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起身后她也懒得梳繁复的发式,让宫人梳了个简单的便往放皮床那屋去。去了发现团子正在发脾气,球球此起彼伏的正在哭。承曦在拉着团子的手劝解的样子,她的外裙仿佛也是换过了的。
顾琰走过去,就看到大球小球光着小屁屁趴在榻上正由乳母快手快脚的换裤子、尿布。再看旁边打了清水在擦拭皮床的宫女便明白了过来,肯定是球球一起在上头放水了。团子生气了,这俩小家伙便立即开嚎。
团子看到顾琰进来心头直呼倒霉,那两个家伙招呼不打一个就在皮床上放水,还一人一大泡。他只是把脸垮下来,骂了两个乳母几句,他们立马就开始哭。哭得可伤心了,好像自己怎么他们了似的。
其实团子骂乳母,乳母也挺冤。方才球球玩儿兴奋了,就是不肯下去尿尿。一被抱起来就又踢又踹,还要哭喊。结果这么一耽搁,才尿在了皮床上的。挨得近的承曦还遭了点池鱼之殃,外裙打湿了一点。
大球小球被打理好翻过身子,看到顾琰来了哭声立时又大了起来,还伸手朝她讨抱。
顾琰坐下,把两个一起接过来,他们靠着她声音才小了下去却还在抽噎。脸上挂着泪珠,小手不忘抬起来指着团子。
团子一脸委屈的道:“娘,我没怎么他们。”一边拉拉承曦的袖子,承曦赶紧点头作证,“恩恩。”
顾琰笑道:“娘知道你没怎么他们。可是,你当着他们的面吼他们的乳母、宫女了,是不是?”
团子点点头,“嗯,她们,不得力。”
哟,还知道宫人不得力了啊。
“可是,你吓着球球了。他们又哪能分辨那么多呢?”顾琰一边说一边伸手拍哄靠自己身上的两个小儿子。
团子嘟囔,“活祖宗!”
顾琰哭笑不得,“这不是你爹骂你的话么?所以,你和弟弟们是一样一样的。包括这个指着人告状,他们也都是跟你学的。你爹以前时常被你这么哭着指着。”
团子瞠目,反手指着自己,“我?”他也干过这种事儿?
顾琰肯定的点头,就连方才说‘我没怎么他们’的表情都和萧允当时如初一辄。
球球看团子似乎被娘说了,便不再那么委屈,慢慢平静下来。那副小表情也像极了当初团子看他爹被他娘说了之后的模样。顾琰笑着摇头,这一家四个大小男人,其实某些方面真是一样一样的。
皮床被清理好,承曦招呼团子又上去跳。
团子嫌弃地道:“有味儿。”
顾琰道:“嗯,看你们也在这儿玩了半天了。换个地儿吧。要不,先吃点凉品?”
团子嗅嗅自己,“我也有味儿,冲凉。”有点汗臭。
承曦道:“我也,冲凉。”
团子一本正经的道:“不可以,和妹妹一起。”这是顾琰给灌输了好久的,不能和姐姐妹妹一起洗澡。
承曦道:“我有。”她也有个冲凉房洗淋浴的。
顾琰道:“好好,都去冲凉去。我们球球也去。”其实方才乳母和宫女已经帮球球擦过下半身了,不过让他们去冲冲汗也好。方才也是在皮床上跳了半天。
几个孩子都被宫人伺候去冲凉了。顾琰乘此机会让人去把顾珉召来东宫相见。
顾珉如今是护卫宫城的禁军的副统领,要到东宫很是方便。虽然外男不能进后宫,但他进到东宫的外院还是很方便的。顾琰要召他进来相见也不犯大忌讳。
顾珉很快就来了,穿着一身当值的轻铠。
顾琰已经让人上了不少凉品,免了他行礼,“四哥,过来坐吧。别多礼了!”一边又对身边的宫人道:“你们都退出去!”
赵慧略有些犹豫,即便是兄妹,也不便如此在宫里相见的。她这也是想提醒顾琰一下,别落人口实。
顾琰想了下道:“你们退到能看到我们兄妹,却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地方。”
“是。”
众人退了出去,顾珉边也不拘礼的坐下,拿过一块西瓜稀里哗啦啃了起来。这都过了重阳了,天气还是挺热的。这会儿来块西瓜真的是太美了。不过,他也知道顾琰把他叫来肯定不单是叫他来吃凉品的。
吃完一块,他把嘴一抹,“找我什么事儿?”
顾琰道:“我就是有些话憋心头没人可以说,找四哥来说说。”从前宫里还有个明晖,或者在秦王府也还有三伯母在。可这会儿却是真的不好找人说。齐娘子如今虽然是很贴心得力,但她毕竟是皇帝的人调教出来的,有宾主之义。这些事说给她听是在为难她。
顾珉正了正脸色,“说吧,四哥听着呢。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四哥说。”顿了一下又道:“跟太子殿下有关?”
顾琰点点头,“我想把皇上要杀我的事告诉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珉皱了下眉头,“这事儿是挺难办的。我听你说过,以前皇上也曾想杀你。当时太子是怎么应对的?”
顾琰苦笑,“能怎么应对,那是他亲爹。他也只能苦苦相求,后来带着我私奔。”总不能指望阿允一怒为红颜,夺了老爷子手里最后保留的权柄和一切资源,让他就当个无权无势,全靠儿子的良心、孝心过安乐日子的太上皇。他真要那么做,也太绝情了。而且,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真要是阿允这么不管不顾的做了,其实等于是坐实了她是祸国红颜的说辞。说不得是催命符。那样皇帝下手更是占了大义。
顾珉想了半晌,“要不,我去跟太子说说?”有些事,琰儿的确不好开口。由他来开口提醒会不会好点儿?
顾琰心中一动,想了想还是道:“其实四哥去说和我自己说,都是一样会被皇上认为是在严重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
“我暗示一下太子,看他能不能领悟啊。”
顾琰沉吟一番,“那四哥试试吧。”
顾珉答应下来,又拿起一块西瓜三下五除二的干掉。
“你们当值的值房里没有么?”以顾珉如今的职位,已经不用再像标枪一样杵着当值了。在值房呆着,有冰盆、有西瓜。所以顾琰有此一问。
“有啊,不过我让兄弟们分了,我自己就吃不到多少了。哪像你这儿管够啊。”
“四舅,你好能吃!”团子的头在门口冒出来。他站在那儿看到顾珉很快吃掉了几块,头发还带了些擦干后的潮气。
顾琰笑斥道:“说什么呢!”
团子走进来,“四舅你多吃点,还有呢。”
“这还差不多。”
顾珉摇头,“差不多了。”
宫人端了水进来伺候他洗手,他洗过又擦干,“四舅在当值呢,得走了。团子你听话啊。”
团子仰头道:“一直都听话。”
顾珉笑着出去,团子跟着送他到门口,“四舅慢走!”这些基本的礼数团子是做得很好的。何况他是真的很喜欢四舅舅。
“好,回去吧。”
团子回来,学着顾珉方才那样大刀阔马的坐下,也开始稀里哗啦的啃西瓜。可惜只吃了大半块就吃不了了。虽然不太懂,但他是觉得四舅方才那样很有男子气概的。
顾珉回到值房不久,便有人急匆匆过来,“头儿,你让留意的镇西军中的那个人……”
顾珉一凛,“那人怎么了?”他托了镇西军的故旧留意耿家舅舅的情形。
“前线送来的消息,说是带队掩护大军撤退的时候陷入沼泽地那块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个是顾珉的亲兵,从镇西军带回来的。所以对那边的地形也很熟悉。
“消息确切么?”
“是往兵部送军报的弟兄告诉卑职的。”
耿家舅舅阵亡,这个消息要怎么跟琰儿说?还有,香寒和她的孩子才那么一点儿大,以后要怎么办?
“你出去吧。”
顾珉下值回到家,把消息告诉了三夫人,“娘,我想托人把香寒母子送回京城。她们孤儿寡母的留在边城,还不如回来还能有个照应。”他是香寒一手照顾大的,而且香寒如今还是琰儿的舅母。
三夫人叹口气,“耿将军多好的人啊,真是好人命不长。这该死的战争要毁掉多少家庭啊!有没有可能过些时日再来个消息,说其实人还活着?”
“那片沼泽地平素就被称为死亡之地。我问了,同行的还有些琅琊山的人。这消息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琰儿。这会儿,太子殿下肯定也知道了。”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就是香寒回到了京城,也不能让琰儿知道。她如今没有十分特殊的缘故,不会轻易出宫的。我想太子殿下也是这个意思。”
顾珉又道:“还有一件事。今天琰儿把我找去,她说想把皇上对她有杀心的事告诉太子殿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儿子觉得,不如由儿子试着向殿下暗示一二。”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毕竟疏不间亲,人家那可是亲父子。
三夫人略一犹豫,然后道:“嗯,你试着说说吧。这件事也该让太子知道才好。”她如今有儿子媳妇,有两个孙女,难免会犹豫一下。但是想想顾琰,便又将这丝犹豫给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