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从树荫下走过来,立即有人给她搬了个舒适有靠背的椅子。她就坐在树荫下看着明晖钓鱼,也不出声,省得把鱼给吓跑了。
他们家的鱼傻乎乎的,很快就被明晖钓起来半桶,“唉,真是没有挑战性。这些鱼怕是被喂傻了,一个接一个的咬饵。”
顾琰托着下巴道:“嘿嘿,是比你去王大户家偷鱼容易多了。”
明晖转头道:“我偷回来你没吃啊?”
顾琰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还是觉得从前混吃骗喝的日子好过啊?”
“废话!那时候天不收地不管的,多自在!”
顾琰自然知道明晖现在极不自在。可是,要想自在怕是得等到皇帝大行了,还有三到十五年呢。出于公心,他还得极力延长这个时限。
“师傅,师爷和皇上年纪差不多吧?”
明晖点了点头,“是差不多,不过他没乱吃过金丹,身体底子好得多。”大概因为他母亲年长那么多,所以梧桐失伴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倒不像皇帝在感情最浓烈,爱人不过十八岁的时候就经历死别那么难以接受。
“你去看过他?”
“嗯,之前不是出了一趟关么,就去了一趟,住了些日子。怎么,又在想你那个渣爹?”他自然不是去东昌王宫住,而是指的在东昌境内。他亲爹隔三差五的就会来一趟。
顾琰叹口气,“我也不指望他能给我长脸,可是,还是遗憾啊。”
“那几位王妃说的话,你告诉秦王了么?”
“没有,不过他应该知道了。临走的时候特别顺着我。那些都是女人,他总不能跟她们去计较什么,所以就只能对我更好些了。”顾琰让人给她捡了些石子,一颗一颗往水里扔着玩儿。心道明晖的消息也够灵通的啊。
明晖笑笑不语。那几位就是欺负顾琰没个好爹。不过,可别忘了她还有个师傅呢。难道日后就没有要求到他这个国师的地方了?
“我走前皇上给兵部下了旨意,让提高伤残和阵亡士兵的抚恤。还在旨意里说了,是秦王奏请的。如果这次他出京的差事办得好,就更能招揽人心了。”
顾琰摸摸自己圆润的下巴,她如今整个人都挺圆润的。即便是如此啊,他们的胜算目前也不大。只能祈祷皇帝多活些寿数,多给阿允些展现的机会了。总不能祈祷边境不宁,再起纷争吧。不过这个,照当前的趋势,是避无可避啊。这倒是对阿允比较有利的。
“师傅,其实你还是不看好他是吧?”
听了顾琰的问话,明晖朝她看过来,“谁看好他,谁不看好他,其实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在这个上头,或许可以说是时势造英雄,说是造太子也行。不过,我私心里的确希望他能安于只做一个大将军王。”
“怕是不太可能。”真正刺激萧允争位的,其实是从皇帝身体渐渐不如从前开始产生的失去最高权力庇护的危机感。皇帝曾经认为以他和晋王的关系,只要他不造反,一辈子安逸富足逍遥自在跑不了。但是托庇于父亲和托庇于兄长那是不一样的。后来因为她的介入,就连这个皇帝都没把握了,要安排他随梁国公出海。
他既然放弃了出海避开之后可能发生的迫害,就不会甘心只做从属。萧允那样的人,除非对方是一心爱他护他的亲爹,不然怎肯将生死就交托在对方的一念之间。何况这中间还隔着一个她。他一直担心如果晋王上位,他会步了他养父的后尘。皇帝能夺大将军之妻,难道晋王上位就不会夺大将军王之妻?
顾琰喃喃道:“好像事情真的跟我有莫大的关系。”
明晖皱眉,“你别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兜。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男人的野心作祟。鬼才知道秦王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主意的。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你,你们到了边城,大可以像方子墨一样走商路出去。是他自己想当皇帝,他从小在紫檀精舍长大,看着他爹指点江山,拥有无上权势。这种影响早就潜移默化深入骨髓了。总之这件事和你的关系是很小的,你最多不过是一个契机。心底有了想法,能触动这个想法的契机多得是。而且,又不是你在旁边煽动,我记得你一直都在躲着他甚至也避着晋王。后来也不知怎么就脑子发懵了!”
顾琰嘴巴动了动,最后嘟囔了一句,“女人最怕的就是爱!”面对萧允毫无保留的爱,她其实都佩服自己之前能回避了那么些年。
明晖叹着气摇头,这会儿说什么女大不中留早晚了。再有两三个月,她都要生了。怎么偏偏就跑去了西边呢?呃,她舅舅在那里。自己在皇帝身边,而皇帝容不得她。自己这里不能依靠,她自然要奔舅舅而去。没有人喜欢孤零零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而且当时,萧允早被皇帝召回了京,要让他成亲。根本就不会再让他上战场。可谁知道会出了废太子舅舅给西陵那边做内应的事儿,他又被派到镇西军去了呢。这么说来,他们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顾琰道:“师傅,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明晖紧张的靠了过来。
“不是,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何家为什么直接放弃了支持晋王么?他们甚至连中立都放弃了。”
“你问这个干嘛?而且干嘛问我啊?”知道她不是突然不舒服,明晖面上的表情立即舒缓了下来。
“事关晋王,我怕阿允不肯同我说。”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啊?晋王的事同你有什么相干?”
顾琰挠挠头,“不是,就是觉得缺了这一环,有些事儿想不明白。你知道,万一阿允他争位失败,我肯定比现在的齐王妃惨一百倍。”晋王妃对她的恶意,拜宗庙的时候已经显露无疑。还有那个出头的楚王妃,当时顾琰还没觉得什么,后来细想想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抹潜藏的鄙夷。就算自己出身不必她们高,她大可不理会自己就是了。干嘛一直咄咄逼人呢?所以,八成这位楚王妃是听楚王说了自己和晋王的一些牵扯,把自己当水性杨花红颜祸水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