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1卷:公开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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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2)

“诸位都是战略家!我能够与你们这样一批战略家志同道合,真是三生有幸。”汪精卫笑眯眯地起身踱了两步,“记得去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上午,我们曾经认真研究过第二次世界大战能否打得起来。在座诸位只有公博不在场。当时大家一致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必定会爆发,而且预料将来西方是德国和意大利的天下,东方将是日本的天下,我们可以大胆而主动地与日本和谈。局势的发展,证明那次分析是完全正确的。”他乐不可支,笑出声来,“我之所以在这里口吐肺腑之言,一是今天是我近十余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二是在座诸位,重行兄和春圃侄是我姻亲,其他都是我的知心朋友!”

“我们都是你的老部属,你是我们非常尊敬的老上峰!”陈公博、曾仲鸣、彭学沛齐声说。

“近几年来,海外一些研究民国史的华侨学者,纷纷撰写论文,说我是国民党内难得的元老,是孙中山先生的亲密战友和忠实学生。平心而论,对这种称誉我受之有愧。但是,不管怎样,我致力于国民革命已经三十多年了。”汪精卫抑郁心胸多年的愤懑,终于有了发泄的时候,“我跟随国父革命时,他老蒋还在日本讲武学堂读书,是个无名小子哩!可是如今,姓蒋的老是爬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撒屎撒尿!近十余年来,我受他的气受够了!”他咬紧牙关,抑制着撞击心胸的满腔仇恨。

欢乐的气氛,陡然变得悲伤而愤怒了。

汪精卫的愤懑点燃了陈璧君的满腔怒火,她气愤地说:“这回坚决与日本人合作!如果有那么一天……哼!”她没有继续表白,把扬眉吐气、报仇雪恨一类的话,用“哼”代替了。

“我们作为汪主席的老部属,也跟着受够了气哩!”陈公博愤愤然。

“公博兄说出了我们大家要说的话!”彭学沛不胜感慨。“我们早就为此抱不平!”曾仲鸣腰板一挺,“今天,我当着诸位挚友,向汪主席表白:我永远做你的忠实学生,不管前进的道路上遇到任何艰难险阻,我永远紧跟你,死不回头!”曾仲鸣的“死不回头”一语,确系肺腑之言。一年又两个月之后,他在河内高朗街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做了汪精卫的替死鬼。

褚民谊激愤地说:“汪主席!你是我的老上峰,但我又是你的襟兄。今天,请允许我以姻亲相称,叫你一声‘兆铭老弟’!与日本和谈,愚兄死心塌地的跟你老弟走到底!”

“六姑爷!”陈春圃发誓说:“为内侄的誓做你的马前卒!遇到前面有老虎,我首先爬进老虎嘴里,不让它伤害你!遇到前面有炮眼,我冲上去用身子堵住炮眼保护你!”

汪精卫心情无比激动,双手抱拳称谢说:“万分感谢诸位的爱戴和支持。好!让我们齐心协力,为实现中日和谈停战而贡献一切,乃至生命!”他想了想,接着说:“日本政府发表声明的事,因对老蒋他们不利,他们很可能在短时期内保守秘密。但我们要因势利导,从十六日下午起,通过适当方式进行宣传。日本政府之所以事先将声明告诉我们,是希望我们争取主动。”他扭转脖子,含情脉脉地望着陈璧君,兴致勃勃地说:“璧君!你去伙房准备些好酒好菜,让我们痛痛快快地喝两杯!”

十八日,日本政府又发表《补充声明》,它的第一句话是:“所谓‘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较之否认该政府更为强硬。”这天晚上,陈公博、曾仲鸣、褚民谊、彭学沛和陈春圃又聚集在汪精卫的临时官邸,更加兴高采烈地痛饮了一番。

汪精卫像一只打足气的皮球,气鼓鼓得不知疲劳。一连几个晚上,梦寐以求的至高集权即将到来而引起的种种权威性的设想,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旋转不息,惹得他兴奋不已,很难进入梦乡。

犹如蜂蜜拌牛奶是上好的营养食物,能够给人以滋补,若将蜂蜜拌豆腐则会产生一种毒素,严重损害人的健康一样,日本政府的声明,在蒋介石系统的人物中所引起的情绪截然相反。

十六日上午十点,陈布雷收到日本政府的声明之后,当读到“帝国政府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而期望真能与帝国合作的中国新政权的建立与发展……”这句关键性的话时,不禁像浑身患疟疾似的簌簌发抖。他想到蒋介石还在河南,必须将声明送给一月一日新上任的行政院长孔祥熙看。

“来人啦!”陈布雷平日喊人轻言细语,今天的喊声好比擂大鼓,把门口的两个卫士吓了一大跳。“快备车去行政院!”他猛然记起孔祥熙近几天因感冒在家里休养,“不!去孔院长家里。”

陈布雷慌慌张张来到珞珈山孔祥熙临时官邸,顾不得敲门,长驱直入。

孔祥熙与夫人宋蔼龄肩并肩地坐在皮沙发上说笑着什么,见陈布雷进来,还来不及打招呼,就听到陈布雷说:“孔院长,孔夫人!情况不妙,大事不好!”

孔祥熙夫妇同时一惊,仿佛屁股上都装着弹簧一样,一齐弹跳起来,齐声急问:“出了什么事?”

陈布雷把日本政府的声明递过去:“看!”孔祥熙夫妇把脑袋凑在一块,同时阅读日本政府的声明。宋蔼龄血压偏高,当看到声明中那句关键性的话时,仿佛自己的金山银山一下子土崩瓦解,眼前黑天暗地,顿时昏了过去。幸好陈布雷眼明手快,赶紧上前把她扶住,轻轻安放在沙发上。

日本政府的声明已经叫孔祥熙慌了手脚,妻子的突然昏倒,使他慌上加慌,一时急得六神无主,向左急走两步,又向右急走两步,猛然想起在美国留学的大儿子孔令侃昨天回家度寒假来了,就叫着他的小名喊道:“大卫,大卫!你快出来!”

孔令侃听到孔祥熙的喊声,西装革履来到父亲身旁,有点不高兴地说:“什么事值得这么高声大叫的?爸爸!”

“我与陈叔叔还有要事相商,一时离不开!”孔祥熙用手指躺在沙发上的宋蔼龄,“你妈大概是血压偏高,心里一时着急,昏倒了,你负责护送她去中央医院抢救。”

“什么事急成这个样子?”孔令侃来到母亲身旁,右手在她鼻孔上探了探,“还在呼吸,不要紧。”

“不呼吸不就完了吗!快,快送她去医院。”孔祥熙急得双脚直跳。

这时,陈布雷喊来了孔家的两个女佣,把宋蔼龄抬上小轿车,送她去医院。孔祥熙仿佛骨头散了架似的瘫倒在沙发上,分开右手的虎口叉,使劲叉在额头上,过了好一阵才说话:“唉!情况的确不妙!这样吧,我马上打长途电话,通知委座快点回武汉。现在,请彦及兄将日本政府的声明送给蒋夫人看看,等委座回来再商量对策吧!”

陈布雷走后不久,宋蔼龄由孔令侃和一个女佣搀扶着回来了。

“太太怎么不住院?”孔祥熙赶紧迎上去。“人清醒多了,不用住院。”宋蔼龄有气无力地说,“家里还有降压药,服点药就会好。”

宋蔼龄惦记着家里的万贯家财,走到半途,一苏醒过来,就吩咐车子往回开。女佣走后,宋蔼龄斜靠在床头,把丈夫和大儿子叫到床前,焦急地说:“快给我准备飞机,我明天就去美国。”“干什么去?太太!”孔祥熙睁圆眼睛问道。宋蔼龄眼睛半开半闭,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搬家。”

“搬家?”孔祥熙一怔,“搬什么家?太太!”

“妈妈!你想把家里的金条和银元统统存到美国银行去,是吗?”孔令侃坐在床沿边,低声探询道。

“是的。”宋蔼龄爱抚地拍了一下孔令侃的肩膀,“大卫不愧是我生的孩子,毕竟比你爸爸聪明。”

孔祥熙也不生气,一个劲地安慰道:“太太过虑了,太太过虑了!不要急,我们手中还有几百万军队哩!”“老是打败仗,就是有一千万军队也没用哩!”宋蔼龄用命令式的语气说,“国民政府的事由你做主,这个家得由我做主,你得听我的!”

孔祥熙在妻子面前百依百顺,这在国民党内是尽人皆知的事。凡是宋蔼龄决定的事,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孔祥熙不敢更动。比如,宋蔼龄把保姆的儿子余应恒,安排在丈夫主持的财政部当科员,但余应恒一字不识,什么工作也不会做,干脆让他在家里休息。有人建议将余应恒的工作变动一下,孔祥熙毫不掩饰地说:“这是太太安排的,没有经过太太同意不能变动。”这样让余应恒在财政部干拿了八年工资,直到宋蔼龄发现余应恒确实当不了科员,她才安排他在孔家当保镖。

“好!我听太太的,等会我就去为你准备飞机。”孔祥熙唯命是从。

当天下午,孔祥熙果真为宋蔼龄定购了一架去美国的小型客机。后来,此事被宋美龄知道,由她出面说服了宋蔼龄才作罢。

陈布雷驱车来到珞珈山蒋介石的临时官邸时,宋美龄正邀请美国大使詹森、美使馆武官和一等秘书三人在家边喝白兰地、边打扑克牌。宋美龄打牌正在瘾头上,见陈布雷到来,眼睛望着手中的扑克,漫不经心地问:“陈先生有什么事吗?请坐。”

陈布雷有点生气,但又不敢发作,用恳切的语气说:“请蒋夫人抽点时间,我有紧急事情向你报告。”

“是敌人进攻武汉吗?”宋美龄仍然不屑一顾。

“比敌人进攻武汉还要紧急哩!”陈布雷感到恼火,但语气是诚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