人类。自然对人类的报复是既报复劳动者,也报复资本家,同时还报复非劳资社会中的所有的人。这意味着,资本是掠夺世界的最大的受益者,劳动者的收益只是自己和后代的存活从而持续地提供为资本服务的劳动力,而环境污染、生态破坏却要全人类来承担。自然无法像人一样,因而只能通过人来表达对资本的控诉。能够代表自然控诉资本的,只能是与自然息息相关、参与自然界的生活的劳动者。劳动者不会单独实现自然的解放,而是把自身的解放和自然的解放相结合,把社会革命与生态革命相统一,才能真正推翻资本对人和自然的控制。

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所要实现的,是一个能够实现“自然界的真正复活”的真正的社会共同体,“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新的真正的社会共同体的必要组成和基本特征。

在真正的社会里,社会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人与自然的和谐一致只有在全面彻底地控制资本,而不是被资本全面彻底控制的社会里才能得以真正的实现,只有变革和重建社会组织,才能实现自然界的真正的复活,才能把自然界的复活与人的本质的复归统一起来。只有真正的社会才会有“自然界的真正的复活”,而只有以“共产主义行动”在所有的领域中都扬弃资本的现代主导权、控制资本的超越性扩展能力,才能建构起生态和谐的真正的社会。

真正的社会共同体是人的生活合乎人的需要的社会,也是人的自然存在合乎人的本性的社会。人的自然存在的本性是人的自然需要,人对自然的需要既包括对自然物的需要,也包括对整个生态环境的需要。人的自然存在合乎人的需要,是合乎人的物质产品的需要和生态需要的统一。在这里,是人的自然需要决定了人的自然存在,而不是资本决定人的自然需要。

真正的社会共同体是破除资本的全面控制的社会,也是人与自然的统一的社会。世界是由人通过合乎本性的实践方式来生成的,而不是以遵循逐利原则的贪婪资本来控制的。人与自然的关系获得新的统一,是合乎人的生存、体现人的本质、遵循自然规律、维护生态平衡的辩证统一。

真正的社会共同体是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也是人人分享受自然存在的自由社会。在真正的社会共同体中,人的自由既是在社会生活中的自由,也是在自然生活中的自由,是社会和谐与生态和谐的统一体。在真正的社会共同体中,人的发展是全面的发展,既包括社会发展与人的发展的统一,也包括生态关系与人的发展的统一。真正的社会是自由人的联合体,其中每个人的发展是一切人的发展的条件,每个人的发展是每个人的全面发展,包括单个人的自然存在的发展,每个人都能够获得良好的自然环境。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V.1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V.5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作者单位:福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