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4卷: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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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清乡在苏州(3)

“不用害怕,巡逻的日军刚刚过去。”熊起潜说,“我们学校有位女先生患痢疾,急需购买三十片氯霉素,这药是进口货,只有城里康民大药店有卖。请你帮忙快点把药买到手,等巡逻的日军一过去,你把药从篱笆递过来。”他手往地上一指,“记住,就放在这株野菊花苗底下,我再乘机来取。”他把钱递过去,“注意!手莫挨铁丝网,它通电。”

“好,好,我一定帮忙,我马上就去买药。”刘振坤伸手把钱接过去。

万万没有想到,距离这里不远处突然冒出一支由和平军组成的十人巡逻队,由东朝西走过来。为首的排长王道生挥着手枪吆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都给我站住!”他一边要士兵们同时“吧喂吧喂”吹着特制的、声音特别嘹亮军用哨子,一边如临大敌似的领着士兵们急跑过来。

和平军参加巡逻,是今天清早六点由李士群和板野决定的。昨天下午和晚上,在清乡范围内的太仓、常州、昆山三县有六处地方的碉堡被新四军游击队炸毁,躲在碉堡里的十多个鬼子兵被火药送上了西天,并在八条巡逻道上发现地雷爆炸,又有四十多个鬼子兵一命呜呼。因此,李士群和板野决定在他们认为最危险的地段,增加由和平军组成的巡逻队,与日军巡逻队隔着篱笆相向交叉巡逻。

背道而驰的熊起潜与刘振坤都只走出几步,被王道生一声吆喝镇住了,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半步。篱笆这边中心小学的几个教师,寄宿学校正在自习的五十多个学生,以及篱笆那边刘振坤的家人和邻居,也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惊呆了。

巡逻队已经来到熊起潜身旁,王道生用手枪对准他问道:“你与他在秘密互通什么情报?老实说!”一个士兵端起步枪对准刘振坤喝道:“不许动!你敢走动半步就开枪打死你!”“我是中心小学校的美术教师熊起潜,他是我的表弟刘振坤,都是良民。”

熊起潜申辩着,“因为我们学校一位女先生患痢疾,急需去城里买氯霉素药片治病,若绕道去城里往返要十来个小时,担心病人的病情加重,特地请我表弟帮忙去城里买药。”

“你不是教师,他也不是良民,都是新四军游击队的间谍分子!”王道生不由分说,指使一个士兵给熊起潜戴上了手铐。田智阶见此情景,不顾一切地走来,向王道生申述熊起潜同样的理由,被诬为同案犯也戴上了手铐。

刚才九个军哨同时吹着,发出的声音十分震耳,一里外也能听得清楚。已经走过去与即将走过来的两支日军巡逻队,听到哨声知道有了重要情况,相向急跑过来。王道生隔着篱笆,与日军两个领队的少佐山田鸠一、松本弘一郎低声交谈了几句,刘振坤就被松本巡逻队戴上手铐押走了。

熊起潜和田智阶被王道生和一个士兵押着,送往两里外的和平军第三一八团驻地受审。

莫英莲的病来势很猛,又只服了一次马齿苋,病情并没有得到好转,身子更加虚弱了。她想到由于自己害病,使丈夫被毒蛇咬伤,又一次昏死过去。二十分钟之后又因为腹部的剧痛她才苏醒过来。

下午四点左右,有个六年级的女学生,怀着喜悦的心情,跑来向莫英莲报告说:“莫先生,莫校长他们抬着姜先生回来了,他的蛇伤一定治好了!”“噢,”莫英莲惊疑地从床上爬起来。是吉还是凶?她一时无法判断,要女学生搀扶着她下床出门看看。

刚好下课的教师和学生也都关切地纷纷走出教室。

姜国华斜躺在睡椅上,由校长和一位教师抬着。两人的步子走得很急,很快穿过操场走过来。这时,其中一位走在姜国华后面的教师,小跑来到昨晚为莫英莲洗马齿苋的那位女教师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女教师就急跑过来与那位女学生一起搀扶着莫英莲。这是无声胜有声,莫英莲一切都明白了,她不敢想,也不应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国华,我的夫呀!”莫英莲声泪俱下,无限沉痛的悲哀握住了她的心房,双脚未动,身子就往前一扑,幸好有两个人搀扶着,才没有倒下去。“你们让我去看看国华啊!”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本来,按照教师们的愿望,急走快跑,四个小时进医院,姜国华完全可以得救。可是,一路上,在鳌头口、春江冲、裕村、柏子山、莫家湾、凤山头、喻墟、龙头冲等八个日军与和平军的岗哨处受到检查和刁难。有的岗哨认为姜国华被毒蛇咬伤是假的,有的岗哨虽然承认他被毒蛇咬伤,但怀疑抬送他的六个人是新四军游击队员,依靠假良民证,利用抬病人进城入医院的机会逃跑,或乘机进城串联准备破坏清乡运动。一般检查刁难二三十分钟才放行,在春江冲和莫家湾两地各整整耽误了一个小时。

毒蛇汁液中的血清毒素,不断地在姜国华体内施展毒威。走到凤山头时,他身上就出现广泛性的皮下出血;到了喻墟,身上出现三十多处淤斑,腹部、背部、臀部和大腿有十多处出血不止,人也已经昏迷不醒。但是,同事们仍然冲破重重障碍,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送姜国华进城抢救。然而,终于因耽误的时间太长,在龙头冲接受敌人检查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现在,这位毕业于南京金陵大学的小学教师的遗体,被安放在学校礼堂里。他带着满身血迹,带着深仇大恨,带着无限遗憾躺在门板上。

教师们在哭泣,高小部的学生们在哭泣,从他们的脸部表情和许多人紧捏着的拳头可以看出,每个人的悲哀中伴着深深的愤怒。凄厉的哭声如刀刻心,不绝于耳。

莫英莲伏在丈夫遗体上,哭得死去活来。控制她全部神经的悲痛,使她忘记自己,忘记了一切,两次脓血便都屙在裤裆里。经过同事们的多次劝说,那位女教师和几个高年级的女学生才半扶半推把她送回宿舍。

半个小时之后,当莫校长和教师们忙于为姜国华料理丧事时,莫英莲吞着泪,也咽下了未尽的语言,用布条把自己悬挂在宿舍后门的门框上端自尽了。

刘振坤在松本支队驻地黄龙冲,接受松本和巡逻队长吕野直本的审讯。他被剥光了上身坐在松本和吕野的对面。他的身旁站着个手执钢针橡皮棒的鬼子兵。虽然那钢针还没有刺进他的皮肤,但他却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他在琢磨怎样逃过这一关。

“你到底交代不交代?”吕野又一次喝道。刘振坤的嘴唇张了张闭住了,也许是尚未考虑成熟,抑或是犹豫不决。“给我狠狠地打!”松本手在桌子上一巴掌。橡皮棒只在刘振坤背上打了两下,他就受不住了,忙说:“我说,我说,我交代!”“好!只要你如实交代,我让你当苏州维持会副会长!”松本说。

刘振坤一时忘记了皮肉的疼痛,两只眼睛急转几下,是不是在做梦?这对初中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靠摆水果摊维持生活近十年的刘振坤,真是求之不得。

“我一定如实交代!”刘振坤胡编捏造一通,“我和我表哥熊起潜,都是新四军第一游击队的秘密情报员,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刺探清乡情报。”

“你们受谁的指挥?”松本很感兴趣地问。

“我们受田智阶的指挥。”刘振坤出卖良心,“他是共产党的地下支部书记。”

“今天清早,你和熊起潜隔着篱笆见面交谈什么?”松本又问。

“是熊起潜向我传达田智阶交待的任务。”刘振坤已不顾一切了,“田智阶限我们三天之内,切实侦察好贵支队在黄龙山驻地的地形,以及支队的实际兵力和布防情况,确保新四军游击队对贵军的偷袭成功。”

松本一惊,急问道:“新四军游击队驻扎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是普通情报员,上级不允许我知道。”刘振坤说;“不过,田智阶一定很清楚。”他见松本没有再追问下去,甜滋滋地问:“我什么时候出任苏州维持会副会长?”

“我们对你的交代还得进行查实,如果熊起潜和田智阶说的与你一样,两天后让你上任。”松本说,“现在可以给你解除手铐,但还不能完全恢复你的自由。”

刘振坤手腕上的手铐解除了,但一颗心悬在未知数上而十分紧张,沉思一会,说道:“熊起潜和田智阶都很狡猾,也很顽固,他们不一定像我这样说实话。”