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非常灿烂,夏日的暑热已铺天盖地而来,多数空调机都运行了起来,它们在室内凉风送爽,其室外机却玩命鼓着热风,实在像个逻辑悖论。忙了一天,还真有点累,不过凌一彬心情愉快,因为今天他跟本地电信接洽的合作事宜有了眉目。他看看时间,快下班了,琢磨着要与晨曦分享好心情,便拿里了电话。
“公主,今晚我请你吃饭看电影吧?”
“哦,冰淇淋啊,没事献殷勤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嘁!你这种有罪推定的逻辑必须抛弃了。我心情好不可以啊?”
“可我没时间呀,《漫世界》催稿催得紧,明天必须交第一集的稿子啦,他们都把连载预告登出来了,今晚我得赶工,还有一页没出来呢!”
“那,一起吃了饭再回去画嘛。”凌一彬不甘心轻易放弃。
“不行,我已经在啃面包了,边吃边画。你先欠着吧,明天交了稿,你再补请吧。”
“呃…欠着?补请?匪逻辑嘛!”
“嘻嘻,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凌一彬无可奈何地放下电话,开始思考今晚该怎么打发的问题。他的父母在外地,自己一个人在本市闯荡,几年打拼下来,二十九岁的他觉得可以夸耀的成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创建了感觉数码公司,虽然小,却是自己山头;另一个就是发现了晨曦,一棵踏破铁鞋也无觅处的绝版芳草,被自己找到了。这两个成就都是最近一年多取得的,至于其他方面则乏善可陈,还住在那间租来的小屋里,大小是个老板了,却还没车,还是公交一族。
下班高峰期,赶车太挤了,出租车也肯定招不到,还是留在办公室里玩两局杀人游戏吧,他做了这样的决定,便又拿起了电话,点外卖。吃饭高峰期,点餐也得提前,否则饿得前心贴后背也等不到饭送来。
从自己的男友丁小山莫名其妙撞得头破血流当晚开始,徐心荷就跟白倩倩睡在了一起了,理由是为倩倩壮胆,被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搞得惶惶不安的倩倩当然愿意。其实心荷是疑心男友被鬼袭击了,而且就发生在她面前,使这个一向不信鬼神不信邪的东北女孩也害怕起来。但一则太要面子,二则不想吓着倩倩,就没有把这事告诉倩倩。
图影则因为那天早上的和心荷的口角冲突,几天以来一直独来独往,也不在一起搭伙做饭了,也不跟她们两个说话。倩倩还找机会跟她搭讪,可她反应冷淡。今天图影依旧没有回来吃饭,晚上十点过才开门进来。心荷正在客厅里看《浪漫满屋》的碟子,正看得兴起,见图影回来,就没了继续看的兴致,一言不发地关掉电视机和DVD,走进了倩倩的房间,把门关上。
这几天没有再发生什么诡异事件,心荷和倩倩也都放松了很多,觉得晚上睡在一起没准儿真是个好主意,鬼也怕人多。房间里,倩倩戴着耳麦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十分专注,完全没察觉到心荷已经进来了。心荷觉得房间里比客厅热得多,便把身上的连衣裙给脱了,只穿着一件小胸衣和内裤,然后好奇地走到倩倩身后看她在玩什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倩倩没提防,被吓了一跳,神经质地一声尖叫,忙回头看,见是心荷,才拍着胸口连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以为又闹鬼了。”
“你在玩什么呢?那么专心。”心荷笑着问。
“杀人游戏…”倩倩瞥眼看见心荷,突然想到里什么,急切地说,“啊!你赶快穿上衣服,这里有摄像头,别人看得见的!”
心荷听了花容失色,连忙躲到一边,避开摄像头,脸上一阵发烧,拿起刚才脱下的裙子,问:“什么游戏啊,还要开着摄像头?害我春光乍泄!”
倩倩摘掉耳麦,笑着安慰道:“没事,刚才不一定有人在看我的视频,我又不是美女。”
“可我是美女啊!”心荷说着已经穿上了裙子,去把电扇打开了。
倩倩便叫她做到身边,拔掉耳机插头,插上音箱插头,让她一起听游戏中玩家的发言,边给她介绍这个音视频网络杀人游戏,也就是凌一彬搞的F2F8。
“为什么非要开视频啊?”心荷问。
“能看到发言者的神态表情,就能得到更多信息嘛,判断才更准确…哦,到我发言了…”倩倩说着拿起了耳麦,对着麦克风开始发表对局面的见解。
“你的头像旁边怎么有个红色的‘杀’字?”一旁的心荷突然问。
正在言之凿凿指证九号“第一飘刀”是杀手的倩倩立即方寸大乱,急忙用一只手捂住心荷的嘴,慌乱地对着麦克风解释,“啊…是我的朋友在捣乱,别听她的,‘飘刀’才是杀手!我不是…我的发言结束!”
心荷拿开倩倩的手,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咋了?”
倩倩放下耳麦无奈地说:“你啊,你暴露我身份了,但愿他们不相信这个场外信息。”
这时音箱里传来浑厚又温和的男声,立即引起了心荷的注意,问道:“这是哪个在说话啊?声音好有磁性哦,真性感!”
“哦,是这个,四号,凯奇。看,这是他的视频。”
“哇靠!帅哥嘢!”心荷两眼放光,说,“听他的普通话里有点口音,好像还是我老乡呢!”
倩倩笑了,在心荷腰上拧了一下,说:“瞧你那色迷迷的样儿!算你运气好,来就看到平台里的偶像派高手。”
“还有偶像派、实力派啊?”
“是啊,你看这个,‘感觉有点玄’,就是实力派的,长得丑,但玩得漂亮!这个平台就是他开发的。”倩倩说着,点开了“感觉有点玄”的视频,界面上显示出凌一彬的图像,戴着耳麦,叼着烟,当然,她们都并不认识现实中的他,更不知道他是楼下邻居晨曦的男朋友。
“不算丑嘛,当然没那‘凯奇’有型。哎,再看看‘凯奇’…”
此刻,凌一彬戴着耳麦坐在电脑前,正着急十一点公司就要断网了,当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两个女孩点评。电信的破规矩,凡公司申办的ADSL,夜里十一点就要断网,还好自己估计这局坚持不到最后,就在开局前买了个平民身份,一个平民的离场对胜负不会有直接影响,当然,像自己这样有分析能力的优秀良民可能影响就大了。
突然,手机振铃一惊一咋地响了,看来电号码是晨曦打的,凌一彬立刻兴奋起来,是不是她画完了?想我了?此时要招自己去…吃宵夜?他这么猜想着按下了接听键。
“冰淇淋,你在哪儿?”
“在公司,杀人呢…”
“你画完了?”
“没呢,画累了,歇会儿,查查你的考勤。”晨曦似乎在伸着懒腰。
“那我来给你捶捶背?”凌一彬试探着问。
“不用了,你有忠心,朕心甚慰。早点回去睡吧,今晚我得开夜车了。”
“呃…”
凌一彬再一次无可奈何地放下电话,在通话时他下意识地随意点击这各个玩家的视频,此时正好点到三号“白倩倩”,就是刚才说朋友开玩笑乱报身份的那个玩家。只见视频图像中并排坐着两个女孩,一个长发垂肩,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另一个挑染了橘红色的烫发,眼睛大大的,嘴也大大的,脸有点长,一看就是北方女孩。
凌一彬刚想切换别的视频,忽见那两个女孩身后的房门慢慢向里打开了,一只雪白的手握在门把手上…
凌一彬惊异地瞪大了眼睛,那只手,白得可怕,是最白的白种人得了白化病也不可能有的手,而且竟然…只有手。
门外的屋子很黑,那只白色的手显得更加醒目,但竟然看不到胳膊更看不到手的主人,只是一只手,静静地握着房门的把手。
凌一彬揉揉自己的眼睛,把脸凑近屏幕,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不是手,是一只白手套,像交警佩戴的紧贴手指的白色棉纱手套,但绝不仅仅是一只白手套,它饱满、自然地握着门的把手,分明那手套里应该有一只手,但没有手臂没有人…
而视频中的两个女孩正全神贯注地对着屏幕,显然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
凌一彬惊呆了,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拢,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那只白手套拉着把手又把门慢慢关上了。
愣怔了一会,凌一彬忽觉手指上一痛,是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烧到了手指,忙甩手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既然知道痛,显然不是在做梦。再看“白倩倩”的视频图像,已经定格不动了,他拉下鼠标看时间,二十三点零二分,网已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