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你们听着。”顾琰清了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歌声吓跑一只鱼……”
团子听得高兴得很,一手抓着顾琰的袖子,一手指向水间被歌声惊动的鲤鱼。顾琰搁在他肩头的手赶紧将他按紧。有个活泼过分的儿子,时时都得提心吊胆啊。
与此同时的楼船上,听到隐隐的歌声传来,端着茶盏喝茶的方子墨略微停了一下。楼船是在划动,凑巧就到了荷花池附近的水域。实则这片荷花池就是从那边引的水,地下的水道都是通的。
萧允也在喝茶,方才双方已经算是将条件都讲好了。他保下卷入此事的琅琊山三当家不死,琅琊山的人从此投入他门下。
方子墨原本给琅琊山安排下的路是隐,隐于军中、朝堂、江湖。可谁知道三当家的不甘于过平淡的日子,竟是卷入了假币案中。这里头可不只是假币这么简单,还牵扯着叛军呢。兄弟一场,众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可秦王是不是明主还真是两说,而且如今投靠肯定是要卷入夺嫡之争的,会不会从爪牙变成炮灰很难讲。好在还有秦王妃在,故旧之情她还是肯念三分的。而且,此时除了托庇于秦王也没有更好的门路了。
叛军是从前投诚的异族,如今又有了反复。好在尚未成气候,在假币案露了马脚。萧允已定兵部发了文书调集附近州县的驻军围剿。另外刑部也是在他手头,而且三当家只涉及了假币,没涉及后头的许多事。所以这件事办来不难。不然,萧允也是懒得伸手了。其实,要不是琅琊山的人之前几年渗透进了镇西军,就他们如今被骆家时时处处围追堵截的处境,他也是不欲理会的。
当下萧允听了顾琰的歌声亏了,居然被几个外人尤其是方子墨听去了。早知道就让人不要朝这边划。不过都有兴致唱《采莲曲》,想来心情挺好。看来面上虽然还是清冷,但听了甜言蜜语心情也不是真的一点没有激荡的。他心头好过了不少,看来以后还可以多说一些。
说完正事又说了几句闲话,刘大当家见方才秦王妃的歌声隐隐传来,秦王朝方子墨看了一眼便笑道:“好了,子墨终于可以抽身离京了。弟妹怕是等急了,再晚你家小子说不得都蹦出来了。”方才看秦王有些介怀心头有些好笑,秦王妃少年时住在木石村,这里谁没见过她和琅琊山一群少女在篝火旁又唱又跳的啊。不过,她如今是皇室女眷,不一样了。
萧允笑道:“哦,方军师要当爹了,恭喜!”
方子墨点点头,“是,再有三个月。内子如今身在身毒,如果边境无事,臣此次返回便向孙将军告假去探望一番。”
萧允点头,脸上和缓了一些,“诸位当年曾对本王的王妃多有照顾。既然方军师就要离开,等下请她也来和你道个别。晚上大家就不要走了,就当给方军师践行了。”
他要留饭,众人自然是道谢应下。
一会儿,顾琰带着团子也来到了楼船上,众人站了起来向她行礼。
顾琰笑道,“免了免了,各位当家的都快请坐吧。”她已经听说了萧允留饭要给方子墨践行的事儿,让人给白芷说了一声准备菜色的时候用大碗装就好。酒也只管上烈的,不用杯子用碗。今晚务必宾至如归。也派人去请几位当家的女眷前来。之前怕扰到孕中的顾琰,所以几位当家的女眷并没有一道来。
如此安排之后,顾琰又让人把何山、关天河,还有另外几名萧允麾下得力且在京的武将及其家眷一并请来作陪。
宴席就直接摆在楼船上,另招了歌姬上船表演歌舞。大都是刚健一路的《秦王破阵舞》、《兰陵王破阵曲》这类,少有绿腰这样的软舞。
二当家道:“嗯,还是秦王妃安排的席面合我们这些个粗人的胃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我辈本色。”
顾琰笑笑,“我也时时想起在木石村中丰收了,大家论秤分金银、欢歌乐舞大半夜的情景呢。”那是比参加宫宴自在多了啊。
说这话,顾琰四下看看,没见到何山。问了才知道他告病不能前来,皱眉道:“怎么没人同我讲一声?苹果,吩咐人送些合宜的药和补品前去,代本王妃慰问一下何统领。”
看眼前人多,苹果便只是应了一声,觑着伺候顾琰去洗手间的时候才道:“王妃,其实何统领不是病了。他是让王爷两百板子打得趴下了。”
“哦,为什么?”
“昨夜,皇上是被何山自作主张请来的。”
“这样啊。”顾琰从前只听说萧允军中府中都御下严苛,还真是没见识到过。这回听说连何山都被打趴下了,这才知道他那些铁血名声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站在船舷边,迎着夜风,顾琰闲闲的抬起手臂,一时袍袖翩然,“嗯,还真有几分吴带当风的意味。”不知道拉上阿允到船头摆个泰坦尼克的造型会不会更加的拉风?
苹果蹲下给顾琰整理裙摆,站起来看她笑得煞是好看不由道:“王妃真美!”
“废话,不长得美一点站你家王爷身边不得自卑啊?”
对面有人扑哧一笑,正是出来吹冷风醒酒的方子墨。
顾琰朝苹果挥挥手,后者乖觉得退开去。
“方大哥,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么?”琅琊山的人如今算是彻底安置妥当了。今后如果再出现像三当家这样作死的也不是方子墨能管得了的了。兴许,他就不会再进京了。而她,是注定绑在京城的。
方子墨摇头,“不知道。不过,不管我在多远的地方,你的消息总是能听到的。而我的消息,也总是会告知刘大哥一声的。保重!”
顾琰低头看看自己肚子上的小西瓜,她可不能保持这个重量。
“嗯,你也保重!”
顾琰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对小女孩儿戴的手镯,是旧物。她跟着颜氏进京的时候手腕上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